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么野

　　“郑阿姨......”坐在郑秋华的办公室里，程溪还惦记着被冤枉的陆决。
　　她低头轻声道：“他真的没有欺负我。”

　　“行了，他什么德行我最清楚。”向来是说一不二的脾性，郑秋华摆摆手，“你不用说了。”
　　上个月才把外校的学生打断两根肋骨，在处分上又多添了一笔。
　　老师们看到陆决就头疼，偏偏小姑娘们一个个着了魔一样被迷得神魂颠倒。

　　想到这里，郑秋华叮嘱程溪：“离他远点，那不是什么好学生，跟撞了你的人一个样儿。”

　　原本想替陆决多分辨几句，听见郑秋华这么说，程溪的脸色一白，神情瞬间黯淡。
　　她低头去看自己的腿。

　　纤细的腿柔嫩细腻，线条优美骨肉均亭，白生生的晃人眼。
　　这是休学整整一年治疗恢复的结果。

　　一年前，在她被崇礼录取即将开学报道的时候，几个无证驾驶重型机车的不良少年在十字路口闯红灯，造成了一场数十人受伤的车祸。
　　程溪是伤者之一。
　　被第一辆机车撞翻后，她的腿被第二辆来不及刹车的机车径直碾过。

　　回想起当时的场景，程溪的额头不由渗出一层冷汗，下意识攥紧裙摆。
　　尽管已经过去一年，疼痛依旧刻骨铭心。被撞上的瞬间，她几乎觉得自己要死了。
　　还好路人迅速报警并叫来救护车，手术及时，双腿得以保全。
　　在经过一年的恢复后，看上去和常人无异。

　　但只有程溪自己才知道，恢复的过程有多痛苦。
　　傍晚时常疼得默默掉眼泪，硬生生捱到天亮，再起床咬牙坚持复健。

　　每当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她总会想起那几个肇事的不良少年。
　　他们染着夸张的发色，叼着劣质香烟，毫不留情地驾着机车碾过她的人生。
　　听父母说，不良少年们没有丝毫悔改之意，在警察局里还叫嚣着不关他们的事。

　　很多个夜晚，他们都是程溪挥之不去的噩梦。

　　“你不要想太多，好不容易回来上学，专心学习就行。”见程溪发愣，郑秋华还以为是自己的语气太重，掏出手帕替她拭去泪痕，“别惹那些坏学生。”

　　回过神，程溪轻轻嗯了一声。
　　一直没来上课，原本应该留级重读。但父母在复健之余替她请了家庭教师，加上之前底子好，课业倒是没怎么落下。

　　重新回到校园的喜悦最终压过了方才被小混混骚扰的惊惧，程溪暗下决心。
　　她一定会乖乖读书，不招惹别人的。

　　***

　　早读铃敲响，高二一班的班主任吴慧敏带着程溪走进来。
　　原本都在读书的同学们纷纷抬起头。

　　面对这么多人打量的目光，程溪有些局促。
　　她稍稍垂眸，脸颊微红。
　　连精致秀气的耳尖都染上一点绯色。

　　“哎呦我艹，”坐在教室后面，蒋轩拿书挡住脸，“这么害羞！”
　　同桌的楚行之无聊地嚼了两下口香糖：“你喜欢？”
　　“呸！老子喜欢热情的！”蒋轩白了他一眼，然后扭头看了眼后排空荡荡的座位，“决哥呢？”
　　楚行之耸耸肩：“不知道。”

　　陆决哪里是能按时上课的主儿，下午能见到人就不错了。

　　“这是程溪同学。”吴慧敏简单介绍了一下。
　　然后扭头看向程溪：“你先去后排坐吧，等期初考试过了再调座位。”
　　崇礼的排座一向按着成绩来，从建校便是如此。

　　微垂着头，程溪在四周打量的视线里走到后排。
　　座位都是满的，只有最后一排靠后门的两个位置没有坐人。
　　她抱着书包，轻手轻脚地拉开椅子。

　　“居然坐那里......”隐约从前面传来女生的窃窃私语，“胆子真大......”
　　程溪一顿，循着声音望去，却又找不到是谁在说话。

　　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低头扫视了一下桌面，两张桌子都空空荡荡，全然不像有其他人的样子。
　　犹豫几秒，她安静坐下。

　　“我说同学。”刚坐好，前面的男生就转过头来。
　　蒋轩笑嘻嘻的：“你知不知道这儿坐的是谁？”

　　心思从来没放在学习上，陆决自然稳居这个位置。
　　班里不是没有过为了和他坐一起而故意交白卷的女生，只不过在换座位的第一天，就被陆决一点儿不留情面地把书包扔回了前排。

　　他这个人性子有些独，不喜欢和别人分享东西。
　　一个位置也不行。

　　程溪一怔。
　　她隐约感觉到似乎有哪里不太对，但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清楚，只能微微抿唇，轻轻摇了摇头。

　　程行之拍了蒋轩一巴掌：“别吓唬新同学！”
　　蒋轩撇嘴：“谁吓唬了！”

　　陆决的坏脾气崇礼上下人尽皆知，虽说这个新同学是被老师安排坐在这儿的，可陆决才不会管那么多。
　　就是可惜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好了。”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吴慧敏皱眉，“你们继续早读。”
　　从小到大都是听老师话的好学生，听见班主任这么说，尽管心里有疑惑，程溪还是乖乖地拿出了书。

　　蒋轩吐吐舌头，祈祷新同学自求多福。

　　早读下课的铃声敲响，吴慧敏离开教室。
　　看着班主任走远，走廊另一端，陆决漫不经心地走出来。
　　程溪离开后，他在巷子里又点了一支烟，等到抽完，已经过了上课的时候。
　　他倒是不怕迟到也不怕挨老师训，只是不想听人说教。

　　他嫌烦。

　　单手拎着书包，陆决朝班级后门走去。
　　还没进门，便看见自己的座位旁多了一个人。
　　女生身材纤细娇小，脊背挺得笔直。一头长发如墨，松松束在脑后，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
　　瓷白得让人心里微微一动。

　　“喂！”但陆决不是会怜香惜玉的主儿。
　　他扬手，书包“啪”的一声精准落在课桌上：“你谁啊？”

　　正在拿笔划重点，冷不防身侧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动。
　　程溪手一抖，红色水笔从手中滑落，骨碌碌滚到了地上。
　　她下意识循声抬头，一张俊朗的脸撞进眼来，少年熟悉的眉梢带着几分暴躁和不耐烦。

　　两个人都是一怔。

　　第一节课的老师还没来，班里很是安静。
　　陆决这一声质问被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大家纷纷回头。

　　几秒后，跟同学们想象的不一样，陆决既没把新同学的书包扔出去，也没抬脚踢倒对方的椅子。
　　“看什么看？”他抬头，锋利的眼神刀一样掠过，拉开椅子径直坐下。
　　大家集体转回去。

　　他这么一坐，程溪有些瑟缩。
　　被陆决方才扔书包的举动惊到，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靠着墙，无措地看着陆决弯下腰。

　　捡起了她掉在地上的水笔。

　　“你的？”陆决把水笔举到她面前。
　　声音低沉。

　　“是.....是我的......”程溪说话有些磕绊。
　　车祸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大，导致她现在都很怕那种嚣张肆意为所欲为的不良少年。
　　刚才她看见了陆决的表现和同学们的反应。

　　他是真的很霸道很凶。

　　看着程溪不停扑簌的睫毛，陆决觉得有点意思。
　　他不是没见过害怕他的女生。
　　可怕成这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倒是头一回遇见。

　　“给。”陆决难得起了逗弄的心思。
　　把水笔往程溪的方向递了递。

　　什么情况？
　　坐在前面的蒋轩同楚行之交换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眼神。
　　决哥今天脾气怎么这么好？

　　程溪完全不知道他们的内心戏。
　　她一抬眼，就看见陆决正盯着自己看，于是立刻又别开视线。
　　乖乖地伸手去够水笔。

　　陆决几乎要被她这种听话的模样逗笑了，手上暗自用了点劲儿。

　　“诶......”程溪握住笔，却发现拔不动。
　　一连试了两次，直到陆决低低笑出声，她才意识到不是自己力气太小。

　　“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懒懒地把脸往程溪那边凑了凑，陆决压低声音，“小同学？”

　　距离太近，淡淡的烟草味又压过来。
　　程溪窘迫而慌乱地抬头，无措地看了陆决好几眼，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刁难。

　　“我......”想了半天，她急得脸都红了，最后终于意识到什么。

　　“谢谢......”双手绞着袖口，程溪垂着头，怯怯出声。
　　谢谢他帮她捡水笔。
　　还有......赶走那群小混混。

　　一想到眼前凶巴巴的不驯少年方才救了自己，程溪的胆子稍微大了一些，鼓起勇气想要直视陆决。

　　刚抬眼，冷冽的烟草味骤然浓烈。
　　陆决突然偏了偏头，两人一下离得极近，几乎是脸贴脸的距离。
　　程溪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靠，整个人都贴到了墙上。

　　陆决并不在意，用手支着下颌，好整以暇地盯着这个怕他怕得要死的小姑娘。

　　“来点实际的。”他懒洋洋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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