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

　　次日秋风不再作了，鲜有的阳光却是撒进了洞口半米。
　　墨虹不会为此而喜或者是悲的，因为仙者无情吧。
　　至少他曾经自以为如此的。
　　莫要再为此费神了罢，墨虹又开始忙碌自己的事情。
　　是以，午时前后，少年醒来之际耳畔果然回荡着那句千篇一律的“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待到完全清醒了，他并未急于起身，只是强忍着口中的干渴静静地听了一遍墨虹的诵读。
　　“你读了多少遍了？”少年声音嘶哑。
　　“不足十万遍吧。”对于少年的醒转墨虹显得波澜不惊。
　　是啊，多少遍了，想想自己遇劫于此也是近三年了吧。佛祖尝告诉墨虹，说他要去长安城边，终日里只潜心诵这一曲区区几十字的《子衿》，便能渡了这一劫。
　　墨虹如是做了。
　　可是临行前，佛祖却对他说，在这渡劫的日子里，便要隐去了七情六欲，尤其斩断了情思，凡是触碰了这禁令，就要经断脉绝而亡。
　　墨虹惑矣。
　　“十万遍……你可知道这句话为何意？”少年有了些力气，刚要起身寻些水喝，却发现水早已备在了一旁。
　　“知道。”墨虹的回答依旧如冰一般的冷。
　　少年不慌不忙地饮下杯中的水，并未道谢，就好似那是他自己的水。接着，他又说道：“哎，算了吧，像你这种看似很仙的傻呆，就算读个一百万遍，也是懂不了其中的情愫的。”
　　墨虹毫不犹豫地接上：“仙者不可以有情。”
　　少年蹙眉不解地斜视了墨虹一眼：“那你不是自相矛盾嘛！”
　　墨虹沉默。
　　良久，少年才轻咳了一声，转变语气恭敬道：“这位仙子救下阿莺，阿莺感激不尽，可问仙子贵名？”
　　“你……你叫我墨虹就好了，墨色的墨，虫工的那个虹。”
　　“好啊，哈嗯……墨虹！”
　　“嗯……”
　　阿莺被逗乐了，见墨虹也不至于太过刻板，拍了一下脑袋，继续道：“你叫墨虹……墨色的彩虹？哦不对，是墨色了便不是彩虹了……”
　　“彩虹？”
　　阿莺急了，以为自己表述欠佳：“就是，下过了雨，长安城空中就会有的那个……好漂亮的……”
　　“下过了雨……长安城里？”墨虹不明所以。
　　“嗯！你……是不是没有出过这个山洞？”阿莺眼中充满了惊讶。
　　“算是吧。”
　　见墨虹承认了，阿莺垂下眸子，有些失望：“哎……真可惜，你知道吗，长安城可好了，有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应有尽有。”
　　墨虹听阿莺如是说着，便由身后摸出了一把古琴，道：“还有你这把琴……也是长安城的？”
　　“啊……我的琴……它还好吧？”阿莺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两眼放光。
　　“摔断了三根弦。”墨虹依旧直来直去道。话音将落，却瞥到了阿莺在一瞬间变得悲痛欲绝的神色，补充道：“我以发丝为你补好了。”
　　说罢，阿莺悲伤的表情却再一次缓解了。
　　有一瞬间，墨虹心里咯噔一下，看着少年脸上丰富的表情和不可思议的神态变化速度，心中竟然油然生出一种微妙的感觉。
　　他逛逛脑袋，试图摆脱这种感觉。
　　真是怪啊。
　　静默片刻，墨虹将那琴物归原主，又开始诵自己那曲《子衿》，没再理阿莺，阿莺也忙于检查他的琴去了。
　　阳光依然甚好，仿佛就能听到撒在洞口的半米金黄“噼里啪啦”地作响，黄得好似某一幅画中的向日葵——一株，满园；暖得好似生来初尝的第一口烈酒——火热，醉矣；迷人得，好似少年口中的长安城——近，而远。
　　长安城笼罩于这阳光下的样子定是美极了的吧，一如身侧之人。
　　难得，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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