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夫人

作者:一头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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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2 章


      小九推开菱花窗,望着霍小七主仆两人匆忙闯入雨中,连伞都忘了带。

      雨水从衣领灌进里面,又沿着蓝色袍角倾泻而下。

      小九招来阿拾,道:“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阿拾刚走出院子大门,便有几个仆从拦住去路,阿拾无奈转身回房,小九什么都没说,只收拾好桌上乱七八糟的骰子,看了半晌雨,便睡下了。

      时至八月十五中秋节,小九在廊下摸着渐渐鼓起来的肚子,空对着一桌的瓜果糕点,举目望着孤零零的圆月。

      昨天晚上与霍小七说好的,不管公事再忙都要来这里过八月节。现在已经三更还未见人影。

      阿拾轻声劝她回房休息,免得着凉,对腹中胎儿不好。

      小九笑道:“我想喝酸梅汤。”

      阿拾难得笑了,露出白白的牙齿,道:“我娘怀我弟弟时便特别喜欢吃山楂这种酸的物什,姑娘也爱吃酸的,看来姑娘怀的应该是个公子哥儿。”

      小九低头看着圆圆的肚子,以前尖削的下巴因怀孕缘故变得圆润起来,看起来果真有些慈母样子了。

      “阿拾,你跟了我多长时间了?”

      阿拾掰着指头算了算日子,道:“大人上任头一天将我买来的,算起来已经一年零一个月了。”

      小九拉着阿拾的手,道:“你想不想家?”

      阿拾惶恐道:“开始想,后来便不想了。”

      刚被买来也就是刚离开家时,阿拾心中的恨掩过一切,恨爹娘为何重男轻女,卖女养儿,后来时间久了消磨了恨意,只剩想念,想念家中夏天露雨冬天透风的屋子。时间再久些,阿拾就什么都不想了,爹娘不会为她赎身,谁知道回去之后还不会不会把她卖第二次,若真有第二次,恐怕就不会这样幸运遇到小九这样随意的人了。

      小九握着她的手,道:“我们回去休息吧。”

      月光透过雕花的窗子洒满房间,小九躺在床上辗转难以入眠,直接后果便是第二天下午还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着。

      霍小七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看着睡的极不安稳的小九,心中苦意泛滥,便轻轻揉着眉心试图减少烦恼。

      等小九醒来已经一更天,金乌西坠,屋内因她睡觉的缘故只在墙边燃起几根红蜡。

      “你有什么话要与我说吗?”小九不知何时醒来,双眼直勾勾的看着他,像是霍小七在堂上询问犯人的模样。

      霍小七苦笑道:“你想知道什么?”

      小九转身朝里,不想与他再多说一句话。

      霍小七望向旁边端着药汤的阿拾,阿拾赶紧摇头以示什么都不知道。

      霍小七以为她还在生自己昨天失约的气,便哄道:“昨天晚上陛下合宫宴饮,还把我们这些臣子都叫去了宫中,我没跟你说是我的错,夫人原谅夫君这一次好不好?”

      小九冷哼一声,道:“你只会骗我!”

      霍小七了解小九脾性,索性随着她说:“谁让你是我的傻小九呢!”

      小九良久才道:“这几日坠的腰疼,连觉都睡不好。”

      霍小七殷勤道:“那明天我陪你去院中走走?”

      小九道:“我不要去,走路怪累的慌。”

      霍小七想了想,道:“有夫君在岂能让夫人受累?”

      “你干什么!”

      小九尖叫着被霍小七一把抱在怀里,亲了亲脸颊,青色胡茬扎的小九脸疼。

      阿拾把凉掉药汤又端下去热,顺便关紧房门。

      小九像小猫一样蹭了蹭霍小七线条分明的下巴,撒娇道:“不管我有多恨你,一见你便恨不起来了。”

      霍小七果真抱着她在屋子里打圈乱转,疲惫的眼神露出笑意:“你们娘两是比以前重些。”

      小九靠在他胸口,低声道:“你要是有一天嫌弃我不好了一定要告诉我。”

      霍小七的手臂猛的一紧,在她额上又印了一吻,道:“喜欢你还来不及,哪来的嫌弃。”

      小九紧紧贴着霍小七的心脏处,听着那有力的跳动声,带着哭腔道:“小七哥,我怕……”

      霍小七当她怕生孩子疼,便安慰道:“等你生产时,夫君一定会找全城最好的接生婆,那时你若疼就抓着小七哥的手,随你怎么抓怎么咬。”

      小九被他逗笑了,笑的全身抖动,忽然霍小七脸色一僵,叫了声不好!

      小九感到身下有个硬邦邦的东西顶着自己,便呸了一声:“没出息!”

      霍小七挑起眉毛,把她放在床上,坏笑道:“在夫人面前我霍小七要什么出息!”

      小九往里挪了挪,道:“我现在有身孕,你暂且忍着。”

      霍小七像个五岁孩童没要到属于自己的糖葫芦,委屈道:“自从知道又了身孕你便不让我碰你,就让我亲一亲你,一下就好!”

      小九义正言辞拒绝道:“不行!”

      霍小七抱着她往里放了放,腾出一个人的空,和衣躺下,侧身抱着小九,小九也侧身看着他。

      霍小七柔声道:“小八的妻子也有了身孕,你现在五个月了,再过一个月就是六个月,那时小八的孩子便生下来了,我们一起去喝满月酒!”

      小九道:“我好久都没见小八哥了,等咱们的孩子出生,咱们把秀才师父与青姨也接到这边来。”

      霍小七宠溺笑道:“好!我家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又过半个月,小九的肚子像吹了气一样越来越大,胃口也一天比一天好,常常一顿饭便能将所有菜与米饭吃个干净,有时半夜还会饿醒,再让阿拾去厨房弄吃的。

      霍小七知道后便从外边找了个厨子,专门负责含玉院的伙食。

      一天,小九正在院中晒暖,忽听得墙角处有声响,便大叫起来:“来人啊!有刺客!”

      外边围着的士兵呼啦啦全都围了上来,阿拾指着院子后面的假山,道:“我刚刚看见刺客逃到那边去了!”

      士兵们又呼啦啦的去了假山那边,阿拾扶着小九便悄悄出了院子。

      看惯了院子里的景色,猛一踏出门槛,好像到了另一个世界,深秋的爽朗阳光照在成排成林的桂花树上,使得空气里弥漫着香甜的桂花香。

      阿拾小心的跟在小九身边,注意着脚下是否有不大的石子,免得绊倒人。

      那些士兵平日都是纸上谈兵,真到出事时一个一个的只想着抢功,而忘记去禀报这座院子的主人——霍小七。

      小九见阿拾偷摸着出去时被人拦下时,总能听到外边抢功劳的声音,谁想一辈子寄人篱下做奴才呢?

      小九与阿拾悠哉悠哉的走在桂花林中,踩着落下的满地金黄,四处张望着。

      俄顷,从桂花林深处传来笑闹声。

      “相公,你看看他都会笑了!”

      好熟悉的声音,小九皱眉想了很久,终于想起这个温柔的声音是那个常来找她讲道理的郭书的。

      小九拉着阿拾一步一步的往丛林深处走去。

      “相公,你看这些我植的桂树好看吗?”

      “好看!”

      小九再也迈不动步了。

      那个说“好看”的声音也曾在枕边与她说风花雪月,也曾一声一个小九的唤她,更曾夫君娘子的称呼彼此。

      握着的手紧紧收起,阿拾的手被她抓出血印来。

      小九转身想走,那两个声音却离他越来越近,堵住了去路。

      “相公,你看看他,眉毛眼睛长的多像你啊!”

      声音越来越近,小九慌忙无措的躲进桂花树后面,阿拾也跟着躲了起来。

      霍小七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孩儿,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欢,一个劲的逗弄他,直把孩儿引得咯咯大笑。

      郭书走在身侧,不时的为他拍去落在身上头上的桂花。

      “我的好玉儿,给爹爹笑一个。”

      郭书嗔道:“他才两个月大,能懂什么啊!”

      霍小七只低头逗不懂事的孩儿,也不看郭书,只道:“玉儿,爹爹在这儿呢!”

      小九再也听不下去,又怕撞到霍小七,慢慢的从一棵树后面挪到另一棵树后面,尽量不造出一点儿声响。

      厚厚的桂花踩上去软绵绵的,小九跑的急,一脚没踩实摔在地上,肚子一阵刀绞,饶是如此,还拉着阿拾的手,哭道:“快扶我起来!”

      有血从裙底渗出来,阿拾怕极了,忍不住大哭起来:“姑娘,姑娘!”

      小九感到一阵绝望,只喊道:“快扶我起来!”

      阿拾想把她扶起来,奈何力气太小,又加上小九身上使不出一点劲,试了多次,终于两人双双趴倒在地。

      小九望着鲜血逐渐染红的青色裙角,也慌了神,不知该做何处理,傻傻的呆在地上。

      “姑娘!姑娘!”

      阿拾还算比她冷静,迅速爬起来朝着霍小七的方向跑去,边跑边喊:“救命!”

      霍小七只正高兴的与郭书散步,听到阿拾的声音匆忙交给郭书,往阿拾方向跑去,毫无大理寺卿的礼仪。

      “小九怎么了?!”霍小七急的脸上冒汗。阿拾却一直在哭:“姑娘……姑娘……”

      霍小七放弃了从阿拾那里得到消息,拉着阿拾便往小九那里跑。

      小九正趴在地上,一步一步的往前挪着,身后一道刺目血红。

      霍小七想把小九拦下来,却被小九一口咬在肩上,血肉糜烂,流出嫣红的鲜血。

      霍小七试图抱起小九,都被小九挣扎出来,最后霍小七歇斯底里喊道:“你还要不要命了!”

      小九疼的嘴唇发白,嘴里翻来覆去重复着同一个字:“滚!”

      霍小七不顾她的挣扎抱在怀里,吩咐阿拾:“去找常驻府上的杜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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