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男配的科举路

　　植茗领命而去，直到傍晚才回来，鞋上还沾了泥水，模样十分疲惫。
　　顾谨之知道其中必有缘故，忙让他坐下，令采莲掌上茶水。
　　“谨哥儿，今天柳五那屋子里头动静不大寻常，”植茗痛饮一口茶后说道，“先是有人抱着一袋袋东西出去，好半天后才空着手回来。而后又有几个生脸进了那屋，出来后都丧着脸。”
　　“我跟着那几张生面孔出了侯府，搭讪上他们后，才知道他们都是欠了柳五高利贷的。原本约定是十五日还，柳五不知为什么要他们这两天就得还上。”
　　听植茗汇报，顾谨之心中已经有数。
　　一袋袋东西抱出去，空着手回来，显然典押或者卖掉了。
　　急着催债和之前为了租地的一点小钱找自己麻烦，也是为了筹集资金。
　　柳五必然遇到了需要花大钱的急事。
　　具体是什么事，顾谨之却苦思冥想而不得。
　　不知不觉，已至人静时分，屋外，一个黑影无声消失。
　　霍府，锦衣卫指挥使霍干城结束一天工作，不经意问道：“武定侯府那小子现在怎样了？”
　　“禀大人，他遇到了一些麻烦。府上一个叫柳五的管家来寻他的是非了。”
　　一名近侍恭敬答道。
　　“柳五是谁”
　　霍干城耸了一下眉头。
　　“禀大人，柳五乃河间郡河东府温县人氏，本系无赖，现为武定侯府管家。为人平日贪墨，常从子钱家手中借贷，加息借与市井小儿，赚取差额。现因借贷时筹划出错，手头周转不灵，忙着四处筹钱。”
　　近侍竹筒倒豆子般介绍到。
　　“将这些全部告诉武定侯府那小子。”
　　霍干城听罢，面无表情吩咐道。
　　近侍领命而去。
　　至于如何利用这些情报，就是那小子自己的事了。
　　“哥儿，我刚刚在桌上看见了这个。”
　　第二天清早，打扫屋子的采莲将一封信递给顾谨之说道。
　　顾谨之打开一看，上头无名无姓，只写了一行字，外加一份名单。
　　“柳五从城东子钱家周氏手中借贷白银一万七千两，放与以下一千七百二十一人赚取差费。现因周转不灵无力偿债，正疲于筹钱应付，派人四处催收。”
　　名单上写着一千多人的姓名住址。
　　环视一周，门窗皆没有破损痕迹，再问植茗采莲，他们都表示昨晚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好手段！
　　顾谨之让植茗在名单中找了一下，发现他昨天搭讪的几人都在其中。
　　名单大概率是真的。
　　如此看来，这封信可信度极高。
　　放高利贷在本朝是重罪。
　　问题来了，是谁把这封信交给自己的？
　　二房顾业或是三房顾绩的人？
　　他们那边对柳五的位子颇为觊觎，确实有这个动机：将柳五阴私交给与他刚产生矛盾的自己，实现借刀杀人。
　　但以他们手段，很难将信息收集得如此齐全。
　　顾谨之暂存下疑问，躺在床上静静端视名单。
　　一个方案浮现心头。
　　先派人去城东周氏那边，以武定侯府内部人的名义，向他们透露柳五并非手头没钱还他们，而是刻意拖延，实际上平日花钱大手大脚得很。
　　欠柳五高利贷的那些人被要求提前还钱，大抵都是有怨气的。
　　可以派人煽动一下他们。
　　到时候两边同时闹起来，画美不看。
　　顾谨之又筹谋了一会，定下了具体方案。
　　思考的同时，他已写下一封给子钱家周氏的匿名书。
　　“植茗你去城东，抵达后找个小孩子让他把这封信带给子钱家周氏。”
　　顾谨之交代道。
　　城东周氏府内，族长周乾手拿着顾谨之写的匿名书沉思不语。
　　信上的内容很简略。
　　“武定侯府管家柳五平日挥霍无度，却诡称无钱偿债，您大可前往催收。”
　　落款是一个武定侯府中人。
　　下面还注了四个字：愿信不信。
　　片刻后，周乾脸上浮现愠怒。
　　周家也是借贷链条上的一环，任意一笔大额拖欠都会增加他的风险。
　　自己不知当面催过柳五多少次，都被他以没钱应付过去。
　　来信人身份真假不知，但柳五的拖欠行为已令他十分不满。
　　情感上的倾向让他选择相信来信。
　　当面说没钱，私下却花钱如流水，好你个柳五！
　　“备轿，即刻前往武定侯府。”
　　周乾低喝一声道。
　　他并不十分惧侯府。
　　京师多少穷世袭官儿全仰从他这借钱生活，比侯府更大的又不是没见过。
　　与此同时，城北街巷内热闹异常。
　　一群市井无赖正结着队伍，往武定侯府而去。
　　先前不知从哪传来的消息，放高利贷给他们，并提前催收的柳五已陷入资金困局。
　　只要他们闹将一下，就可以让柳五彻底身败名裂，欠的钱也不用还了。
　　无赖眼中只有一个钱字，再加上对柳五提前催债行为的不满，他们没理由不闹腾起来。
　　无知者无畏，市井小儿不知侯府是怎样的概念，自然也不怕前去闹事。
　　两边人马同时往侯府而去。
　　侯府前头，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顾老夫人之前带着大房顾江月母女、二房跟四房的人前去玄清观打蘸，现在刚回来。
　　周乾坐在马车里，一声冷笑。
　　前面看样子应该是侯府掌事的人出入，正好方便他将事情闹大。
　　柳五死猪不怕开水烫，非得闹到他的主子知道，才能将事情解决。
　　几个周家的小厮冲上前去，拦住了顾老夫人的轿子。
　　“前头怎么了？”
　　顾老夫人问话时一脸波澜不惊，尽管在自家门口被拦轿令她很意外。
　　“禀老夫人，前头有几个自称城东子钱周氏家的人磕头不已，恳请您为他们主持公道。”
　　马车外一个丫鬟道。
　　顾老夫人心一沉。
　　当年侯府窘迫时也曾同周氏打过交道，只是后来早没了交集。
　　现又是谁借了周氏的钱，闹得她如此没脸。
　　“本府近日未曾与贵府上来往过。”
　　顾老夫人脸都没露一下，在车中答道。
　　下面的人借了周家的钱，就让他们自己去应付好了。
　　自己出面应对，未免太给周氏脸。
　　马车夫心领神会，继续驱车前行。
　　十几个年轻力壮的小厮上前将磕头的周氏小厮拖开。
　　“老夫人还请留步！”
　　正在这时，一个深沉的中年男声从车前传来。
　　哪怕沉稳如顾老夫人，浑身也不自觉颤了一下。
　　当年侯府内囊空空时，曾仰赖此人鼻息过活。每日唯恐被他催债。
　　她对这声音有心理阴影。
　　“在下与老夫人也算是旧相识了。周某今日来此，只想老夫人给维持一个公道。”
　　周乾双手抱拳，开头第一句话就影射了侯府的难堪往事。
　　不过下边人欠了钱，自己有什么好怕的。
　　顾老夫人在心中自嘲后，由丫鬟搀扶着下了车。
　　周乾虽无官无职，但凭借财力与特殊的行业同许多王侯过从甚密。
　　既然他亲自来了，还是要见一见的。
　　后边，骑在马上的柳五面如土色，几乎不能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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