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宦养妻实录

作者:谷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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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存



      久别十年,相逢欣喜。十年间阿琅的五官已长开,她乔装易容,却依然被公孙怀一眼识破。阿琅失去了记忆,并未认出公孙怀。

      公孙怀不动声色,看出她对自己的陌生,虽不知她这十年经历过什么,但他可以断定,她忘了一切。如此也好,不必痛不欲生地活着。他没有与她当场相认,她的身份特殊,在世人眼中,永嘉长公主早已葬身在十年前的那场坤宁宫大火之中。

      他们姐弟二人重获新生,不该再被世人打扰,只是天意弄人,上天还是把她带到了他的面前。

      “惹上了官司,可有想过今后能否安然度日?”像是轻轻拂过一阵风,推开了平静无澜的水面,泛起阵阵涟漪,分明是威胁人的话,在他说来不见一点风浪。

      阿琅把那些被他精致的五官偷走的魂魄一缕缕地收了回来,神思清明后,又垂下了眼睑,她不是没想过后果,锦衣卫虽抓了顺昌伯,但毕竟是一件大案,也不知他背后有多少党羽,她和阿玕看似微不足道,却也是知情者,没准一个疏忽就叫人拿来泄愤。

      倘若改头换貌过隐姓埋名的日子,又是件麻烦事,对阿玕将来考科举入仕也极为不利。

      阿琅醒悟了,从一开始,她就已经身陷囹圄,跳不出樊笼,她所有的幻想都显得自己多么天真无知。

      宋世良就从没有打算放她离开京师!

      “请督主给小人指一条明路。”阿玕还在宋世良手上,公孙怀给了她一条出路,这条路很危险,叫她进退维谷,其实走与不走,都是死路一条。

      “路已给你,走或不走,自个儿选。”当年帮助范皇后救出他们姐弟,他已然报答了恩情,从那以后,他们姐弟生死如何都已与他无关。

      可如今,再见恩人遗孤,他那狠厉决绝的心肠像是被打了个结,绕不过去了。

      自从得到那把金锁,他几乎每夜都可梦见故人,范皇后托梦,请他保护她的两个孩子。

      “走!”阿琅痛定思痛,决定铤而走险答应走上公孙怀这条险路,可若进宫为奴,终究逃不过要验身,一验是女儿身,死的就不止她一人了,“督主为小人指了一条明路,小人感恩戴德,只是有件事小人必须告诉您……”

      “在本督身边当差,你只需记住一事:切勿多言。多余的话,我不想听,既已拿定主意,今夜便随我进宫,曹元亨自会为你打点一切。”公孙怀知道她想说什么,只是若要护着她,便只能让她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活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他掌管的司礼监内没有侍女,清一色的内侍,她既已女扮男装示人,他便成全她。更何况,一旦恢复了女儿身,便会多一份危险。

      阿琅自然猜不透公孙怀的心思,可作为司礼监的第一把交椅,做事也太过武断,不验身就进宫,难道不怕她没去干净,将来霍乱后宫吗?

      而且,今晚就进宫?不用留在东厂作证了吗?

      “只管当好你的差。”他说得云淡风轻,偏身就落到了一旁的交椅上,撑住了头。

      果然,证人只是个幌子,进了东厂,罪名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何须人作证。

      阿琅再次认清现实,想他大概不是头一回带人进宫了,能够翻云覆雨的人,为了达成目的,钻一两个空子也不是不可,阿琅甚至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去干净……不过也就想想,她万不敢去求证,别说不敢,光是想想就叫她一个黄花大闺女面红心跳。

      反正她没见识过皇宫长什么样儿,只听戏文和说书的讲过皇宫里那些秘闻,既然老天爷给了她这条路走,那她就去闯一闯,讲不定跟着头等大太监闯出些名堂来,坐拥金山银山,将来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阿玕也能早日出人头地,衣锦还乡,而他们姐弟也不用再担惊受怕地过苦日子了。

      如此一想,也算得上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小人今后定当为督主效犬马之劳,以报答督主的知遇之恩!”溜须拍马的功夫阿琅练得炉火纯青,走在江湖上谁都受用,像他这样的大宦官,想必也不例外。

      谁知道公孙怀性子极为冷淡,坐下之后,不顾阿琅说了什么,一句不回,只管撑着头,阿琅险些以为他是因为操劳过度,昏睡了过去。

      直到曹元亨匆匆忙忙地跑来,“督主!”外头下起了大雨,曹元亨扔了油纸伞破门而入,他急慌慌的样子不像是在东厂摸爬滚打了多年的人。

      曳了一地的雨水,曹元亨几乎是连奔带跑近到了公孙怀身前,还没张嘴,公孙怀就抬了手让他把话憋了回去,阿琅见了觉得蹊跷,转瞬之间,公孙怀白皙透粉的脸蛋黯然失色,像是突发疾病,痛苦不已。

      “督主……怎么了?”阿琅迟疑着问了一句,怕他猝死拿她来陪葬。

      “这儿没你的事儿了,赶紧退下!”曹元亨低呵一声,阿琅心肝一颤,识趣地背过身,才走了一步,天雷滚滚,直劈她脚下,吓得她猛地缩了回去。

      做多了亏心事,果真要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是不是该请个太医来看看?”阿琅踮了踮脚尖,回过头来小心翼翼眼梢瞟了瞟道。

      “叫你退下怎么还杵在这儿?”曹元亨像赶苍蝇似的来赶她。

      “元亨……让她留下,把门关上。”公孙怀有了生气,没让曹元亨给阿琅难堪。

      曹元亨转了转眼珠,揣摩着公孙怀对阿琅的态度,留下这个毛头小子,或许真有用处。

      “你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待在一边儿,什么都别问,知道么?”曹元亨稍许缓和了脾性,悄声对阿琅道。

      阿琅点点头,不再多嘴。三人待在偏厅内,对着一幅画像心思各异,公孙怀的情况不是很好,他始终单手抵着头,拳头攥得紧,青筋暴突,看似十分痛苦。

      雷电交加,雨水如注,噼噼啪啪如撒豆子一般仿佛要砸破屋檐瓦顶,画像前的蜡炬眼看就要成灰了,一寸寸夺走了光明,他们不是要干等到天亮吧?

      昏黄摇曳的灯火里,曹元亨叹了一口气,很是无奈。东厂权力再大,却还是斗不过老天爷,人都有生老病死,因而恋栈权位之人往往千方百计去寻求长生不老之法,搞得生灵涂炭。

      病成这样却不找太医,不是讳疾忌医,就是病入膏肓。本来像公孙怀这样的权宦多一个不如死一个,他一命呜呼了各自皆大欢喜。但他只是垂死挣扎,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小人斗胆,想说句话。”黑压压的氛围让人喘不上气,不如豁出去赌一把,谁都好过。

      “你想说什么?”曹元亨扫她一眼。

      阿琅道:“督主的头疼之症,与小人爹爹极为相似,或许小人可以为督主暂缓疼痛。”这回阿琅没有胡言乱语,她养父每到阴雨天气,总会发作头疼病,郎中看了说无法根治,后来遇到一位游医,给了个土方,才死马当活马医,得到缓解。

      当然,像他们这种多疑的大人物,平日里谨小慎微,又岂会轻易相信她。

      “让她试试罢。”

      谁都没有想到,最忌讳生人靠近的东厂督主竟会允许一个初来乍到的毛头小子来用土方法给他治病,真是匪夷所思!

      曹元亨一面防范着阿琅动歪脑筋,一面使唤她上前。

      她在昏暗中摸索,慢腾腾地挪到了公孙怀的身前,对他说:“小人的方法恐怕会冒犯督主,还请督主宽恕。”

      他手上攥着她的生死符,她需要确保自己性命无虞。

      “恕你无罪。”他没有因头疼欲裂而暴躁动怒,反而极有耐心地等着她行动。

      他就是笃定,任何人都有可能害他,唯独她不会,纵然她不识得他了,他也能从她的眼睛里觉察出她的心思。

      “小人得罪了。”话音刚落,阿琅深吸一口气,抬起双手捧住他的双颊与他面对面,因他坐着,原本个头在他胸前的阿琅此刻高出他半个头,她微微垂首,贴上他光洁如白雪的额头,一股刺骨的寒意钻入了她的眉心。

      她的举动不仅冒昧,还很暧昧,若如不是面对亲爱之人,她万不会做此决定,眼前之人与她初相识,她自然对他无亲无爱,只是万不得已,为了保命罢了。

      公孙怀与曹元亨皆为一惊,却都没有出手阻止,只因她嘴里碎碎念,“每当我爹爹犯病之时,娘亲总是这般抵着他的额头,指头轻轻揉着他的太阳穴,说一些开心的事,半个时辰后,爹爹头也不会疼了,督主,您还记得那些开心的事么?”

      公孙怀明知道她的方法粗制滥造,无非是想以此转移他的注意力,可他依然受用,没有揭穿她。她的双手十分温暖,是他曾经羡慕不已且从未体验过的温存。

      范皇后在世之时,长公主是她的掌心宝,她们母女情深,偶有路过宫后苑,见母女相抵额头,依偎欢笑,都会令他心头泛起涟漪。

      他没有母亲,故此才会羡慕。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奇迹般地,他的疼痛渐渐散了,颅内的火光被那些绝代风华取而代之,那副太平盛世的光景,理应属于范皇后与长公主。

      “还疼么?”阿琅抬起头,谨慎地问他。

      公孙怀醒转过来,微微颔首:“嗯,有些见效。”跟挠痒似的,痒了挠挠,好了一阵,还会再犯,再挠就要上瘾头,越挠越痒。

      阿琅舒了一口气,死马当活马医,总算有点成效,谢天谢地。

      “倒真有点儿本事。”曹元亨也对她刮目相看,督主的头疼症更像是心病,需要一个人来治,如今此人真的出现了,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可督主似乎对他极为宽容,假以时日,或许能成大器。

      “元亨,重新添上烛火罢。”

      度过危机,曹元亨得了指令立马去办正事,雨雾也散了,露出了风光霁月,他起身俯视着阿琅,道:“琅玕仙树,你叫王玕,那你阿姐可是叫王琅?”

      “督主英明。”听到自己的名字,阿琅本能地打了个颤,不会被他发现什么了吧?

      “确实有点儿仙人之姿,可是找了做学问的人取的名儿?”

      “回督主,小人也不知这名字的来历,不曾问过养父母,也没什么兴趣,觉着叫什么并不重要,好记顺口就行。”

      这话倒像是从她嘴里说出的,耿直不扭捏。

      “只是本督以为王琅更适合你,往后你便叫王琅罢。”

      她本来就叫王琅,没想到他还挺有眼光……

      “督主,您的额头……”谈话间,曹元亨添上了新的烛火,屋里又亮堂起来,随着曹元亨的惊乍,阿琅抬起了头,但见公孙怀的额头发了黑,说难听点儿,就像是印堂发黑……

      当然,这都是她刚才干的好事。

      公孙怀下意识摸了摸额头,指尖摸索着泥灰,非但没有发怒,反而好声好气道:“好好洗洗,今后别再把自个儿搞得灰头土脸,进了宫不吉利。”

      真是稀罕了,他那样爱干净的一个人,也有破例的时候,换作旁人,早被拖下去大卸八块,哪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听他苦口婆心。

      督主他,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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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让大家久等了!因为要压数字就更新得比较慢,V后日更呢~然后都是督主和阿琅甜甜的日常了~爱你们!
    下一更留到周四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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