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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老太君的杖上雕着的是蛇头，蛇牙尖利，狰狞着盘踞在杖上像是随时都会活过来咬掉人的半个脑袋一样。
心虚胆小些的晚辈远处见了能吓掉半条命。
寒江歌自然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
但是这姑娘有胆子来晚，自然也是个心大的。
她知道这一出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干脆连辩驳都不做了，诚心实意的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浑身上下写满了‘你骂吧，我准备好了’的死猪不怕开水烫。
老太君最看不上的就是她这一副‘下次我还敢’的架势，可是这么多年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好像一点效果都没有，还白白惹人反感。
先前在堂前没发出来的脾气也被她这态度搅得心灰意懒。
何必呢？
老太君这样想着。
到底是没个几年就要嫁出去的丫头，还和自己不亲，说那么多做什么呢？
只要最后别辱了寒家门楣，怎么的都不需要在意。
老太君这样想了一想心中有数了，又觉得这个教训不给她不长记性。
反正每回罚她的时候她都一副‘我不关心’的样子，干脆就逮着她上心的罚。
就道：“三姐儿这是知道自己有错愿意认罚？”
寒江歌一脸低眉敛目的安分守己。
老太君：“你不说话，老太婆我就当你默认了。今儿功课完了，晚娘就去抄三千遍佛经，替我供在佛祖面前吧。”
三千遍？
寒江歌脸色一下子变了，想要说点什么，老太君却压根不给她这个机会。
她面也不朝她转过来，就那样安安静静十分虔诚的默默朗诵着佛经去了。
寒江歌双手忍不住揉了揉自己衣襟，想要争辩点什么也被那缩头乌龟拽了几把安静下来。
她没忍住在做功课的间隙看了寒江雪一眼。
这个姐姐长得好看，但是没她出众，让人看了就知道是一个端方雅正的大家闺秀。
就是一言一行太过板正，看着不那么讨喜。
可是这样的女孩却偏偏是老太君最喜欢的类型。
她没忍住偷偷撅撅嘴，再也不敢三心二意了。
叫做晚娘的缩头乌龟等功课做完其他人都三三两两的散了，她却仍然没走。
老太君让她安安分分的抄佛经，她也不敢就凭着老爷对自己的喜爱拿腔捏调。
寒江歌也没走，不论如何是她连累自己娘亲在这罚抄，寻思着怎么也留在这帮着多抄几遍。
这缩头乌龟人前一副不敢大声说话的样子，只有自己女儿在场的时候那副寒酸样子才一瞬间收敛起来。
她默默地啐了一口，恨声道：“老太君也真是够狠的。”
然后才心满意足的拿出磨条准备磨一砚的磨，认认真真誊抄。
寒江歌：“……”
多年以来，她仍没有办法适应自己娘亲这种变脸绝技。
可是尽管这缩头乌龟的精神面貌看着这么好，她到底也还是放心不下，抢过磨条来想帮自己母亲研磨。
晚娘重新夺回来，道：“去去去，快回去好好歇着吧，要是让人看着了，准该说我又拿着架子了。”
寒江歌不甘心：“您就不能不在她们面前那么怂？太太也没把您怎么着，有爹的宠爱，您也不是不能和她平分秋色……”
晚娘瞪了她一眼。
寒江歌收回话头，愤愤不平。
又是这样，一提起这个就是这样的态度，太太又没长着三头六臂，至于吗？
晚娘一见她那模样就知道她心里在想点什么，鼻子险些没气歪了：“你是从哪里听来这样一脑袋的想法？”
气死她了，她也没这么教过啊！“我知道你替姨娘委屈，但是事情不能这么算。谁家的妾不是忍辱负重在妻手里讨生活？你见过几个男的真就能不顾天下悠悠众口，宠妾灭妻的？”
这是晚娘从来都没真去挑衅的原因，在她家爷们眼里，她也就是个新鲜点的‘东西’，随时能换个新的来顶替上。
“你最重要的不是替姨娘争这一时之气，而是好好找个不错的人家嫁做正妻，这样才有立足的底气。”
寒江歌：“……”
三观不同她不好多说甚么，只是之前那一股子意难平也被这三两盆冷水给泼干净了。她们娘俩这眼见就要不欢而散，寒江雪那里却也没好受多少。
太太——就是她娘，上上下下看了她几眼，奇道：“你这看着气色不是很好的样子，昨晚上没睡好？”
寒江雪当然不可能说是因为又梦到上一辈子的噩梦，只是笑了笑，道：“就是有些受风，今晚上把门窗关严了也就是了。娘亲，我看着您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是……”她想说是不是因为寒江歌气到了，但是想了想这样说好像在人背后说坏话一样。
就换了个方式：“是爹那里出了什么事吗？”
爹娘关系不好，早些年娘还会为了爹伤心难过，这几年心灰意冷，除了遇上大事儿和爹吵一架，平日里还真没见娘多关心爹。
她仔细琢磨着上一辈子这时候都发生了点什么事，但是这对她而言也过了十几年，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就下意识以为还是后院的事儿。
然而万万没想到，还真跟她爹有关。
“哼。”太太哼出一口冷气“老爷是越上岁数越老眼昏花，他这两天在琢磨着你们几个姐儿的婚事，对方看着各个位高权重，可那都是些什么人品？放你们过去不是羊入虎口吗？”
太太气的不轻，手直哆嗦，看那样子，要是老爷现在在她跟前，她能一笔筒砸死他。
而寒江雪：“……”
她一瞬间才想起来，这个时间，好像是离她上辈子议亲的时间很近了。
太太还沉浸在对老爷的怨恨里，没注意到自己女儿一瞬间的僵硬，兀自气的不行。
“要我说，和那帮皇亲贵胄沾上边有什么好的？是，那些人动动手指也能让我们少拼搏几十年，但是风险呢？”
太太好歹记着隔墙有耳，有些话没说出来，但是寒江雪从上一辈子过来，怎么可能不知道发生了点什么事情？
那传说中即将和她联姻的靖王没过几年就谋了反，虽说最后没能成功，但是这一来，他人直接被送进天牢严密看押，婚事自然不了了之了。
非但如此，还有人含沙射影，把寒江雪的名声给毁了个一塌糊涂，上一辈子一切的噩梦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因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她的婚事步履维艰，好不容易定了一门家世人品都旗鼓相当的亲事，男方不知为何在婚前忽然暴毙。
这让她在之后的声名更加狼藉。所有人都说她克夫——甚至有些人明面上不敢讲，但是私底下疯传靖王谋反也是受她蛊惑，再后来……
寒江雪艰难的保持住自己的脸色，一双手捏成拳。
无论如何，和靖王的婚事势必要赶在议亲之前就破坏掉的，否则，只会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与此同时，魏家正因魏昭而热闹得紧。
这位公子哥一天不闹出点事儿来仿佛心里就痒痒，今天好不容易忍住没欺负寒家大小姐，可到底好景不长。
这货为了跟白家的那个败家子儿争风吃醋，砸了香月楼，结果没钱还债，硬是让他娘老子带人赎回来的！
魏老太爷气的胡子直飞，扬言这臭小子回来非打折他的骨，这会儿正让几个儿孙热热闹闹的拦着，说什么也不能让老爷子下不来台。
魏老太爷今年高寿八十，身子骨硬朗，头脑筋清楚。
一生不说烈火骄阳值得称道，也算得上没什么遗憾了。
老人家早过了知天命的年纪，自认无忧无愁，然而临了临了还是摊上这么一个劫难。
他是真心实意不了解自己这个孙子到底什么脾气秉性。
要说他真的浪迹花丛吧，也没见他真行为不检点过。可你要说他洁身自好吧……
啧。
那话讲出来丧良心。
老太爷有心想让他说句实话，厚着脸皮当着一大家子人挥着拐杖中气十足的吼:“你说！你今天到底是为了什么和人家起的冲突？放心大胆的说！你说实话爷爷给你撑着！”
字里行间里充满了对‘白家小子带坏我孙儿’充满了迷之自信。
魏昭跪的四平八稳，一张俊俏小脸半点也没见脸红。
他声音洪亮，跪在地上身板遛直，“那孙子不是东西，强抢民女，我看不过，就打了！”
老太爷:“……”
他实在没法昧着良心说魏昭这是少年心性，看着这么个不肖子孙毫无悔改之意，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直勾勾的就往后仰过去。
魏昭他爹也不知心格外大还是怎么的，只见他半点也不着急的慢悠悠往前一蹭，眼见老太爷人都要着地了，才轻飘飘的一伸手把人抄在怀里摁住了。
“爹，您老人家可要保重身体啊，别为这等小崽子气坏了身子骨。”
他爹连劝导的话也说的一副‘仁至义尽’的样子，老太爷气的不知道该不该起来揍他一巴掌。
魏昭看了半天，觉得这是没有自己的事儿了，他就径自回头去看院里开着的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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