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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乐小可刚迈出脚，就又猛地撤了回去。
她缩在拐角处，握紧拳时，凸起的掌指关节抵住墙壁，蹭了一手的白色墙灰。
何萌君的男朋友是高三的，也是成天浑水摸鱼度日的麻烦份子。乐小可不由自主做起深呼吸。走廊上的谈话声似乎减弱了，她刚走出去，就迎面撞到要回自己班的胡姗。
胡姗眯了眯眼睛。
她认出了乐小可。
“你是……”胡姗压低眼睛，她平常不算什么问题学生，但为人冷冰冰的，总叫人觉得不好相处，这时更是敌对气场大开，“管好你的嘴。”
乐小可咬紧牙关，只能用力地把头栽下去，抬头，再栽下去。她用力过猛地点头，感觉自己整个胸腔都在颤抖。
等到胡姗离开，乐小可才走回教室。
她刚在座位上坐下，漂亮的手指就按到了课桌上。百里颦笑着问：“小可，要抄作业吗？我借给你。”
话音刚落，门口忽然喧哗起来：“罗斌来了！罗斌来了！”其紧张程度跟战乱年代喊“鬼子进村了”有得一拼。
大家收作业的声音此起彼伏，罗斌执教这么多年，学生们玩的那点小把戏他还不清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你们啊，也想想学习吧，”他说，“没几个星期又要段考了——”
教室里的所有人无一不发出哀嚎。
罗斌根本没往里走，背着手出去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来干嘛的。班主任老师又不是什么魔鬼，老师只是提醒你们而已嘛。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听进去。他们才高二，长辈们的教诲很轻，少年时独有的快乐比那刻骨铭心得多。大家大多还是该玩的玩。
但有一个人又被点燃了斗志。
百里颦知道，到验证自己努力结果的时候了。
这是她转学后的第一次考试。三中的排名毫无意义，但实验中学的却不一样。在实验中学，每一次考试结束，学校不仅会公布排名，甚至还会划分出大概的一本线和二本线。
努力！
奋斗！
百里颦冲呀！
一不做二不休，百里颦就真的开始冲了。
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班上根本话都没说过几句的同学盯上，自然不会做出任何应对。
但何萌君却不这么觉得。
毕竟，在何萌君看来，每次当她想去堵百里颦，那女的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何萌君早晨找人，百里颦提前去晨读了。何萌君晚上去蹲守，百里颦一定要复习到最后才走。课间她要学习，午休时间就更别提了，跑步去食堂堪比马拉松最后冲刺，跑得比谁都快。怎么看都像在故意躲自己。
陈欣怡原本就不想参与这件事，天天都擂退堂鼓：“你自己不冲一本线了？”
何萌君瞪了她一眼。
但百里颦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就连去科学馆种菜，百里颦都开始抓住空闲的一分一秒读书。
李溯拎着杂草起身，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地发出警告：“你能不能回去再看？”
“唔，等下，我背完这一行单词。”百里颦说，“你不懂啦，我们好学生每天累死累活的心情。”
农田工作恰好告一段落，李溯走到边沿坐下，散漫地挖苦道：“第一次见有人说自己是好学生。”
“是啊，”百里颦头也不抬，理直气壮地回答，“我就是好学生。好学生又不是什么坏词。”
她也不是无缘无故这样的。
百里颦以前成绩不好。
中考的时候，她考了整整两个E。
A、B、C、D、E的E。
Excuse me的E。
别说实验中学了，就是市内其他还算入流的学校都去不了。
爸爸妈妈难得把她叫回家吃饭，在餐桌上问，还读不读书了？要不要直接去职高,然后准备工作算了。
那时候，在百里颦要好的朋友里，孟修通过人脉去了实验中学，另一个女生决定读职高。百里颦也去的话，两个人又能在新的学校相聚。但是——
还是继续读书吧。百里颦说。
然后她去了三中。高中课程和初中本身就不同，只是没有基础，接受起来更吃力一点。她每天玩命学习，又报了好些辅导班。她不是很聪明，但也没笨到那种地步。
补习的时候，她偶尔会去找一个亲戚家的哥哥，那人经常能拿到实验中学的考试试卷。
百里颦做过了，也查验过了。即使她在实验中学，运气好的话，也能考年级前十。
但她明明中考的时候连市区内的高中都考不上！
想想多有自豪感啊！
“我是好学生。”想着，百里颦又重申了一遍。
李溯撑着侧脸，轻轻说了一个“哦”字，看起来像承认了，但那漫不经心的表情，说什么都不像是信了。
“你不会懂的！”百里颦越说越没底气。明明她也是有数据支撑的好学生。
就像艺考生大多会选好补习的文科一般，一些寄希望于高考前多背背文综提几个分的差生也会聚集在这边。在百里颦看来，李溯毫无疑问就是那种人。整天打不起精神，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随时都有可能退学回家种田。
不论过几百年都不可能培育出新型杂交水稻的那种。
这回李溯想了想，问她说：“你都知道我不懂了，那是不是该体恤一下？”
“你想干嘛？”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可以帮忙补习。”
“那是为了还你人情，我都帮你种田了。”百里颦才不上当。
“但是来种田，你也不用做研究性学习作业了对吧。”李溯这男人，逻辑居然该死的严密。
从小在叔叔的熏陶下长大，百里颦这人满脑子重情重义。这么看来，她似乎的确还欠了他的。
李溯及时开口，补充着说出的话仿佛图钉，将逻辑链更用力地钉死：“你是好学生，别人找你问题，你也会帮忙的吧……”
“我知道了。”百里颦自认体恤差生，说到底，她也是努力才摆脱差生身份的，“你要我帮你补什么？”
李溯想了想，随口道：“数学。”
好小子，一来就来最难的。
但狠话都放出去了，连“我是好学生”这种话都一连说了两遍，怎么能退缩不前呢？
“不行？”李溯挑眉。
“怎么可能，”百里颦说，“你……之前数学多少分？能及格吗？”
李溯慢条斯理低下头：“差不多吧。”
“我保证这次你能上95分！”百里颦说，“没上我跟罗斌姓！”
95，这目标还挺保守的，就比90高了5分。
李溯似乎觉得好玩，追问道：“那要是上了呢？”
“上了我跟你姓。”百里颦信誓旦旦地回答。
等她走出科学馆，恰好迎面遇到老师，于是百里颦匆忙变脸，换上大家闺秀的文静笑容点头致意，又走了好几步，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她这不是无论如何都得跟别人姓了嘛！
上晚自习之前的时间里，学生可以去图书馆自习。实验中学，是一所设施齐全的模范中学。阅览室又多又宽敞。
既然他们是要补习，那多少肯定会发出声音，因此，百里颦想过了，还是找一间冷清的比较好。
万一都爆满怎么办？
事实证明，百里颦多虑了。
当李溯出现在任何一间自习室，里边的盖书声、起身声、推椅子声都此起彼伏，源源不绝地响起。等李溯走进去，里边基本已经空了。
李溯，实验中学当之无愧的清场第一人，放眼全校，难道还有谁跟他的效果匹敌吗——
只见孟修远远走来，路过每一间自习室都探身进去，面带微笑扫视一周。走廊上刚被李溯清退的同学们看到他，齐刷刷都像躲瘟疫般掉头就走。
名副其实，实中双煞。
吓了好几间自习室的人，孟修总算在最后一间找到百里颦和李溯。
当孟修坐到李溯对面时，百里颦手持一本高中数学必修一，对李溯义正辞严地说：“就让我……的大弟子孟修来给你补数学吧。”
孟修这人看着正常，其实相处起来还挺不像话，这时候蹙眉，压低声音跟百里颦咬耳朵：“给他补？”
百里颦问：“你有意见吗？”
孟修冷静地回答：“没有。”
然后百里颦直起身，重新清了清嗓子对李溯说：“孟修虽然成绩一般，但他的数学还行，又是理科班的，帮你上95应该没问题。”
孟修用点头表示同意。但李溯瞄了他一眼，感觉这人根本没在听。
“那你呢？”李溯问。
“我也一起学。”百里颦翻开手里的数学书说。
于是，这一天，李溯、百里颦和孟修三个人在阅览室学习的消息传遍了全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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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溯和孟修，这两个以一己之力在同学们寂寞枯燥的学习生活中提供茶余饭后谈资的男人。
前文曾有用“问题儿童”这个词来形容过他们。
谣言最沸腾的源头无疑就是“问题”。
“你知道吗？孟修跟李溯被4班一个女的拉着一起在阅览室学习。”
“什么？！孟修和李溯在一起学习？！”
“孟修和李溯为什么要在一起？”
“李溯和孟修在一起了？！”
“哇！‘腐女biss’，远离真人！孟修和李溯各自安好不行吗？！”
晚上百里颦在水房刷牙，宋艾琳冲进来第一句话就是：“百里，你听说了吗？李溯和孟修谈恋爱了！今天还在阅览室见面！大家都看到了！”
百里颦满嘴牙膏泡沫回过头：“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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