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男配的科举路

　　“这苦参当真是谨之让你送来的？”
　　房外，顾勋死死盯住跪在地上的周婆子。
　　周婆子答话间磕头如捣蒜：“千真万确就是谨哥儿命小的送来的。小的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栽赃到爷们身上。小的先前也不知道这是苦参，若是知道，怎会……”
　　“罢了！”顾勋略一思衬，便断定周婆子说的是真的，顿时面色涨如金纸，“等这没王法的东西来了，看我怎么发落他！快将这孽障唤来！”
　　小厮答应着出门去传顾谨之前来，剩下一屋子人鸦雀无声。
　　始作俑者顾江月微微眯起眼，一切正如她计划的那样。
　　生母被废且离开人世的顾谨之，在她眼中早已是丧家之犬。
　　而今天自己要做的，就是让他断掉脊梁骨，从今往后无半分振作的可能。
　　她信奉的是斩草需除根。
　　没有意外的话，父亲将狠狠地责罚顾谨之一顿。
　　依他暗弱的性格，遭遇如此打击后势必自暴自弃，再无振作可能。
　　想到这，顾江月一阵快意，指节紧握到有些发白。
　　当然，事情也并非十全十美。周婆子这蠢物竟自己把苦参给送了过来，待会儿要问清楚究竟是柳五没交代好，还是她执行的问题。
　　其余人等也各有心事。
　　大部分人都想好了等会顾谨之来领罪时，自己该扮演的角色。
　　大体上就是一开始不停地数落他，以显对老夫人的关切孝敬。
　　等顾勋真的要责罚时，再假意劝谏，作个慈爱或是友悌的贤能样子。
　　半刻钟后，顾谨之手捧一个匣子来了，身旁是前往通知的小厮，后面跟着植茗，两人身上都落了些雪花。采莲随在后边。
　　前往通知的小厮不住摇头，一叠声地埋怨：“你这位爷也太不晓事。老太太生了寒疾，你居然还差周婆子送苦参过来。害得小的风里雪里来来回回地跟着跑。”
　　前方，一大群衣锦服绣的顾家男女老少正板着脸，颇为不友善地瞪着他。
　　“孽障，看看你做的糊涂事，还不快跪下！”
　　顾勋将苦参狠狠摔在地上，而后拿起一根错银五镶铜如意，不等顾谨之回答便打将过去。
　　拜顾明月的挑拨离间所赐，顾勋对顾谨之素来不喜，现又以为他捅了篓子，自然没有半分回护之意。
　　胆小的女眷已经捂住了眼睛。
　　“大老爷，等谨之说句话再打也不迟！”
　　一个坚定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是顾谨之的四叔顾柯。
　　顾勋硬生生止住手。
　　四弟如今官居东宫少詹事，是太子那边的要人。他的面子还是得给。
　　顾柯发话是因为觉得顾谨之没了娘亲，平日里备受排挤怪可怜见的。
　　同时他也觉得这事情有蹊跷。
　　苦参是别人送过来的，并非顾谨之亲手奉上。周婆子没胆子诬陷侄子，不代表她不会受人指使干这事。
　　顾江月没有因为这插曲感到半分错愕。
　　一大家子，难免有两个跳出来坏自己事情的。
　　顾柯发话又如何？
　　依顾谨之那懦弱的性格，见到这阵仗只怕三杆子打不出两个屁，最后还不是得挨打受罚。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顾勋手握铜如意，面上怒火不见半分消退。
　　“谢过父亲，谢过四叔，给孩儿一个开口的机会。孩儿实未曾差周婆子送苦参过来。”
　　顾谨之说话时腰板挺直，声音沉稳，没有半分惊慌。
　　“哦？”
　　众人一片哗然。
　　顾勋握着铜如意的手垂下，一脸不相信：“强辩！难不成还有人巴巴地买了一盒子的苦参诬陷你不成？”
　　顾江月抬起眼，微微诧异：这顾谨之，和往常似乎不大一样。
　　至少，在他身上看不到平日那股怯懦的气息。
　　自己不能大意。
　　“奶奶患的是寒疾，孩儿再愚笨，也不会送性寒的苦参过来。”顾谨之说话间，将手上匣子打开，“实不相瞒，孩儿确实有药要送到这边来，不过不是苦参，而是羌活。”
　　顾勋命他将药匣送上。
　　顾谨之依命。
　　顾家男女老少纷纷朝药匣看来。
　　里面放的确实是羌活。
　　此药性热，可解风寒。
　　众人看向周婆子的眼光，顿时变了味道。
　　几乎所有人都推出了答案：八成有人在背后指使周婆子，以顾谨之名义送上苦参，嫁祸于他。
　　顾江月一阵心悸：顾谨之怎么知道老夫人患的是寒疾？自己的人不是再三对他封锁消息，诡称是热疾吗？
　　一直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周婆子突然扯开嗓子嚎了开来：“谨哥儿，这苦参可是你亲自让小的去买的。事到如今你可不能不认账啊！”
　　顾谨之偏过头，不紧不慢地说道：“您老人家可记清楚了，我什么时候差你去买过苦参？”
　　周婆子继续哀嚎：“您给了我二两银子，叫我去买苦参。之后又赏了小的二两银子，让小的把这苦参送来，您都忘了？”
　　顾谨之立即斥责：“你说什么顽笑话？这三两苦参岂用得到二两银子去买？我再不识数也不至于给你这么多银子。后面就更荒谬可笑，赏你二两银子就为了托你跑个腿儿，感情您老人家这双腿是镶了宝石的金子打的？”
　　周婆子反驳不上来，一口气几乎噎死。
　　顾勋沉吟不语，将铜如意放回了门口小案上，双手反剪在背后。
　　至此，众人已将整件事看得明明白白：顾谨之一片孝心大雪天出去买羌活给老夫人看病。家中虽不缺这点东西，然心意难得。
　　周婆子受人指使嫁祸于他，着实可恨，拖出去打死都不为过。
　　见众人神态不对，周婆子急得几乎双眼翻白，磕头如捣蒜：“我也是猪油蒙了心，竟敢诬陷哥儿。我也只是把被借来杀人的刀，指使我的是……”
　　“够了！老太太尚在里头养病，岂容你在这狼嚎鬼叫！”顾家男女亲戚中忽有一人冲到周婆子面前，一巴掌将她打得昏过去，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打人的是顾江月表兄，暂居在武定侯府的许中天。
　　他平日和顾江月走得很近，唯恐周婆子供出柳五，最后把火烧到表妹身上。
　　“中天，你这是在做什么？为何不让周婆子将话说完，好揪出那幕后元凶，还哥哥一个清白？”
　　不愧是顾江月，竟能在这时一脸义愤填膺地站出来指责表哥，间接撇清自己。
　　当然，她这一手也只能骗骗那些蒙昧之人。
　　有心里透亮的，仍将怀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看得她背后直冒热汗。
　　顾谨之坦然一笑：“谢谢妹妹好意。只是何必再深挖穷举，闹得家中鸡飞狗跳，折腾得妹妹也不得安生。”
　　最后“不得安生”四个字，咬得极重。
　　在场有耳朵的，都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少人对顾江月侧目而视。
　　“这儿人太多太热，我得去个清净地方凉快凉快。”
　　万万没想到顾谨之还敢进一步反击，顾江月方寸大乱之下找了个借口扭头便走。
　　“姐姐可别大冬天的真被热出病来，到时候我还得差人送苦参去给您祛热。”
　　四房堂妹顾江舟笑着揶揄道。
　　前方顾江月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分神之下竟扭了脚。整个身子差点栽倒，分外狼狈。
　　四叔顾柯略严厉地瞪了自己女儿一眼。
　　“今日之事，到此罢了。”
　　顾勋知道今日之事不简单，但内心的预感在告诉他不要继续追查。
　　“把这周婆子打发出去，送到人牙子那卖了。这事由谨之着手去办。”
　　顾勋吩咐完，转身回屋屋子继续侍疾去了，并无安慰顾谨之的意思。
　　顾谨之领命而去。
　　依侯府定例，仆从转任、离去之前，要对其财务状况进行审校。
　　对钱财明显高于正常数字，而无法说明来源者，则将多出部分没入官中。
　　事实上侯府采取这一办法后，从来只有漏网的，没有冤枉的。
　　顾谨之命植茗拖着周婆子到了她屋里。自己和采莲细细搜检。
　　好家伙，刚打开周婆子床头柜子，两人就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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