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驰人生]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

　　【二十二】

　　如果不是张驰，林臻东这辈子都不会踏进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在破旧的窄巷中穿行时，他多次对自己所处的时空产生了怀疑。他眼前的种种景象，低矮的房屋，生锈的扶梯，简直就像是二十世纪的旧上海留存在历史之中的最后一点回忆。林臻东怎样也无法想象，张驰这些年到底是怎样生活的。

　　他追逐了张驰五年。他十三岁第一次在电视中见到张驰的比赛，从此便一直跟随着他的脚步。林臻东远赴英国学习赛车，赛道上的每一次孤独的练习，他都为自己预设了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对手。

　　少年心性最不定，然而林臻东也没有想到，他就这样将张驰的名字在心中珍藏了五年。这五年他看着张驰越开越快，一次次突破过去的自己创造的记录，他在巴音布鲁克书就的奇迹令全世界惊叹。林臻东心想，他真耀眼啊。

　　他从来不懂谦逊，嚣张得理所当然。他就像是一团横冲直撞的火焰。当他出现在赛道之上，世人的眼中便只容得下他一个人的存在。

　　竞技体育，只有第一，没有第二。赛车运动又没有年龄上限，林臻东不知道，那些一直被他甩在身后的对手们，心中都在想些什么。

　　他看着张驰的视频过了五年。比赛录像，赛后采访，与他有关的新闻视频。林臻东感谢网络带给他的福利。他默默地关注着这位天才车手，同时积蓄自己的力量。林臻东希望，当他与张驰两人同时出现在赛道之时，他能用自己的技术与实力，将张驰曾经带给他的震撼返还给他。

　　林臻东曾注视着他的背影将近五年。他希望这一次，换张驰来追逐他。

　　这也是他年满十八岁终于开始正式比赛时，得知张驰被禁赛五年的消息会如此震惊的原因。他觉得张驰失约了，尽管这场约定从始至终都是他自己单方面的。

　　但好在还有机会。

　　林臻东听说，张驰开了一家书店。晚上没什么人来买书，他便在书店门口卖炒饭。这样的生活对于他曾经的运动生涯来说，实在是有些落魄。林臻东不是没有想过帮他。他也曾委托过父亲的助理让他不着痕迹的帮助张驰。

　　然而张驰真的很聪明，他能分清这些善意是否别有用心，所以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林臻东没有料到张驰在这样的环境下还保留着当初赛场上的傲气，所以他对张驰的拒绝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当他从父亲助理口中得知张驰的反应时，林臻东愣了两秒。

　　他不知道是该生自己的气，还是生张驰的气。

　　【二十二】

　　书店很小，很破。门口坐着几个老大爷在喝小酒。林臻东没有看见张驰，他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张驰，曾经蝉联五届冠军的著名车手。他辉煌的时候，拥有数之不尽的荣誉与财富。林臻东未曾体会过这种从云端跌入泥潭的落差，但是绝对不会好过。在四年的磋磨之后，林臻东发现，他竟然有些害怕再见到张驰。

　　他害怕张驰会让他失望，他怕在生活的重压之下张驰会失去了曾经的锐气。这很正常，不是吗。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没有物质支持的热血与梦想都是空话。

　　林臻东步伐缓慢地上到二楼，几十级台阶被他走出稍显悲壮的气氛。然而当他行至二楼露台的时候，他一眼看见了自己。

　　……对，是林臻东他自己。

　　露台上有七八个零散的食客，张驰在一片空地上放了块白色幕布。一个小型的投影仪悠悠地打出一缕细小的光束，屏幕上是林臻东最近一次夺得冠军之后接受采访的过程。

　　十三岁那年他立志当一名赛车手。九年后的现在他终于身负足够重量的冠军奖杯出现在张驰面前。林臻东忽然觉得他五年的背井离乡，四年的赛场拼搏，都值得了。当他的访谈出现在这破旧楼房的露台上，出现在张驰眼前时，之前吃过的哭，受过的伤，忍受的孤独，一切的一切，都值得了。

　　一个稚气的童声传来，小家伙喊着“爸爸，爸爸”。林臻东知道那是张驰的儿子。二十七岁的单身父亲张驰听见儿子的叫唤，慌慌张张地跑来，“咋啦咋啦！”

　　张驰出现得猝不及防，林臻东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然而张驰并没有注意到这个打扮可疑的年轻人。他蹲在儿子身边，“怎么了？”

　　他的儿子，小张飞，指着屏幕上的林臻东，好奇地询问，“他厉害不？”

　　林臻东看着视频中的自己，又看看懵懵懂懂的小张飞，最后轻轻地将视线落在张驰身上。他比初见时的模样长开了些，似乎也长胖了一点，不再是十八岁时凌厉张扬的样子，蹲在小男孩身边，脸上的笑容很温柔。

　　张弛说，“儿子，他是很厉害。但是你要知道，你爹更厉害。等明年你爹复出了，你爹就把他打败！”

　　他说话的语气态度，就像是在哄骗不懂事的小孩子。吃东西的人大约也是这样想的，并没有把老板的一番宣言放在心上。然而林臻东注视着张弛，他看着张驰眼中又亮起了那令他心旌神驰的火光。他还是那么好看，皮肤白皙，眉眼乌黑，似乎没有受过任何伤害，似乎还是赛场上风驰电掣的天才车手。似乎禁赛五年的惩罚也没有磨灭他对赛道的激情与向往。

　　耳边出现短暂的轰鸣声，林臻东的心脏重重地跳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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