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纪年之往生梦

　　今日，白府的二小姐终于要出嫁了
　　辛月老老实实地研究了半天黄历，才给柴莹莹选了这个日子。
　　天气微寒，已经入了冬日，天还没亮，睡的迷迷糊糊的柴莹莹就被王夫人从被窝里给拉了起来，忙着梳妆打扮。白府灯火通明，大门口早早就贴上了喜字，镂花的灯笼高高挂在门楹上，门口的道路也提前打扫的干干净净。
　　“不是中午才来迎亲吗……”迷迷糊糊的柴莹莹还扒着床抵死挣扎。
　　辛月抱着胳膊，乐呵呵地看着柴莹莹被来回摆弄，两三个婢女绕着柴莹莹来回的转，忙的不亦乐乎。
　　经过整整一个上午的忙碌，柴莹莹终于获得了片刻的安宁。
　　“困死我了，辛月，我都不想嫁了怎么办……”柴莹莹还处在半昏迷之中，“我再睡会……就一会……”
　　辛月上前扶住柴莹莹摇摇晃晃的肩膀，笑着说：“你真得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啧啧……人靠衣服马靠鞍……”
　　柴莹莹睁开眼，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不禁傻乐出了声。
　　“真漂亮嘿嘿嘿嘿……我要是能长这样就好了嘿嘿……”
　　辛月：“……”
　　柴莹莹今天的一身喜服确实漂亮，深红与深绿相间的长裙，外罩一层俏丽的红纱，袖摆和裙边都有金线勾样的纹饰。柴莹莹长而浓密的头发被齐齐整整地挽好，髻上插着累丝金凤的发簪，金质的流苏在鬓边轻轻摇晃，声音清脆而悦耳。
　　柴莹莹那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因为上了妆的缘故显得水盈盈的，嘴唇是艳丽的红，柴莹莹转过头，笑着对辛月说：“我突然发现我一打扮还挺好看的，突然不舍得我自己嫁人了。”
　　辛月今天也换了一身水粉色的裙子，显得柔和多了，她扶着柴莹莹沉甸甸的头冠，叹了一口气说：“我也不太舍得把你给嫁了怎么办？后悔来得及吗？”
　　柴莹莹一撇嘴：“来不及了。”
　　辛月将脸贴到柴莹莹的脸旁边，看着镜子里映出的两个人，轻声说：“从校服到婚纱，我算不算也做到了？”
　　柴莹莹笑着点点头，说：“臭不要脸的。”
　　辛月拍着柴莹莹的肩膀，说：“以后要是齐若桁那小子敢欺负你，他就等着吧。”
　　柴莹莹眼圈忽的红了，哑着嗓子说：“你别这样，我想哭……”
　　“你哭吧，妆要花了。”
　　柴莹莹深吸一口气：“好吧那算了。”
　　辛月看了一眼门口的侍女，催促道：“走吧，你要嫁人了！”
　　柴莹莹“嚯”地站起来，很无畏地喊道：“走了！嫁人去了！”
　　辛月：“……”
　　你要上刑场吗大哥？

　　柴莹莹盖着红绸制的红盖头，在王夫人的搀扶下出了府，腰间的环佩叮当作响，奏出一曲很是悦耳的小调。王夫人不舍地拉着柴莹莹，不住地擦眼泪。
　　柴莹莹有些伤情，虽然王夫人只是一个便宜妈，但王夫人这五年确确实实是将她宠在了心尖上，不管怎么样，作为白悦卿，她对这个母亲是有感情的。
　　昨晚王夫人在柴莹莹的卧房坐了很久，泪眼婆娑地拉着柴莹莹的手，声音有些哽咽：“其实……你不是娘亲生的……”
　　柴莹莹听得有些懵。
　　“娘去明华寺上香，求一个孩子，就看见了路边哭着的你。把你抱回家，我就怀孕了。”王夫人笑的有些苦涩，“你知道了，还认我这个娘吗？”
　　柴莹莹点点头，道：“娘，我天生痴傻，你却没弃了我，这份情谊，女儿无法报还。”
　　柴莹莹透过红盖头看见用手帕拭泪的王夫人，伸手反握住王夫人的手，温言安慰：“娘，笑着送我出府吧。”
　　我会让白悦卿很幸福地生活下去，很幸福。
　　柴莹莹跨出白府的大门，看见骑在马上的齐若桁，正笑着望着她。
　　那笑容里包含了太多柴莹莹看不懂的东西，有大愿得偿的激动，有失而复得的喜悦，还有一丝难言的落寞。她的嘴角也跟着轻轻弯起，恨不得冲过去直接跟着齐若桁骑马私奔了。
　　古时的婚礼的程序很复杂，更莫说王府的婚礼了。柴莹莹到了王府门口，按例是要跳火盆的，辛月已经提前嘱咐过齐若桁了，柴莹莹四肢不发达，火盆千万别太大。可柴莹莹盖着红盖头，迷蒙中只能看见跳跃的小火苗，于是辛月就眼睁睁地看着柴莹莹潇洒地起跳，直直地跃进火盆里。
　　辛月捂上了眼，心疼了半分钟那身昂贵的嫁衣。
　　柴莹莹刚起跳，就被一双很有力的手扶住了，她稳稳地落在了火盆旁边，在盖头的缝隙里看见了紧握她的那双手。
　　柴莹莹本来还有点紧张，感受到齐若桁手心的温暖后，忽的就又有了勇气，挺起胸膛，任凭齐若桁牵着她，大步往王府正厅走。
　　齐景岳今日也来了祁王府，端坐在高堂上，没有平时皇帝的威仪，倒有些像一个慈爱的父亲。
　　拜完天地，柴莹莹又接了王妃的印信和名册，这复杂的拜堂仪式才算正式结束了。
　　辛月在旁边观看了全程，等到柴莹莹被送入洞房，她脚愣是没给站麻了。
　　“今天国师穿的倒是很喜庆啊？”辛月一回头，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燕之遥。
　　“燕大人好久不见啊！”辛月上前一步，脸上带着可疑的笑，“看到人家结婚，就没想到自己之前的一些不悦的经历？”
　　燕之遥脸忽的黑了，语气冷冷地回答：“那也总比国师大人从没体验过的要好。”
　　听听，这是人话吗？
　　辛月没理燕之遥，转头看见齐若桓正和齐若枫聊得火热，不觉有些惊异。
　　“他们两个……也能聊到一起？”
　　燕之遥也轻声说：“没想到吧？我也很奇怪。”
　　齐若桓身边跟着一个长得有些平庸的随从，书生打扮，正笑着向齐若枫打招呼。
　　“那是大皇子最近新纳的门客，陶烨。”辛月听见燕之遥在她耳边说，“大皇子好像很信任这个门客，去哪里都带着他。”
　　辛月皱了皱眉，道：“这个人看的我很不舒服。”
　　燕之遥突然笑着把她拉到一边，说：“那就不看了，走，吃二殿下的喜酒去！”
　　辛月跟着燕之遥坐在了一桌，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饭，实则偷偷地观察着齐若枫那一桌的状况。
　　齐景岳已经先回宫了，齐若枫正缠着齐若桓，非要让他给齐若桁敬酒，齐若桁忙推谢不用，很是兄友弟恭，一派和睦。
　　暗流永远在水面之下涌动。
　　燕之遥忽的用筷子敲了一下辛月的盘子：“好好吃饭，别乱看。”
　　辛月被人猛一教训，很是不满地收回了眼神。
　　“你今天不是很开心啊？”燕之遥突然问了一句。
　　辛月咬着筷子，叹了一口气：“你家白菜被猪给拱了，你能开心吗？”
　　燕之遥笑了，安慰她道：“其实二殿下是个可以托付的好人。”
　　“我知道。”辛月垂下眼，“一想白悦卿以后处处都被拘束着，我就不太满意。”
　　燕之遥挑了挑眉：“可是白悦卿是真心喜欢二殿下的，不是吗？”
　　辛月微微一笑：“是啊，嫁给自己爱的人，人生完美了。”
　　燕之遥看着辛月，轻声说：“你其实……也可以……”
　　“哎，这汤做咸了。”辛月忽然很气愤地向燕之遥说，“齁死我了，给我口水……”
　　燕之遥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辛月看着燕之遥的样子，不禁想笑。
　　不是她迟钝，是她不敢啊。

　　柴莹莹在床上一坐就是两个时辰，打了两回盹，实在是无聊到了极致。
　　齐若桁怕她饿着，特意让人给她上了两盘糕点，。在连吃了五块糕点后，柴莹莹甚至品出了糕点的配料。
　　“花生，葡萄干……嗯，还有松子……”
　　本来成亲前满怀的旖旎心思，全都在漫长的等待之中变成了虚无。柴莹莹现在什么都不求，只求齐若桁赶紧回来把她的盖头掀了，她好直接睡觉。
　　窗外突然响起了几声清脆的鸟鸣，天气渐寒，万物肃杀，柴莹莹好奇地凑到窗户边，想看看鸟在哪。
　　柴莹莹刚探出头，一只鸟就从她身边窜过去，叼起她的盖头就飞跑了。
　　柴莹莹：“……”
　　她很想给自己一巴掌，叫她好奇，害死猫了吧！
　　柴莹莹打开门，看着那只鸟叼着红盖头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倒像是故意逗她。
　　柴莹莹抬头看着乱飞的鸟，有些愤怒地说：“谁耍我？出来！”
　　那只鸟忽的转身离开，柴莹莹心一横，撸起长长的袖摆，提着裙子跟着鸟走了几步，到了院子中间，柴莹莹就不动了。
　　傻瓜才跟这玩意往前走。
　　那只鸟突然不见了，柴莹莹那日从宫里见到的侍女小瑶突然从她后面转了出来，吓得柴莹莹一哆嗦。
　　小瑶将红盖头还给了柴莹莹，笑着道：“怎么，不认识我了？”
　　柴莹莹有些结巴：“你……怎么进来的？”
　　小瑶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果然，不认识我了……”、
　　柴莹莹有些迟疑地问道：“那个……你不是那个叫小瑶的宫女吗？”
　　小瑶呵呵地笑了，说：“行吧，忘了就忘了吧，忘了反倒好。”
　　柴莹莹被小瑶弄得有些一头雾水，本想再问，小瑶又说：“你还是要嫁给他，总是这样，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算了，祝你幸福，还有……”
　　小瑶拉过柴莹莹的手，盯着柴莹莹的眼看了很久。
　　柴莹莹突然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她有些站不稳，迷茫中看见小瑶将一个稀奇古怪的符咒贴在了她身上。
　　“送你的新婚礼物。”
　　柴莹莹听见小瑶越飘越远的声音，她努力维持着自己身体的平衡，挣扎着往屋子里走，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四肢疼的发酸，柴莹莹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了屋子的门框，一个踉跄跌进了屋子里，随着门的关闭，柴莹莹彻底陷入了沉睡。
　　远处，树后的男子眼神晦涩不明，看着化鸟离开的小瑶，嘴角慢慢爬上了一丝笑意。
　　天时地利，只差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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