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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拍两散
于久卿既然跟着一起来了,自然也叫了舒昱和沈良墨,只可惜沈良墨有事就没来。
薛逐晓中午又是点了一大桌,还是把菜牌全部点了一遍,果然舒昱和于久卿又是一顿胡吃海塞,每道菜都得吃上几口。
眼见正午日头越来越晒,不少人都泛了倦意。
于久卿打了个哈欠,眼睛也微眯着,像是慵懒的猫儿似的,耳边‘叮叮当当’撤盘子的声音更像催眠似得,引得他快要瞌睡过去。
一旁的舒昱推了推于久卿,小声说了一句:“别吃了就睡,要不就掉了顾盼的面儿了。”
一听这话于久卿就一机灵,这才想起来自己和舒昱约定好要撑足顾盼的门面,不能让薛逐晓小瞧了顾盼,以为几顿饭就能忽悠到手。
这么想着,于久卿摸了摸嘴角,见小厮给上了茶,便急忙端起一杯花茶啜几口,试图清醒些。
“困了就回去休息会儿吧。”顾盼看着于久卿迷糊的样子说道。
于久卿下意识想点头,可是余光看到一脸期待的薛逐晓,当即摇头,道:“不用不用,我不困,咱们继续。”
“噗。咱还继续什么呀?继续吃?”顾盼不由笑出声来。
于久卿揉了揉肚子,急忙道:“可别了,今儿早、午的两顿饭,快抵了我两三天的伙食了。”
“你可悠着点儿吧,别撑死了。”
见顾盼给自己一个白眼开玩笑,于久卿就不高兴了,嘟着嘴小声道:“我这还不是为了你。”
桌子下舒昱急忙轻轻踹了一脚于久卿,桌面儿上舒昱笑嘻嘻道:“为了怕你吃不下嘛。”
“哦?真的?”顾盼戏虐看着舒昱。
舒昱眼珠子一转,急忙道:“可不是!去年战争刚结束,虽然今年是个丰收年,但糟蹋粮食也是不对的,万一这一桌子就吃几口就被扯了,保不齐要被人议论呢。所以我和久卿还不是怕被别人议论,只能多吃益善嘛。”
“是呀是呀。”反应过来的于久卿也急忙道。
“成。那我谢谢你们了,不过我看你是困了,先回去吧。”不等于久卿开口,顾盼转而看向舒昱道:“舒昱要不你送久卿回去?”
舒昱察觉出顾盼这是想让他和于久卿回避,于久卿听了后面的话也反应过来。
二人对视一眼,又偷瞧了眼淡定饮茶的薛逐晓,再看看泰然自处的顾盼,最终也只能点点头。
见二人携伴离去,顾盼也不急着开口,倒是一旁的薛逐晓不由坐的更板直,肌肉也因为紧张绷紧了些。
见状,顾盼清淡一句,“别紧张。”
薛逐晓举着茶杯的手不由一顿,转眼却故作无事般继续将茶杯往嘴边送。
啜了口茶后将茶杯放在桌上,薛逐晓吁了一口气,才道:“并没有。”
“哦。是吗?”
听顾盼反问,薛逐晓也不恼,但也不知该如何回话,一时便觉得口干舌燥起来。他看着茶杯想再饮,可察觉到顾盼打量的视线后,他放在桌子上的手不由的握了把空气,放弃了再喝茶口茶的心思。
随后见一旁的顾盼热的脱了鹤氅,便起身将芦苇帘放了下来,阻隔了正午的阳光,只余微风带着芦苇的清香,透过缝隙吹进雅座,也吹散了薛逐晓的紧张。
“听说明年要提前办解试。”薛逐晓端的一副正人君子,看着顾盼,笑道:“不知顾盼你有何想法啊?”
“挺好的。”嗅着芦苇的清香,顾盼心中的烦闷也减轻了些。
“如果想参加,我可以……”
“我不想参加。”
被顾盼的果断的回答打断了心绪,薛逐晓怔楞片刻后不由皱起了眉,“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见薛逐晓这般小心翼翼,眼中也带着忧心,顾盼叹了口气,道:“我不是读书的料子。”
此时的顾盼脑子里虽然装着原身会的知识,可是光这些知识还不足以支持他走科举这个路子,就算过了解试,后面还有春闱和殿试等着他。
而他早在经历了高考后就发誓,再也不为了读书拼命了。
可薛逐晓却明显不这么想,“怎么会!”
听到这拔高的声音,顾盼不由一惊。
薛逐晓也意识到自己过激了,便急忙冷静下来,搓了搓手,道:“我的意思是,你是我见过最聪颖的人,怎么会不是读书的料子呢?”
顾盼深深看了眼薛逐晓后叹了口气,“且不说从我家人到外人都说我朽木不可雕也,单论我们昨天才认识而已,你怎么就能判断出我是个聪明人,是个读书的料子?”
“我……”
见薛逐晓哑然,顾盼乘胜追击,“薛逐晓今早我便说过,我们刚刚认识而已,你明白吗?”
薛逐晓不想答应,却也只能无力点头应声,“明白。”
见薛逐晓垂着头,顾盼叹了口气,解释道:“第一我和你不熟,第二我也帮不到你什么忙,你的行为只会让我不断欠人情,我感觉到压力,还让我感觉很恐慌。”
薛逐晓猛的抬起头,急忙道:“我知道了,我会改的,真的!我会慢慢来,不会再操之过急。”
“你要慢慢来什么?你为什么操之过急?”
顾盼的问题来的突然,打了薛逐晓一个措手不及。
于是他不经过思考,脱口而出,“我心悦你啊。”
顾盼看着薛逐晓那双本该犀利的鹰目中此刻却满是柔情和哀伤,心中不由哀叹这个薛逐晓到底对原身抱有多大的执念啊。
在外人眼中不好惹的薛逐晓,到自己面前却变的像只乖巧待撸的狗子。
如此,心中想的那些狠话要怎么说出口啊。
而且不得不说吧……
薛逐晓的长相很符合顾盼本人的喜好。
所以顾盼私心也不想和薛逐晓断个干净。
可顾盼摇了摇头,心想要不得要不得,感情债最难还。
于是他果决道:“我不喜欢你。”
薛逐晓顿时感觉自己入坠冰窟,满眼的柔情全部消失,只余哀伤。
眼见那双原本熠熠生辉的眸子黯淡下去,顾盼心中不由叹气,可也没有办法。
他不想因为一时心软,而顶替原主的缘分,与这位重生而来的薛逐晓再续前缘。
顾盼只能心中感叹造化弄人。
见顾盼绝情的别过头去不再看自己,薛逐晓试着扯动嘴角,只是那悲恸的表情却不受他控制,最终之上长吁了口气。
薛逐晓无神的点着头,站起身,边向外走边呢喃着:“从头到尾都是我一厢情愿了,对不起。”
看着薛逐晓显得颓废的背影,顾盼心中也不好受。
他能想象到,一个人重生后想再续前缘,却不想被对象推开后会多么心痛。
可是……
“从头到尾都是一厢情愿?”
摩挲着杯口,顾盼蹙眉困惑,想着方才薛逐晓的话,不知为何心中觉得酸涩难受,只觉得一股寒意阵阵袭上心头,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烦心的将杯中剩余的茶水一口闷,拎着衣领抖着,自暴自弃般自语道:“不想了不想了,至少没让他察觉我不是他想找的人,只是拒绝了他的感情,难过一阵罢了,至少……不会自尽吧?”
手中动作停下来,脑海中又回想起他昏迷时,薛逐晓那副要刎颈相随的架势,只觉得心中不安更盛。
而此刻使顾盼不安的薛逐晓正六神无主的往寝舍走,他觉得刚才可能都是梦,只要睡一觉,梦醒了就好。
哪怕是梦醒后发现,重生不过是场梦,现实中他还是那个身处孤寂无伴又虎狼环伺的老人,也好过他亲耳听到了顾盼那决绝的拒绝。
耳边似乎又响起顾盼那声‘我不喜欢你’,薛逐晓便狠狠捂住脑袋,紧闭上眼,紧咬住牙关,阻止泪水涌出眼眶,阻止哀嚎冲破牙关……
但似乎也该庆幸,至少这份埋藏在心底将近六十年的感情经由这一朝重生,他终于得以宣泄了。
而得到的答案……
靠着一旁的假山,不由苦笑着。
这份答案犹如如同万箭穿心、苦若黄连……
“不怕,如今我们还都是少年,接下来我会小心翼翼的、慢慢的靠近你。”薛逐晓抬眼看着天空,不惧刺眼的阳光,低喃自语:“你可不能再说我操之过急了啊……”
至于喜欢与否,薛逐晓觉得肯定是自己太急了,吓到了顾盼,才让对方急着与自己撇清关系。所以只要再多接触一下,很可能顾盼就改变想法了啊。
如此想着,薛逐晓的呼吸也渐渐放轻缓了些,“大不了再来六十年的一厢情愿,但这次我一定会好好护住你。”
恰是此时,一道熟悉的声音想起。
薛逐晓看过去,果然……
他不由冷笑,想到就是这个人在大庭广众下诬陷顾盼为了攀附他而做了什么腌臜事,想来顾盼突然如此决绝,恐怕也是受此影响。
如此想着,怒气便涌了上来,但在外人面前的薛逐晓已经习惯了喜笑不形于色,所以他正面色无常的向那人走去。
几步开外的那人便是顾承。
“是谁允许你做这事儿的?!没做成就算了,还牵连了我!”顾承暴怒的对站在身前低头哈腰的人说道。
顾承对面就是潘光弼。
“我……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其实如果不是狄景明那斯还插了一嘴……”
“呵。不用你说,该死!狄景明那斯不过就是有个靠裙带关系上位的舅舅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居然敢诬陷我!”
“是诬陷吗?”薛逐晓说着上前,站定在二人一步之遥的地方。
顾承猛然回头看到薛逐晓,心中的怒意更胜不说,身上的痛楚也提醒着他,薛逐晓此人不好相与。
“看你这神情,是想把我生吞活剥了?”在外人面前的薛逐晓从来不暴露弱点,所以悲恸的神情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讥讽和冷酷。
顾承咽了口口水,逞强问道:“你想做什么?!”
“还记得我说过,别再欺负顾盼。”薛逐晓的目光扫过顾承和潘光弼。
顾承气的想跳脚,想骂人,但是不敢。他只能憋着口气,故作冷静的问道:“你到底和顾盼什么关系?以前怎么没见你护着他。”
“我倾慕他的才华而已。”
别说顾承了,潘光弼都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着薛逐晓。
“你若是说看上他的脸、迷了他的美色什么的我都信。”顾承想着便说出来了。
毕竟顾盼虽然被指榆木脑袋,但任何人见了他都会夸长得好。
从小到大,亲戚和外人论起顾家子弟时,比才情,人家夸顾家庶长子;比容貌,人家夸顾家三公子。他就这么卡在中间不上不下,成了中庸之辈。
而薛逐晓听了这话心中却一揪,此刻顾承还不知道自己触及了薛逐晓的逆鳞。
“他那么好,你们看不透,是你们眼盲。”薛逐晓眼含锋芒看着顾承说道。
顾承心中也更气了,回想起上次薛逐晓也是这么说的,说什么顾盼的才能非常人能识。
“呵。我与顾盼一同入的家塾进的书院,我就算眼盲,难道家塾和书院的先生们也都眼盲?可真不知道顾盼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顾承讥讽道:“还是说你非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遮挡你的邪念?”
薛逐晓听了却不生气,反倒说:“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你,你果然……”顾承感觉自己抓住了薛逐晓的尾巴,窃喜又愕然的指着薛逐晓目瞪口呆。
无视顾承那副小人样子,薛逐晓将话题撤回开始的内容,“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我倒是好奇你先前说诬陷?难道你在自家圊厕里放书册这事儿,是诬陷?”
顾承面色一红,一旁的潘光弼虽然低着头,但耳朵已经竖起来了,他其实心里也好奇的紧,毕竟如果不是诬陷,那狄景明信口开河不怕来日被戳穿?
最可疑的是,以潘光弼对顾承的了解,只要这事儿是假的,那他找完顾盼,第二个就该找狄景明报复了。
毕竟就像顾承说的,狄景明不过有个做驸马的舅舅当靠山而已。
“那,自然是诬陷!”顾承硬撑着说道。
薛逐晓上前一步,又是气势逼人,害的本就心虚的顾承额角都冒了汗。
“年三十啊,那几天家中的饭菜想必不错,嗯?”
一听这话顾承屏住了呼吸。
“让我想想,该是些什么呢?论语?儒经?策论?”
“够了!”顾承已经面红耳赤的阻止薛逐晓继续说下去。
薛逐晓往后一退,撤了气势,双手背在身后,“所以你最好管好你的人,别再惹顾盼,否则到时候你的如厕怪癖可不止会是流言蜚语而已。”
顾承已经面色发青,他不敢直视薛逐晓,只是咬牙切齿说道:“我知道了。”
见顾承吃瘪,薛逐晓满意的点头,心中的烦闷多少也减轻了些。
看着薛逐晓离去的背影,顾承气的胃疼,但身上的疼痛无时不刻提醒他——他打不过薛逐晓!
“你没事吧?”潘光弼到底是个少年,眼底对八卦的窥探和好奇的神色没有全部藏匿干净。
而顾承斜眼看去自然也捕捉到了,他脑海中甚至想象出潘光弼在背后偷笑的样子。
“让你乱做主!”顾承气的推了潘光弼一下,怒道:“而且薛逐晓那斯现在护着顾盼,你不知道?!”
“我……那天不是说,薛逐晓这人不足为惧吗?”
“呵。你是真蠢还是假蠢?!”顾盼戳了戳潘光弼的脑袋,“镇国公只是半只脚踏进了棺材,皇帝许诺是否兑现还没有个结果,这种情况下所有人都还在关注局势,等着结果再对付薛家。你倒好,结果还没你就上赶着想得罪他!”
潘光弼急忙推开捂着脑袋,哀叫:“诶诶诶,是我蠢了,我不也是……不也是急着给你找回面子嘛。”
他转而可怜巴巴看着顾盼道:“我被顾盼拿顾家身份打压威胁就罢了,可一想起你竟被他拿贤者为尊的理论威胁,我就……我气不过啊!你可是堂堂顾府嫡子,却因为一时善良不察,先被庶长兄设计,再被庶弟威胁。顾承,京中哪家庶子敢如此啊?所以我为你抱不平呀。”
潘光弼的话,是说到了顾承心坎里了。
三年前庶长兄带给他的屈辱,他永世难忘,也是从那会儿开始他敌视顾盼,理解了母亲说的话……
思及此,顾承渐渐冷静下来,点着头自语道:“对对对。于百姓而言嫡庶方是正论,我可是堂堂顾府嫡子,凭什么怕他一个小小庶子?不过既然他忘了尊卑之道……呵。他娘亲可还得在顾府仰仗正室鼻息。”
潘光弼见顾承有了想法不再理会自己,也松了口气,见一时半会儿不适合插话攀咬狄景明,也只能将这口气暂时按下。
不过他觉得,他可以私下去了解一下顾承为什么过年的时候会做出在圊厕放书的荒唐事。
顾承和潘光弼的各有心思,薛逐晓不知道,顾盼也不知道,此时他们还在因为情感问题而烦思……
薛逐晓边走边想着要如何慢慢接近顾盼,让对方接纳自己。可他心中那难以压抑的对顾盼的急切却是目前他第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
叹了口气,薛逐晓知道,他得先改变自己的思想。
恰是这时,不远处传来嘈杂的声音,隐约间听到熟悉的声线,那种雌雄莫辨的童声。
眉毛一蹙,薛逐晓寻声看去。
果然书院后花园的清潭旁边,于久卿和舒昱还有一个不认识的高个子以及三个少年相互争执着。
里面没有顾盼,薛逐晓也就不会贸然冲出去。
在一旁听着几人争执,薛逐晓大概明白了情由。只是心中还在因为感情而困扰,眼见也不过是个小口角,便也不太在意打算转身离去。
可就在这时,于久卿居然动手了?!
场面一时混乱起来,几人推搡间有个少年居然跌落进水潭里。
而其余几人竟然都没察觉到。
眼见那少年居然连扑腾都不太会就往水下沉,薛逐晓觉得额角青筋都跳起来了,这时他才深刻意识到自己重生到了凭借一股热血争一口气的少年时代。
这么想着,薛逐晓也不可能遇事不管。
只是他刚上前一步时,有道身影就先他一步,从他视线所不及的小道中冲了出来,跃入水潭。
薛逐晓和其余几人一样目瞪口开,可当看清那人的脸时更多的是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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