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笔8

　　“明国公府结姻亲之意，我和你娘均觉得可行。”淮阳王正值壮年，坐在正厅的首座颇有威严，让想撒泼耍赖的盛子安都掂量了三分。
　　他朝淮阳王身旁的雍雍华贵的娘亲看了过去，只见她端着茶杯，视线都未曾给他一分便歇了撒娇的心思。“我对那明代薇毫无儿女之情，儿子心中已有心悦之人。”

　　盛子妍听到她二哥这般浑说心下就“咯噔”了一瞬，哪位父母会愿意听到自家儿子归来就言明心中已有心仪之人？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世家之交，怕都是把那女子纳为不识好歹，有非分之想，企图勾引自家儿子之人。
　　她皱着眉瞪了盛子安一眼，才看向爹娘说道，“二哥一时糊涂了，他只是确实对代薇并无儿女之情，这般撮合，怕不是结亲而是结仇呀。代薇身子娇弱，二哥这样的浑人稍有不慎，让我们淮阳王府如何向明国公府交待。这京都的世家，此后又有哪家愿意和我们议亲呢？就怕……就怕日后外面都传成了淮阳王府欺辱打压明国公府嫡女。”

　　“我并不糊涂，儿子真有心仪之人，今生今世一人已足，求爹娘成全。”盛子安“扑通”一声跪下，看着首座的爹娘祈求道。

　　“混账——”淮阳王铁青着脸。
　　盛子妍在她二哥一张嘴就已经头疼得不行，盛子安这浑人！她在心里也恼怒了，白晴配她二哥还真是……那般通透的女子怎会看上这种愣子。明代薇也是，就她二哥这脑子，哪里迷得她死死的？

　　她上前给淮阳王递上一杯茶，“爹爹莫气，二哥这德行，这么多年都是如此。”

　　“我……我……”，盛子安仍想反驳，被他娘给冷冷扫了一眼就闭上了嘴，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跪着。

　　淮阳王妃轻轻叹一口气，放下茶杯，朝盛子妍打了个颜色，自己走上前去搀扶着自己相公。“你也别和他置气了，你看看我们淮阳王府养他那么多年，都未曾跪过你我，如今为了一名不知哪里来的乡野小姑娘就下跪了，可见脑子是个拎不清的。要怪就怪我，要不是多年前看他一个胖娃娃唇红齿白的，要能知道他今日这个德性就该扔了出去，眼不见为净。”

　　闻言，还想破口大骂的淮阳王就生生忍住了。这臭小子小时候的皮相确实长得好，宠溺他的人也有他一份。眼下淮阳王自个真的额头都一抽一抽的，看着跪着的盛子安都想来顿家法伺候。

　　盛子妍这时让人赶紧搀扶他们两人坐下，她还乖巧地就站在他们身旁。“其实，二哥回拒这门亲事真不见得是坏事，爹爹和娘亲你们想想，代薇也差不多是你们看着长大了的，她的身子骨弱你们有目共睹。二哥这性子本就不是个会照顾人，贴心别人的。代薇也不是个能够照顾好二哥的……”

　　淮阳王妃闻言，想的就更长远了。明代薇的身子骨确实自小不大好，那身量也是娇小瘦削，看上去就不大好生养……她细啜了一口茶思量着。

　　淮阳王看向他自幼聪慧的小女儿，问道，“那个把你二哥迷得团团转的女子，你是否亦相识？”
　　这时淮阳王妃也朝她看了过来，那眼神分明是：你这丫头要是不说真话有你好看的。

　　盛子妍：“……”

　　“你且说说那姑娘的情况。”淮阳王妃问道。在盛子安想插嘴的时候又瞪了他一眼，他就无精打采地再次闭上了嘴。

　　在他们期待的目光下，盛子妍斟酌了片刻说道，“对方是位伶俐通透的女子，颇有才气，尤其擅长刺绣的花样革新。再者，除去家世一说，品性磊落，还仗义。”

　　眼见他们俩人微微放松了的肩膀，盛子妍就继续铺垫说道，“女儿和代薇当日在那小县城差点遇险，也全赖了她路见不平，拼死相助了一番。”

　　淮阳王妃一听还有这般故事，心都提上了半空，然后又缓缓落下。她的眉眼间顾虑散去了不少，自己的儿子什么货色，自己生的心中还是有杆秤的。最起码眼下，要死要活心意相通的，还是良家女子，并不是有风尘气的那些个，让她放下了一半的心头大石。

　　要说盛子安平安无事活到今日，和他的直觉真分不开干系。在正厅的气氛缓和了的瞬间，他就有所感地殷勤信誓旦旦说道，“爹娘莫气，儿子若能和那姑娘共结连理，保管勤勤勉勉地苦读科考书籍，争取给爹娘考个举人回来。”

　　淮阳王闻言，有一点儿意动。他这儿子有多不争气，他是知道的。从小赶跑了多少个老夫子，吊儿郎当地混着日子。这次考上了秀才，也凿实让他大吃一惊。

　　淮阳王妃一眼就看透了老王爷在想些什么，她看向盛子安说道，“明国公府那边，我们王府并未一口答应。但是明国公府如若求得一纸圣旨，我看你是不答应也得答应。你自个想想吧。”
　　言毕，她就起身示意淮阳王一同离去。

　　还跪在地上的盛子安迷茫了……也惶恐了，他忘了那明国公府还出了一位受宠的贵妃娘娘在宫里头。他朝自家妹妹看去，“我该如何……如何……”说着说着，他就说不下去了，陷入了自我厌弃当中。

　　“我先下个帖子到明国公府那边见见代薇再说。你也别这副窝囊模样，这般懦弱还真配不上白晴姑娘。总不能这般下去，你把自己弄成也就家世比她好，投了个好胎。”盛子妍直白地对他明言。她想到，在这种时刻，怎么自家二哥还比不上寒依那个小丫头让人心安呢。那丫头平日里不声不响的，一到关键时刻，比谁都靠得住。

　　盛子安站了起来，打起精神应道，“为兄知晓了，给妹妹添麻烦了。这事就拜托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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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盛子安往白晴那边跑的同时，盛子妍正在明国公府这里，顶着明国公夫人犀利冷淡的视线。

　　明国公夫人抚摸着自己染了蔻丹的指甲，看着下面坐着的小辈，淮阳王府的小郡主盛子妍，过了好半晌才说道，“子妍呀，你说说我们代薇，有什么不好的。你二哥才至于看不上。”

　　无辜承受迁怒的盛子妍：“……”

　　“代薇，自然是好的，在这京都可是众口称赞的。”盛子妍琢磨了一下言辞应道。

　　“你们淮阳王府眼光可真好……呵……”，她的话里像杂夹着冰凌似的，听得盛子妍心里有些不安。

　　明国公夫人好歹也是名门出身，她晾了盛子妍一会才继续说道，“如果你们能让代薇的身子完全好起来，说实话，你的二哥我是真不稀罕这样一位儿婿。”

　　盛子妍抬眸看向她，疑惑地沉默着。

　　“如你所想，这亲，我是替我那痴儿去求的，但是我不看好。如若贵府能让我儿身子健康如常人，我也就不让她任性下去。”她脸上浮现一抹讽刺的笑容，“要是她这样折腾下去，怕是不久后就香消玉殒，我为何不成全她的所思所想。别说让你们淮阳王府先挂了红绸再披麻戴孝……谁也别想比谁好过。”

　　这些话和一个小辈说道，实在有失脸面。被明代薇一大早再次咳血所刺激到，明国公夫人已然有些无所顾忌，看向盛子妍的目光都是带着敌意。

　　盛子妍衣袖底下的小手已经握得紧紧的，脸上不显，平伏了一下惊慌才应道，“子妍明白了，待我看望过代薇便回府禀告家父家母。”

　　明国公夫人看向自己的侍女，“去吧，带小郡主看看代薇。呵呵——小郡主有这番心，确实要她好好看看代薇，如今的模样。”
　　对方颔首领命，轻轻迈着步子走到盛子妍身旁给她领路。

　　盛子妍皱了皱眉头，无关明国公夫人那阴阳怪气的语气，更是对明代薇的担忧。

　　直到她推开了那紧闭着的房门，她对明国公夫人的怒意就了解了几分。盛子妍小步跑到明代薇的床前，看着这个此前如莲花般绽放的女子，眼下这般……这般形销骨立，憔悴不堪，久久不能言语。

　　明代薇在看到她的脸庞后，惨白的小脸浮现一抹红晕，咬着下唇不发一声。

　　盛子妍握着她的双手，“你何至于把自己弄成这番……这番境况。”

　　她撇开自己的脸，不去面对多年好友那复杂的目光。

　　“我二哥……盛子安那浑人，不值得你这般付出。”盛子妍压下心里的苦涩，语重心长地说道。她们两人好歹同进同出多年，彼此的品性均是清楚的，内宅手段也一样自小被指点。

　　明代薇闻言，看着盛子妍，依然落落大方，端庄贵气的好友，好一会才问道，“如果我就是想要盛子安一人，你帮我么？还是那个你认识不久的白晴，会让你疼惜不愿拆散他们？”

　　“代薇，你魔怔了。盛子安不是货物，你和白晴本就走的不同的道路，何必强求对比。你原有的格局比之可谓云泥之分，你生生把自己拘泥于儿女之情了。”盛子妍说道，语气淡淡的。这一瞬间，她对这纠缠的人都有些倦意。
　　明代薇掩面轻轻地断断续续地咳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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