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香

　　或许是同专业，秦翎和江上很投机。话题零零散散聊了不少，挺轻松自在。
　　江上端着咖啡杯，和秦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咖啡快喝完的时候，秦翎从厨房端了几个菜出来。江上靠着餐桌，扫了几眼菜，仍是三次一汤的搭配：青椒小炒肉、烧茄子、清蒸鱼、鱼头汤。江山挺意外的瞅了眼秦翎，这小子手艺看着不赖。秦翎盛了2碗米端了出来。
　　“学长，尝尝，看合不合口味。”秦翎倒是不客气，挑了一块鱼肉塞进江上碗里。
　　江上也没犹豫，将几个菜都尝了尝，意外的好吃。
　　他竖了竖大拇指“嗯，不错，比穆某人做的好吃，了不起。”
　　秦翎闻言嘿嘿笑了2声。
　　2人默默无言吃完饭。趁着秦翎收拾厨房的空挡，江上拿了一沓现金放在鞋柜的抽屉里。
　　零钱都是穆清攒的，江上去书房拿的时候，翻着分类摆着的10块20、50、100的票子，简直叹为观止。
　　他啧啧感叹穆大少爷不当超市收银员可惜了，这不是强迫症晚期，也差不多把他当成弱智了。

　　秦翎收拾完，打算走的时候。
　　江上叫住他:“这抽屉里有现金，你买东西拿着用。以后别自己掏腰包了。”
　　“嗯......我晚上还有兼职，晚饭做好了在冰箱里，微波炉热一下就能吃。”
　　“好，路上注意安全。”

　　平淡的日子依旧平淡着，转眼就到开学季。一开学，江上就得忙起来了，假期的课题他的亲自送去给老师过过目，清阳的百年校庆差不多在10月，他在6月底就收到邀请了。此次校庆，学校憋着大势头，他作为学生发言代表之一，开学前几天就被催促了，上赶着要提前排练。
　　江上让秦翎暂时别来家里了，他开学的半个月打算住学校。
　　简单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江上将笔记本装好，插上耳机戴着棒球帽，就出门去了。暑假2个月，他几乎没出过门，发霉了的心情，加上懒软的身体，他再不活动活动，估计差不多原地报废了。
　　学校离他住的地方其实不远，走路也就半小时，他之所以住校，多半只是想换换环境，沾点热闹，毕竟独处久了会郁闷。
　　走出电梯，他将双肩跑甩到右肩上斜挎着。去夏入秋的天气依旧有点燥，8、9点的太阳很不客气的晃了他的眼。他定在小区单元门口，一阵头晕目眩，就像放霉的被子，一见太阳，得散发散花气味和潮湿。
　　他眯眼适应半天才缓过神，果断放弃了慢跑去学校的念头，打算就沿着马路牙子晃荡过去。
　　他住的这个小区，算是C市三环边上，繁华又干净，马路对面挨着本市有名的人工湖。
　　他晃荡在马路边的人行道上，左手边绿化带郁郁葱葱，从上到下缓坡延伸到湖边，5米多远的树木苗圃很巧的分离了都市动静。江上压着帽子，选择了动的一边，原因最简单不过，他能溜边蹭点树荫。
　　两手插兜缓缓踱着步，湖里溢出的腥湿气味丝丝萦绕着。打拳散步的大爷大妈依然活跃在湖边上。不知走了多久，江上摘了耳机，闷热的秋老虎，一会就闷了他一身细汗，耳朵有些发痒。
　　揉揉耳朵，都市焦躁的繁忙便悉数钻进了脑袋，他果断打了个弯，转进花圃中间的小路。前面湖边上围了一群人，叽叽喳喳的，激起他心里没来由的烦躁，果然独处久了会得病，怕吵的病。
　　江上路过人潮的时候，没忍住也看了一眼，冷不丁瞅见一抹修长的背影，长身直立，正偏头调着肩上的提琴。
　　贴身的藏青色西服裤配黑色的休闲T ,将那人修长的腿和劲瘦的腰身衬的利落有精神，微微泛点棕的头发随意扎了个小发髻，在后脑勺那大概一寸长，被风一吹就要散掉的错觉。
　　江上什么时候定在那里的，他自己也说不清。悠扬的琴声响起的时候，他从恍惚中醒了神，此时的人群已没有半点杂音，江上站的位置起码离那人有3米多远，那人安静的立在那里，背对着他，看不清拉琴的动作，提琴抵着白皙的颈脖，修长的手指颤颤拨着琴弦，他缓缓晃动着身体，黑色T莫名有几分燕尾服的感觉，将整个拉琴人的气质衬托到极致，周身的一切仿佛瞬间隐没，只剩那一抹背影，有点不落凡尘的意味。

　　人群散了，他还愣愣的杵在原地。他也说不清是什么情绪，一个写诗的，一出门就碰见个拉琴的，还拉的不错，这种反应好像不稀奇。他又瞅了瞅，那人已经背了琴包向他相反的方向走远了，江上连个侧脸都没扫到。

　　差不多10点了江上才晃到学校，还真是走出了百里长街的错觉呢。
　　陆老头夹着几本书，慢悠悠溜达着，眼看这江同学的帽子岩要戳到眼睛了，他哎呦错开身让出道。
　　“啊，陆.....陆教授，不好意思，走神了。”江上的反应挺快，开口的瞬间已退了好几步。
　　“年轻人，想什么呢？走路光低头可不行，你还得看前面，这要是大马路上，可了不得。”陆思深似笑非笑瞅着他。
　　“.......”江上。
　　“罢了，本来有件事，我打算给老代商量的，奈何你这开学第一天就差点戳瞎我的眼，我还是直接给你说吧”陆思深说着就迈腿走了“你跟我去趟办公室。”
　　江同学对于差点戳瞎人眼睛的行为有几分不好意思，转身便跟在陆老头身后。本来186的个子，硬生生比陆老头矮半头。江上瞅着陆老头挺拔精瘦的后背，心道,这人还真是逆天，身材好、脸蛋好，也不知是吃了什么神仙丹药，冻龄神器啊，没一点老头的自觉。
　　“我50岁生日还没过呢。”陆思深冷不丁冒出一句，江上一踉跄，差点又戳了人家的背。
　　“逗你玩呢，我私下还真没接触过你，没料到是个傻大个啊。”某傻大个头顶飘过几道黑线。
　　陆老头到了办公室，扯了把椅子坐下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不是马上校庆嘛，我觉得吧，你的诗写的不错，想给你增加个节目，有没有兴趣？”陆老头抽出胳膊肘下的书，放在桌子上。
　　“什么节目？”江上也抽了把椅子坐在陆思深对面。
　　“我朋友认识的人，听说拉小提琴的,一直在国外，最近来本市了，我请他帮忙来学校助助兴，想附带给你增加个节目，怎么样？”
　　听到小提琴，江上想起不久前的一幕。
　　“外国人？”江上捏了捏手指。
　　“这个，不清楚，我也没见过。英文名叫King来着。”陆老头摸了摸鼻子。
　　“哦.......”江上松了松手指，手心捏出汗了都。
　　“你今晚有空吧？”陆思深问。
　　“啊？”江上有点愣。
　　“今晚我约了他，你有空就一起来聊聊，本来想叫老代的，你能来我就不叫他了。”
　　“有倒是有......”
　　“有就来，把你电话给我，时间地点定了给你说。”江上本来也憋不出什么话，被陆老头一抢话，彻底没话说了，默不吭声抽了张纸，写了自己的电话，递给了他。

　　回到宿舍，江上潦草铺了床铺，倒头就睡了，昨晚差不多失眠了整夜。
　　江上醒来的时候，舍友正敲着笔记本。
　　“醒了？这学期回学校住？”说话的人叫贺然，老代的得意门生之一，他抬头看了眼江上，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
　　“暂住，过完校庆再回家。”江上拿了件衣服，打算冲个澡。
　　“晚上一起吃个饭吧，见你一回不容易。”
　　“不了，晚上有点事。”江上淡淡回绝了。
　　清阳的研究生宿舍都是2人间，带阳台和卫生间，条件相当不错了。他研一住了半年就搬走了，倒不是跟人相处不来，只是他跟贺然之间有那么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挺不舒服的。
　　洗完澡出来，贺然已不在了，几分钟前摔门出去了。

　　江上划开手机屏，有个短信提醒，点开一看，陌生的号：“晚8点，菲缘咖啡馆-陆老头。”江上盯了半天短信，没忍住乐了，这陆老头还挺幽默的。
　　挺好找的，江上下车一眼便瞅见了咖啡店。
　　小店门口隔出来的空间依稀可见摆放着几张玻璃桌和一些圆背座椅，占据这个空间周围和上空的是拱形的花架，巧妙隔开马路的嘈杂，花藤顺着架子攀爬而上到达墙壁，夹杂着零星花朵。
　　闪烁的门店招牌和暖黄色路灯，映出华灯初上的温暖和安谧。
　　江上走近店前，特意扫了眼门外的桌子，初夜将至，还没有几个人。令人意外的倒是，这咖啡馆墙根种着郁郁葱葱的粉色玫瑰花，花香四郁，花朵沿着墙壁附在咖啡馆的窗户上，很是雅致、颇有土耳其异域风情。
　　果然，一个古典文学老教授会一个拉小提琴的，搞得像相亲现场。
　　咖啡馆的门对着吧台，门左侧有一排镂空的隔断，透着这隔断的菱形孔洞，他打量着屋内，现在不到8点，屋里客人不多。

　　大厅里，一个桌子坐着情侣模样的两个人，另一个桌子有三个人相谈甚欢，最里望去，有一个女士背影，旁边架着写生的画板，正悠闲散漫的搅着咖啡。

　　江上梭巡一圈，靠窗的位置，坐了个男人，背对着他，那人坐的笔直，身着墨色的休闲上衣，安静的看着窗外，一阵风吹来，有些许花瓣飘落进来，落在他的手边和桌上，他凝视窗外身影未动，有种仿若隔世的沉静，看的江上有点发怔。
　　“先生，您好，请问有预约吗？”服务员小姑娘在吧台后探出了脑袋。
　　“有，应该是陆思深先生约的。”他还真不知道喝个咖啡还得预约，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陆老头约的，反正除了他，也报不出其他人了。
　　小姑娘噼里啪啦敲着键盘 “陆先生的预约登记，在9号桌，我带您过去”
　　跟在小姑娘的身后，路过一个个卡座，江上与那窗边的男子不断缩短着距离。直到小姑娘不偏不倚，猝不及防的停在那个人桌边。
　　“先生，就是这个桌”小姑娘指着桌子说道。
　　“哦......好”
　　与此同时，坐着的男人回了头，正好迎着他目光，四目相对的太突然，他窘的停下脚步，那人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话，仿若隔世般的相视，他和他竟然重逢了？
　　空气安静的窒息，江上凝住的步子进退两难。眼前熟悉的人，无数个夜里反复出现的面容，消失了6年的岁月，他想过无数次重逢的画面，却唯独没有这种，毫无预兆的，没有准备的，像个傻子般来不及反应。
　　千百种声音同时在脑海中盘旋，江上一阵天旋地转，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恍恍惚惚，昏昏沉沉，竟想拔腿就逃。
　　“江哥，好久不见”南弦何时站到他面前的，江上记不清了。“给这位先生上杯拿铁吧。”南弦对小姑娘说。
　　“好，稍等”小姑娘应完转身走了。
　　“江哥，坐吧，陆教授也快来了”南弦又说道。
　　“嗯”江上艰难的稳了稳心神，浑身僵硬，如鲠在喉的说不出其他话。他暗暗吸了口气，坐在南弦对面。

　　隔着餐桌，相对无言。
　　“江哥......你长高了呢”南弦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什......？”么，江上有点难以置信。
　　“谁长高了啊？我的king宝贝。”这声音出现的时候，有一双手已经搂住了南弦的胳膊。江上还没看清模样。
　　“宝贝，快往里挪挪”那人一屁股将南弦挤到里面座位去了。
　　“宝贝？这位就是陆教授？”话多，自来熟。上场一秒钟，台词一箩筐。
　　“不是，陆教授快到了”南弦伸手将自己咖啡杯移到里面，“喝什么，自己点啊。”
　　“好咧，你这是什么，我要跟你喝一样的”那人打了个响指，小姑娘又小步跑了过来。
　　“服务员，给我来杯和他一样的。”小姑娘还没开口，又点着头小步跑回去了。
　　江上注视着这人，高挺鼻梁、深邃眼窝、浅黄头发、棕色瞳仁，白皙肤色，“你？”江上想开口问，又不知怎么问合适。
　　“我中英混血，帅哥是不是想问这？”还挺直接的。
　　“我叫Ken,你呢？”
　　“江上。”
　　“好名字。King的中国朋友？”
　　“嗯，高......中同学”南弦搅了搅咖啡，淡淡道。
　　“Ken呢？你们是？”什么关系......？
　　江上自这人出现，心里就一直闷的难受，重逢的无措早已消失殆尽。
　　“嗯？我们？不一般的朋友，你说是吗？宝贝？”Ken眼眉一弯身子一偏，用肩头顶了一下南弦的肩。
　　“坐好”南弦将他推开了。
　　不一般的朋友？
　　什么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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