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为云裳

　　大概是清楚这样的客户很难搞，林予安格外认真地花了四天才把那副商绘画完，然后把带着水印的图发给客户，客户没有回消息，安安就继续画下一副。这一副，就没有前一副进展的那么慢了，一上午差不多就已经画完了。

　　下午上课的时候，林予安收到了早上客户的回信。

　　客户：你这一副画不够活泼，不太符合我们杂志整体的风格。

　　活泼？安安皱眉，这意思是让我怎么改？

　　予君长安：还有别的要求么？

　　客户：色彩明亮点。

　　予君长安：好的。

　　林予安叹了一口气，上网看了一眼这个杂志的插画，看着看着心情有点不好，这些插画都偏向日漫风，虽然都是穿着古装，但是一张张脸都是标准的日漫头，和她的画差别不是一般得大。安安心想，要是改配色，水墨风景的背景肯定要换了，人物大概要更鲜明一点，感觉就是要再画一遍。

　　宋美美看林予安愁眉苦脸地问：“安安，你怎么了？”

　　林予安道：“一个单子有点难搞。”

　　宋美美安慰道：“没事，你肯定能搞定的，你都搞不定，我们肯定也搞不定。对了，今天我和赵琦她约了去吃火锅，一起去么？”

　　林予安摇头：“不去了，晚上还要赶稿呢。”

　　“那好吧，下次约吧！”

　　林予安回到寝室，先把早上画得差不多的那一副画画完，发给客户，然后着手改这一幅。等弄完已经是晚上九点了，林予安摸摸肚子，神经慢一拍地觉得饿得难受，才想起来是晚饭忘记吃了，林予安在柜子里掏啊掏，千辛万苦地掏出一包方便面，正好泡着吃了。

　　吸溜着泡面，林予安看看电脑桌面上剑网三的图标，想了想，还是没忍住点开。游戏里那些不多的好友都在，打竞技场的正在打竞技场，玩龙门秘境的玩龙门秘籍，林予安看看聊天记录，她不在的时间没有人找她，她上线了，也没有什么人和她玩。

　　仿佛根本没有人发现她好久没有上线了，也没有人会在意她好久没有上线了。

　　直到林予安吸溜完一碗泡面，剑三的聊天栏里也没有任何消息。林予安关掉游戏，继续手中最后一幅商绘。

　　连续忙了几天，不出所料，另外两幅稍微改改，客户就满意地付了尾款，而另外一幅的客户才姗姗回消息。

　　客户：不行，和我们杂志的画风不搭。

　　林予安真的感觉心累，她的画风就是这个样子，找她画画的单子难道不是看上她的画风，现在却硬要她改画风。

　　林予安心中气闷，但还是好脾气地问：

　　予君长安：是哪来不太合适吗，能具体说一下吗？

　　客户：你看过我们杂志么？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画风相近就行。

　　林予安看着客户发的就行两个字，郁闷得不得了，你这样子哪里是就行？心里憋着一股气，林予安连饭也不想吃，就趴在电脑面前画画。

　　前前后后，林予安发了三四幅，那个客户还是一个调调：不符合杂志画风。

　　林予安揉揉自己的手肘，长时间的伏案让她感觉身体很累，心情也越来越不好，但是都画到这个程度了，林予安也没什么理由放弃，只能心中为自己打气，然后接着画。

　　刚刚勾线了一半，数位板上的显示灯，亮了一下就彻底暗下去。林予安心中一惊，赶紧在数位板上试试，笔头压在数位板上，数位板和电脑却什么反应也没有。林予安压抑着心中不安，重新装了一下数位板，还是没有反应——数位板坏了。

　　林予安看着电脑上画了一半的画，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情是怎么，这已经是第五稿了，她觉得自己这一次能通过了，可是她的数位板坏了，她画不下去了。

　　寝室里四个人，宋美美和赵琦纯粹是来混日子，根本没有买过数位板，所以只有李子穆那有一个数位板。

　　林予安拿出手机给李子穆发消息。

　　林予安：子穆，能借我一下数位板么？我的数位板坏了，但是有一个单子很急，要赶出来。

　　过了十分钟，李子穆才回消息：可是可以，但是我的数位板锁在抽屉里了，钥匙在我身上，我今天下午回家了，要周一才回来。

　　林予安咬唇，李子穆是本地人，其实她很想说，她能不能回一趟学校，帮她开锁拿一下数位板，但是李子穆字里行间都是透露的意思都是她不像麻烦这一趟。

　　林予安咬咬唇，没有数位板，她还可以鼠绘，不是么？可是从来没鼠绘过的林予安，拿着鼠标感觉手都不是自己，一笔画下去，和自己想画的位置差了十万八千里，林予安只能擦掉重新画，半个小时过去，林予安手疼的不行，但是画却一笔都没有画下去。

　　看着电脑屏幕，林予安感觉自己的眼睛酸酸的，大概是长时间看电脑的缘故，眼泪忍不住就掉下来，然后滴在自己手上。

　　寝室里只有林予安一个人，即使她哭，都显得空空荡荡的安静。林予安早已习惯了寝室的寂静，也习惯了别人的热闹，可是偶尔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是会觉得这样的寂静有些难熬。一种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有客户刁难的委屈吧，有数位板突然坏了的委屈，有室友不帮忙的委屈，也有无人在意这些的委屈吧。

　　林予安把头埋在自己的手臂里，就是这种委屈啊，不管她好，不好，不管她哭得大声还是小声，都没有人在意。

　　无声地哭了很久，终于哭不动了，林予安拿出手机给客户发信息。

　　予君长安：不好意思我的数位板坏了，明天才能去买新的数位板，这一单我大概无法按时完成了，我把定金退了，您找别人吧。

　　发送出去，林予安没有再看手机。那一串的话听着就像是蹩脚的谎言，仿佛是指责客户太过麻烦而不想继续这一单，林予安心想，对方肯定会在心里骂她吧，然后再也不会联系她画画了。想着，林予安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

　　就是很委屈。

　　林予安努力抹掉自己的眼泪，拿出自己的水粉画颜料，铺开画纸，拿起画笔，也不知道画什么地在纸上画着，画着画着，林予安心情好一点。客户不满意就不满意吧，她下次再努力，明天先去数码城买板子，然后练练新板子，天气好的话，去西湖走走，写写生生，日子还是要开开心心过的。

　　宋美美和赵琦回寝室的时候，林予安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睡了。

　　“林予安，你这么早睡啊？”宋美美都。

　　林予安静地点点头：“我的板子坏了，明天要去买板子。”

　　“你明天几点起！”赵琦一听，忙问,“你是不是要早起啊？千万不要叫醒我，我想睡懒觉！”

　　“我明天起床声音轻一点。”

　　“安啦，安安又不是李子穆，安安起床声音很轻的，你到时候肯定睡得跟猪一样，什么也不知道。”宋美美随意道。

　　“好了，别吵醒我就行，我的夜生活开始了！”

　　周六早上，林予安九点起床去数码城，直接去自己一直买的那家店，买了常用的数位板。数位板到手，林予安这个月刚刚赚到的钱也没了。所以说，古代只有贵族才能学画画，因为画画真的太烧钱了。

　　林予安的父母也有给林予安生活费，但是两个略显天真的父母不知道一个美术生除了要吃饭，还要买颜料、买画板，远离故土，还有许许多多花钱的地方。他们觉得自己每个月给的生活费就完全够一个孩子在外面生活了。

　　林予安长于奶奶膝下，与父母的关系可以称得上是疏远，第一次开口要买颜料的钱的时候，林予安父母是没有丝毫犹豫地给钱了，但是他们似乎是觉得颜料买一次就行了，画纸买一次也就行了，久而久之，林予安就不再开口向父母要买画画工具的钱。

　　不过好在，林予安确实在画画这方面有些天赋，边学画画边就开始接单子，勉勉强强收支平衡，幸运的话有时候还能买点自己喜欢的小东西。

　　下午，林予安顺便去了西湖白堤边上的浙江省博物馆孤山馆区，浙江省博物馆一些比较珍贵的文物镇馆之宝大多都放在了武林馆区，孤山馆区的文物并不多，但是也都有自己独特的意义。

　　林予安半蹲在玻璃展柜前看里面的黑漆嵌螺钿盒子的时候，手机亮了，是那个难缠的客户姗姗来迟的回信，大意是取消订单，这个单子因为他也没有想好到底要怎样的成品，所以才会一直不满意，但是他还是挺满意林予安之前毫无怨言的配合，然后期待以后还能合作。

　　林予安看着眼前黑色漆盒上反射着贝壳银光的图案，突然就有了一丝灵感。漆器大气华丽的黑色配合着螺钿的精致小巧，碰撞出别具一格的魅力。

　　林予安想：若能以漆器入画，一定是很吸引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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