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成为皇帝的救命药后

作者:喝开水烫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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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寝


      祁长生没来由地有点紧张。

      老太监把门关地严丝合缝,屋里只点着几只粗如儿臂的蜡烛,将这间不大的寝房映地昏黄暧昧,也将祁长生低眉垂目的顺从姿态映得十分温润可人。

      脚步轻慢,一声声几乎擦在祁长生心上,她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攥出两手把的汗,掌心粘腻而冰凉,男女两人独处一室,她莫名地不敢看他,只好一直盯着裙边沾着的一处灰尘。

      那脚步终于停在她面前,靴面一尘不染,衣摆也干净整洁,祁长生感觉到他居高临下的视线刺地她脖子发痒,她有点不明白这诡异的沉默是怎么回事,只好悄悄把她裙边沾着灰尘的那一处,悄悄往里别了一别。

      然后突然灵光一现,福至心灵地明白了他在等什么。

      原来是自己挡着他睡觉了!!!这是暗示自己躲开然后伺候他睡觉呢!!!

      祁长生为自己的机智默默点了个赞。

      半晌,封鸿羽启唇:“你……”

      祁长生忙不迭地退开一步,大方地让出足够他上床的空间,清清嗓子,很是诚恳地说:“妾身服侍陛下就寝。”

      封鸿羽:“……”

      他本来是想让祁长生替他把灯点上,好再在临睡前再看会奏折,没想到祁长生说出了这句话,并且毫不害臊,仿佛十分熟练。

      联想到白天她的所作所为,封鸿羽情不自禁地在回忆中确认了一下司隶校尉俞成其人,在封鸿羽的印象里,他是个性子软弱的矮小老头。

      ……或许是物极必反吧,才教出了这么一个粗鲁大咧的女儿。

      他一挑眉,虽然唇角带笑,可语气里却没什么笑意:“俞才人,好像十分熟练啊?”

      祁长生寻思这看着别人睡觉还要刷熟练度的吗,她甚是疑惑地抬眼瞧了封鸿羽一眼,想起白天自己的失礼,赶紧又低下头,老老实实地道:“那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好大的胆子。”封鸿羽深深皱起眉,神情倏然间就冷了下来,“俞成就教了你这些淫言秽语吗!”

      祁长生赶紧补救,扑棱一声跪了下来,膝盖狠狠撞在冰冷的砖地上,让她疼地倒抽一口冷气,祁长生嘶了一声,慌忙道:“妾身该死,陛下恕罪。”

      她的膝盖疼的要命,虽然她也没搞明白自己说的话怎么就淫言秽语了,难道猪还是个不能在皇帝面前提的禁词吗,猪猪好可怜,猪猪很委屈。

      祁长生在心里提猪猪狠狠地不平了一把,但寄人篱下,人都生气了先道歉肯定是先没错。

      “抬头。”封鸿羽简短地命令。

      祁长生一怔,抬起头来,险些被烛光舔了一脸,热度激的她反射性地往后一缩,才茫茫然地与凑的极近的封鸿羽对上了眼。

      祁长生只觉左胸腔里有什么剧烈地咣当了一下,砸的她险些没缓过气来,少年皇帝五官柔和清俊,带笑时是江南细雨,温柔和缓,可他这样冷漠地凝视着她,又让祁长生无端地想起落雪的深潭。

      “朕看你毫无反省之意。”半晌,他说。

      封鸿羽审视她许久,才缓缓将蜡烛挪开,好像有张面具完美地覆在他脸上,叫祁长生读不出一丝一毫他心中所想,他面无表情地直起身来,随手将蜡烛吹灭,放回原处。

      祁长生跪地规规矩矩,头都没抬,只听悉悉索索一阵响动后,又是椅子腿划过地面的长长一声响,封鸿羽坐到桌子前,自己动手点起灯来,翻开奏折,抬手正想批注,砚却还干着。

      他头也不抬:“俞才人,磨墨。”

      祁长生瓮声瓮气地应了,爬起来给他磨墨,膝盖仍然冰凉疼痛,她一手拦袖一手磨墨,悄悄把重心的一部分倚在桌边上,以此减缓一些不适。

      “站直,成何体统。”封鸿羽目光也没从奏折上挪开,却像太阳穴多长了个眼睛似的,把祁长生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楚明白。

      祁长生没说话,也不知道和谁赌气,站地溜直。

      屋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只有偶尔烛心被烧地噼啪作响。

      祁长生觉得自己很委屈,明明没说什么,却又要道歉又要跪下,跪完了还得给人磨墨,还非要她站直!

      什么狗屁好皇帝,周应哥肯定是在骗她。

      想到这里,祁长生鼻子一酸。

      窗外打更太监的破锣来了又去,有人敲门三声,是个年轻女声,规规矩矩地道:“主子,您的药是现在呈上,还是过一会。”

      “端上来。”

      祁长生忙着和自己作斗争,头也不抬,好像泄愤似的把墨磨地飞快,断药进来的宫女悄没声息地把托盘放在桌上,拿小指垫了一下做缓冲,因此动静很轻。

      年轻宫女行了一礼,临离开时隐蔽地迅速抬眼看了祁长生一眼,好像看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她本红润的脸色迅速苍白下去,她重新低下头,迅速退出了房间,因为慌张,出门前还险些在门槛绊了一跤。

      她合上门,感觉自己附在门环上的一双手在不受控制地轻轻发抖,宫女深吸一口气,缓缓后退了好几步,神情极为复杂地盯着房门,像是十分恐惧。

      良久,她急匆匆地行过转角,回到她工作的茶水处,听见她的脚步声,几个宫女纷纷兴奋地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她:

      “那位俞才人可是美人?”

      “什么样什么样,可看清了?”

      “雪翎,快别卖关子了!”

      几人急匆匆地催促。

      被称作雪翎的宫女被拉扯几下后才极为勉强地露出一个微笑,目光闪躲地小声道:“没看清,好像挺美貌的。”

      说完这句,她也没理几个宫女的纠缠,自顾自地坐回了炉火旁,开始看起了火候。

      几位宫女面面相觑,目光中皆流露出一丝疑问和嫌恶,明明是她跳得最高,自告奋勇要去看这位未来的红人是什么样,回来还这幅欲拒还休的倒霉德行,呸,平日里若不是傍上了那太监,谁会让你这心眼小如针眼的贱蹄子三分。

      在宫女八卦的时候,封鸿羽已经一口气喝完了那碗温得正好的药。

      大约是喝的太多,这碗祁长生闻着都苦的药他喝起来面不改色,托盘上还放了一小碗让他解苦的甜品,苦味散去后,那碗甜品看起来分外晶莹剔透,浓香甘甜。

      腹中空空的祁长生仍红着眼眶,却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喉咙。

      早上她起的迟了些,只吃了那口下了泻药的点心,下午因为担心也没吃下东西,现在已是深夜,本来因为紧张还没什么感觉,但被这味道一勾,空空如也的胃如梦方醒地开始叫唤,一时间好像有无数小手,争先恐后地顺着祁长生的喉咙往外伸,要讨一口吃的。

      封鸿羽正批最后一本奏折,目光仍留在文字上,伸笔去蘸墨,手背上却啪嗒落了滴水。

      他一愣,终于把目光从奏折上移开,盯着祁长生憋地通红的脸,她哭地惨兮兮的,眼泪断线珠子一样往下落,还固执地死咬着嘴唇不出声,连吸鼻子都刻意放缓了动静。

      “你哭什么?”封鸿羽莫名其妙。

      祁长生抬手蹭掉眼泪,粗声粗气地说:“我看砚里没水了给它添点!”

      这都什么倒霉理由。

      封鸿羽皱起眉,正想喝止她,却听见一声极为悠扬的“咕——”

      祁长生的脸唰地红的和猴屁股似的,她欲盖弥彰地捂住肚子,试图强词夺理:“你听错了。”

      她方才哭地小脸红红,这会儿眼里还蒙着层氤氲水汽,鼻尖也委屈地红着,配上她那生搬硬套的语气,少了几分蛮横,反而多了些可怜可爱。

      封鸿羽也断断不是欺负女孩儿的人,他颇感好笑,谁能想到一个十五岁的大姑娘居然因为饿委屈哭了呢,他蘸罢墨,目光又落回奏折上,只道:“擦擦眼泪,妆都花了,既然这么想吃,羹就赏你了。”

      祁长生找出手帕擦净脸,盯着那碗甜羹瞧,本想十分硬气地拒绝,但奈何肚子实在不争气,叫唤地一阵紧过一阵,她揉揉肚子,越发觉得这碗甜羹可太香了。

      “……谢陛下恩典。”过了一会,祁长生细声细气地说,伸手端起了那碗甜羹。

      有了那碗甜羹打底,夜晚也没变得那么难熬,祁长生对封鸿羽的怨气也消散去了一些,后半夜封鸿羽就寝,祁长生就老老实实地站在了床边,还主动说:“妾身就在这,陛下好梦。”

      她这番话说的太理所当然,封鸿羽愣了一愣,加上确实不习惯与他人共枕,也就什么都没说,合眼很快就睡着了。

      出乎意料地一夜无梦。

      太监再叫醒他的时候,祁长生已经按照规定被软轿抬回了渺影居,他迷蒙地接过热手巾覆在脸上,在神思渐渐清明的时候,封鸿羽突然想到,祁长生理解的侍寝……是不是好像有什么不对?

      再联想起她昨晚的一系列言语,他迟钝地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少年皇帝被手巾遮盖的嘴角没自觉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祁长生断然是不会知道某些误会被解开了,她此刻正像个傻子一样,任凭霁月摆弄,眼皮睁开又合上,要不是霁月扶着,她能直接睡死在梳妆台上。

      眼看晃也不好使了,霁月狠狠心,叫小宫女端来一铜盆井水放在梳妆台上,把祁长生的手缓缓地浸了下去,祁长生一哆嗦,终于无可奈何地醒了神。

      “我就不能不去吗!”她要哭了。

      “不请安可是要被施以杖刑的,才人就忍忍吧,昨晚上辛苦了。”霁月无可奈何。

      “我不想去,我好累了,腰酸背痛,一想到还要见到荆美人,我就浑身更痛了……”祁长生试图抵抗。

      “可是还能看见贵妃娘娘呀,才人不是还要送东西给贵妃娘娘吗。”霁月被祁长生这番混不吝的话羞红了脸,声音细若蚊呐地道。

      祁长生唉声叹气地抱怨了一遭,想到贵妃娘娘,还是咬咬牙,欲哭无泪地道:“梳妆吧。”

      在霁月梳妆的时候,祁长生想起了自己的梦。

      梦里的血和火永不止息,她眼神涣散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目光却好像穿过铜镜,看见了只有自己能看见的东西。

      “霁月。”良久,她静静问,“你觉得皇上是个好皇上吗?”

      “应该是吧。”霁月手里的梳子顺畅地一梳到底,她轻声说,“虽然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总归是比前朝好的。”

      “是吗?”祁长生笑了笑,看见镜子里自己嘴角的安静笑意,“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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