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有一日 互为彼此

　　虽然没有说上一句话，权志龙心里快乐开了花，面上却滴水不漏，一点骄傲、幸灾乐祸的表情都没有。聒噪的同期在耳边小声絮叨了一顿饭的时间，他竟然心情很好的忍了下来。晚餐时间结束时，助教到他们的餐桌旁，“档案室需要一个人帮忙整理资料，权志龙一等兵，出列。”
　　小伙伴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又被为难了，本来晚餐后就是休息时间，却要去整理资料，这和加班的道理是一样的啊。
　　“权志龙一等兵，把所有资料按类别整理上架，在熄灯前返回宿舍。”
　　“是。”他认为这事很奇怪。一共三箱资料，摆上架子最多用半小时，现在离熄灯却有三、四个小时。不会是把他锁在里面了吧？他神经病一样偷偷推门，推开了，走廊上没人。
　　档案室的灯光很暗，档案架的影子投射在墙面上，扭曲的形状为寂静的晚上平添几分恐怖。静悄悄的屋子里似乎有一些细小的声音，像老鼠蹑手蹑脚的溜过去，如同恐怖片的场景。权志龙拿起一盒资料去后面摆放，最后面的架子在墙上映出奇形怪状的影子，昏黄灯光下他看到一个人的腿和手。这吓得他头皮发麻，屏住呼吸站在原地。
　　“把你摆到蜡像馆可以卖票了。”姜世熙嘲笑道。
　　权志龙竖起的汗毛瞬间落了下来，慢慢走到她面前。姜世熙坐在墙边一架室内用的小梯子上，上半身刚好陷在阴影中不易被发现，他刚刚听到的类似老鼠的声音，其实是她活动时衣料摩擦产生的。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他工作的整个过程，权志龙问，“你怎么没走？”
　　姜世熙顾左右而言他，“你经常来档案室？”
　　“来过几次。”
　　她走到架子中间，“那么，你一定知道它们的摆放规则。”
　　“大概了解。”他越发迷惑了。
　　经济类资料，她走到两排架子中间，随便抽出一个盒子，是2011年的对账单。放回去，她问，“你问我来做什么，我来考考你。部队的所有档案都在这里吗？”
　　“这里是部队自己的资料，非保密级别。”他随着姜世熙在架子间游走，“你怎么不来看我？其他有女朋友的都来看，不想我吗？”
　　姜世熙不回答，接着问，“2009年的资料在吗？”
　　“在，二十年的资料都在这儿。”他穿过两个书架间的过道追上她，“你都去哪了？为什么不联系我？”他追着她，像追着一个幻影。他忘了想问的问题，或者是它自己消失在两人之间。权志龙听见心脏的跳动，像鼓声越敲越响、越来越快，这是他想象过多少次的重逢啊，不论哪一种都没有如此更好。
　　他快步越过姜世熙挡在她身前，令她前进不得，低头看着她，小声说，“我在柜子里放了你的照片，被人偷了。我好想你，你去哪了。”
　　姜世熙仰头盯着他看，抬手稍稍拨开他的领子，露出锁骨上的纹身一角，“HEE。”
　　权志龙不自然的拽了拽敞开的衬衫，“是我最喜欢的，即使你不喜欢我也要留着。”
　　“真的是我的名字？”她拨开衣服抚上去，皮肤汗津津的。
　　他赌气般掩上衣服，“要我把前面的字也纹上吗？”
　　若说一点都没有被触动，不太可能，姜世熙不会做这种事可也喜欢被珍惜对待。她的手指在那片衣服上迟疑了一会儿，放了下来，她能感觉到权志龙的心跳猛地加快了。他抓住姜世熙的手，忐忑的问，“你喜欢吗？”
　　姜世熙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抽出手，“下一题，2009年的账目在哪个位置？”
　　“……就在这个架子上。”
　　这时如果权志龙还看不出来姜世熙有所图，他就真是被恋爱搞昏了头了。姜世熙借着昏暗的灯光寻找自己想要的资料，表情严肃，手速很快，似是在赶时间。
　　“你在找什么？”权志龙问。
　　“随便看看。”
　　敷衍、撒谎，权志龙叹了口气，“撒谎精。”姜世熙翘了翘嘴角。他手臂一伸压住她正在翻阅的资料，斜靠在资料架上，侧低头看着她，“亲我一下，我帮你找。”
　　“啊……”抬起头，她用调侃的语气，“巨星到部队里学会了利用身体。”
　　他笑出眯眯眼，“是一等兵权志龙。”
　　可爱，然而被拒绝，“我说了，以后我想一个人。”
　　很近的距离，空气被呼吸加热，权志龙感觉有些眩晕，“反正我在部队，白嫖你吃什么亏。”随后他立刻补了一句，“摄像照不到这里。”假如不补这句话，倒显得玩世不恭些，现在则急切了很多。当姜世熙开始忍笑，权志龙便知道失败了。他叹口气收回手，靠在架子上看姜世熙查资料，“世熙，我问过你，如果我退伍时仍然爱你，你能不能原谅我？你说不能，现在呢？”
　　她没有抬头，“不是说过了吗，过去的事不要提了。”
　　他又在她旁边晃了很久，“唉，你把我当挡箭牌，也不给点回报。”
　　“哼，你们用我的次数少吗？杨社长很好说话吧。”
　　他靠在她肩上，“我没有，是他们用的。”
　　此时，姜世熙看完了这一本资料，拍下了其中几页，“2010年的资料呢？”
　　“世熙，你怎么跟参谋长说的？我猜你是说今天晚了走流程来不及，或者不想留下探望的记录。我现在在部队，不能有音乐活动，你是不是对他说我是你男朋友？至少暗示了一些，这样才合理。”
　　“福尔摩斯龙？”
　　他激动的追问，“你承认了？”
　　将资料全部恢复原貌，她问权志龙，“你去看医生了么？”
　　“去了。”他低下头，失落的样子，“你其实是我的幻觉吗？对，世熙怎么可能到部队来看我。”
　　她拧了一下他的脸，“不是。部队像助教的人多吗？”
　　他心中暗喜，歪头看着旁边的架子顶，小声像嘟囔一样回答她，“没有。”
　　这么说就是有。她拨了一下权志龙的手腕，“过来。”他迈了一步，非常小，姜世熙不耐烦了，用力打了他的手腕一下，“刚才那劲儿去哪了？”
　　不是幻觉，她的手掌温热，拨开领子。权志龙突的热泪盈眶，垂头抵在她的肩膀上，“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那是你以为。”
　　过了好一会儿，权志龙的情绪稳定，心中的浪劲儿恢复，发现姜世熙一直在他锁骨上的纹身附近打转，心里痒痒的很，“世熙，你抬头。”随后立刻被姜世熙捂住嘴，“不准提要求。”他忍不住悄悄摸了摸她的腰，没等胆子变大，姜世熙在他锁骨上用力咬了几下便结束了。
　　姜世熙捏住他的嘴唇，“2010年的捐赠记录，去找。”
　　“嗯嗯，知道了。”他撅着嘴去了。
　　两个人找时间节省一半，没到熄灯时间姜世熙就要走，权志龙留也留不住，便各自回去了。
　　小四在车上无聊的发慌，终于等到姜世熙，一个激灵坐直了，“找到了么？”
　　“找到了，走！”汽车发动驶离部队，姜世熙才继续说，“部队没有接受捐赠的记录，从账面上他们接受没有接受过外界捐赠，所有资金都是政府拨款。可以确定宋启南那几笔钱有问题了，去查它们打进了哪个账户。”
　　小四很激动，“好好！我就知道有问题，这事成了记得给他分成……”
　　‘啪’，姜世熙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分个屁成！你别把他抖落出去！”
　　“我忘了、忘了，这不习惯了么。那我能把他说出去么，我是那种人么，是不世熙姐？”
　　另一面权志龙失落的返回寝室，其他人以为他是因为又被针对而心情低落，故而没有多问，安慰了几句便继续看电视了。（是的，他们的部队里竟然有电视，我知道时很震惊。）
　　第二天早上起床铃响，权志龙早上难醒，比旁边人动作晚了一步。聒噪的同期生推了推他，这一推被震惊到了，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权志龙！”
　　“什么啊？”权志龙迷迷糊糊的坐起来揉眼睛，光着膀子，被子坨在腿上。再睁眼，整个寝室其余七个人全部静止，盯着他看，尤其是‘小青蛙’，也不呱呱叫了，水润润的小眼睛委屈的瞪着他。他被吓精神了，“看我干吗？”
　　‘小青蛙’悲愤的手指指着他的肩膀颤抖，“你你你！我的梦碎了！”
　　“梦？”
　　“我最喜欢姜世熙了！你这个禽兽！”
　　这时寝室长幽幽的来了一句，“她……挺野的，哈？”
　　权志龙摸摸锁骨，好像有点疼，低头一瞅，“嗯？”赶紧爬起来穿衣服，同时镇定的解释，“我过敏了！”
　　“我信你个鬼！你昨天晚饭后干嘛去了？我们世熙是94年的，你呢！你……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小青蛙’悲愤的手指抖抖抖。
　　寝室长制止道，“别嚷了！快点整理内务，小心让助教听到。”
　　而权志龙，假装没有听到，穿上衣服挡住‘过敏’痕迹。
　　“韩冬生。”
　　“到！”‘小青蛙’的呐喊。
　　“哦？今天声音这么大，一枝独秀啊。继续点名……”
　　助教走过去了，‘小青蛙’从嗓子眼挤出一个哼，扔给旁边的权志龙一等兵。
　　然而，到了中午他就忍不住了，在助教的眼皮子底下偷偷说话，“你，有没有Survival或者世熙的演唱会门票啊？我从来没抢到过，粉丝站抽签也抽不到。”
　　“可能有吧。”他小声回答。
　　同一时间，这张桌子上的所有人筷子都放慢了，等着韩冬生继续问，“到底有没有，你不说我也写你的观察日记发到网上！让你变成光屁股偶像！”
　　他笑的被呛到，喝了口汤压下去，“有机会帮你问问。”
　　韩冬生满意了。过了几秒钟，对面的人小声说，“还有我。”
　　“加我一个呗。Survival的票太难抢了。”
　　权志龙的尾巴都快翘起来了，“她每次开演唱会只给我留一张。”
　　“每次？”‘小青蛙’肚子一鼓一鼓的，“你要是不给我，我就给她发私信说你坏话。”
　　权志龙小声的笑了一声，“她才不信你。”
　　“啊——”
　　气死他了气死他了气死他了气死他了……
　　这些天姜世熙和黄东赫的见面非常频繁，他们谈完了童年，这次姜世熙打算讲述她长大之后的事。黄东赫打开录音设备，“今天你想从哪里开始讲？”
　　“今天的内容是最重要的部分，关于犯罪和懦弱，以及我怎样从一个普通无名的孤儿变成现在的姜世熙。”她整理一番思绪，仿佛鼓起巨大的勇气开口，“之后的几年非常平静，我在孤儿院里平安长大，认识宰范哥、智彬哥和娜美。”
　　“你们组成了乐队？”黄东赫对Survival有所了解。
　　她摇头，“那是之后的事。在那之前我参加了乐团，作为固定成员进行演出以及练习，因此缺了很多课，哥哥们看在我成绩还过得去的份上没有多加管束。好几年，我没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单纯的以为这就是未来的日子。可之后的事情偏离了轨道……”
　　姜世熙觉得这几天韩旭贤有些奇怪，如惊弓之鸟风声鹤唳，常常神不守舍或直勾勾的盯着她看，与他以往果敢利落的作风大相径庭，这让她非常不安。晚上，他们如往常一样聊关于音乐的话题，可他又走神了，手指放在吉他上动也不动，甚至没发现姜世熙很久没有出声。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姜世熙问他。
　　韩旭贤突然醒悟般转头，“你说什么？”
　　“我说，你最近做了什么不能告诉我的事？”
　　他把眼神放在吉他上，“没什么。”
　　他说谎了，姜世熙非常确定，可她不想逼迫他承认，于是妥协道，“好吧。”她相信韩旭贤心中有数。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遇到了自己解决不了的事，你知道找谁吗？”
　　姜世熙毫不犹豫的回答，“你。”
　　他舔着嘴唇，神情恍惚，“除了我，或者如果我解决不了，找泽贤、成轩、奎星，他们一定会帮你。”突然这样说姜世熙感觉更加奇怪了，她想问什么意思，在她问出来之前韩旭贤下了逐客令，“到睡觉时间了，回去睡觉吧。”
　　这个时间睡觉有些早，姜世熙又没别的事情可做，便坐在窗台上琢磨做了一半的曲子。眼睛的余光中，她瞥到院子里的一个黑影。那个黑影对她来说太熟悉了，借着月光，姜世熙能确定分明就是韩旭贤。他为什么这个时间出门？不是说要睡觉吗？姜世熙脑子里浮现出无数个疑问，也许和他的反常有关，几乎是瞬间她决定偷偷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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