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月明

作者:见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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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长


      回到关雎宫,姜肆唤姜阿伯留下,问他是如何会碰见谢致的。

      姜阿伯道,“回公主。我见先前你吩咐的时辰快到了,便想上铜雀台去接您,恰好碰见歹人劫持了您和琳琅丫头,叫人却没人至。”

      姜阿伯深知,以姜肆的性子,是不肯让人知道她被人劫持之事的,故而最开始的惊惶过去,并未往铜雀台内去求人帮忙。

      “我想下去让护卫们追贼,却正好碰见了谢郎君。他一见我便问您的行踪,说是奉季王之命,来接您回关雎宫。”

      深秋的夜风,夹着金桂的幽香,游游荡荡地吹。

      姜肆对上琳琅和姜阿伯担忧的眼神,微微一笑。

      “我知道了,姜阿伯,你下去歇着吧。”

      姜肆来到桌边,取出纸笔写信,封了蜡以后,递给琳琅。

      “琳琅,你派个能干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将这封信送回吴郡去。”

      琳琅不解。

      “公主,可是出了什么事?”

      今日之难,琳琅亦知是那王姬在背后做怪,倘若不是谢郎君,公主不知会遭遇什么。

      但吴郡远在千里之下,若公主是想让江东国出手帮忙,怕是鞭长莫及。

      “我是有要紧之事,想告诉父王。琳琅,你赶紧去。”

      她的神色十分郑重,琳琅按捺下不解,转身去寻人。

      屋内只剩姜肆一个。

      入邺城两年,她住在关雎宫,谢致住在驿宫,除了节宴在宫廷碰见,其他时候,与他接触的机会却并不多。

      然而这短短的一个月内,他却主动找她两次,这其中,还有季王的手笔。

      姜肆隐约感觉到,谢致待她,比起先前,似有不同。更别说,他自顾替她搽药的举措,是近乎轻薄的亲昵。

      今夜短短的会谈,他眼中之野心勃勃,昭然若揭。

      她不得不怀疑,这其中,是有什么阴谋。

      怕只怕,是谢致那厮,与季王有了某种成算,想要算计江东国。

      第二日,皇令下至关雎宫,道陛下请江东国公主入宫一叙。

      姜肆淡然接了令,略收拾一番,带着琳琅进了未央宫。

      不出她所料,姬旸要说的,果然是前夜铜雀台一事。

      姬翎手上的可用之人,来自深宫,他身为皇帝,自然有所耳闻。

      “阿月,昨夜你没受伤吧?”

      姬旸一脸歉疚,不似做伪。

      姜肆摇头。

      这位表兄对她向来很好,纵使姬翎算计她,她也不至于迁怒姬旸。

      “昨夜翎儿回来,我已经罚了她两个月禁闭,阿月看在我的面子上,莫与她一般计较,可好?”

      姜肆轻笑。

      “表兄,我与姬翎之间,不过小女儿间的小打小闹,伤不了根本。你还是好生养病为宜,切莫为了我们的事操心。”

      “若因我的事,劳你费神,便是我之过了。”

      姬旸眼中闪过一抹黯然。

      “你与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的。”

      “阿月,昨夜,是谁救你脱困的?”

      姬旸昨夜亦派了人去阻止,却只能在台阶之上寻到一只宫灯,连姬翎派去的贼人亦不知所踪,想来,是被救走姜肆的人,灭了口。

      他后来,虽得了姜肆安然回到关雎宫的消息,亦是一夜无眠。

      “姜阿伯碰巧遇上谢致,是他出的手。”

      “是么,”姬旸隐在玄色广袖中的手,紧了紧,故作轻松道,“谢公子毕竟是阿月的未婚夫婿,有他帮忙,定然不用担心此事泄露出去了。”

      姜肆见他脸色苍白,有些担心他的身体。

      “表兄脸色不好,去歇着吧,我先出宫了。”

      姬旸虽不舍,亦只能起身,将她送出未央宫。

      一个月后,一封来自江东国的国书,经过重重关卡,到达周朝的实际掌权者,季王姬横手中。

      与此同时,关雎宫内的姜肆,亦得了母国的来信——她的兄长,江东国公子,姜衍之,亲自来邺城接她回吴郡了。

      她欢喜至极,忙命琳琅去收拾宫殿。

      “公主,何事如此惊喜?”

      琳琅不解。姜肆随手将信予她,琳琅看了,亦十分高兴。

      “奴婢这就去。”

      夜深,天上朗月昭昭,星河灿烂。

      一道秘信,踏着月之清漪,从王府之中,悄悄来到谢致手上。

      秘信的主人,是季王身边最得力的大监,张荣的养子,张婴。

      谢致两年前入邺城为质,便成功收买张婴,那以后,但凡季王府内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会在第一时间,秘密通知谢致。

      谢致展信阅过,将纸张放在火苗上。

      卷起的火舌慢慢将携了消息的纸吞噬殆尽,只留淡淡灰烬,被风一吹,再了无踪迹。

      端平十二年,九月二十。江东国公子,自两年前送亲妹入邺城后,再一次踏入了王朝的都城。

      礼官早就得了季王的命令,以公子之礼,在城门外候着,等着迎姜衍之入城。

      至午后时分,却只见空空如也的公子车驾。问过同行随从,才知,江东国公子,先去了城外的关雎宫。

      礼官愕然,不得已,只能将此事回禀季王。

      姜衍之的行为,是极失礼的。

      纵然天子尚未亲政,但如今朝廷由季王把守,他的话,便如天子亲旨。旁人如奉圭臬,尚且尤嫌不足,他却敢做出,置季王之话于不顾的事。

      一至邺城,不说先去觐见季王和陛下,却是先入关雎宫去见妹妹。

      礼官战战兢兢,将那随从的话报于姬横,连大气也不敢出,唯恐王之怒火,烧到他身上。

      姬横却笑了,似是全不在意姜衍之的态度,命那礼官退下后,才看向一旁的谢致。

      “此事,你怎么看?”

      谢致道,“王爷,我与姜衍之并不熟悉,无从得知,他此举,是他的个人意愿,还是江东国的意愿。”

      “有区别?”

      “自然。”

      姬横命人拿出一份明黄帛书,递给谢致。

      “此乃江东国前几日呈上的国书,你且看看。”

      谢致稽首,展书而阅。

      国书乃江东王姜晁亲笔所写。先叙问候,再表忠心。紧接着表示自己能力有限,难以担任治理下邳和广陵两座城是池的重任,希望季王能体谅小国不易,将下邳和广陵收回朝。最后,再委婉地表示,老江东王年事已高,卧病在榻,日日思念孙女,希望朝廷能体恤老臣之心,还姜肆入吴郡。

      言辞恳切,字字衷心。

      下邳和广陵,便是当初姜肆出生之际,先帝赐给江东国的那两座城池。

      实则,属国公子和王女们,入邺城“学习周朝国礼”之期,只有三年。再过几个月,他们回属国的期限便到了,到那时,姜肆依然可以回吴郡。

      “王爷,老江东王真的要行将就木了吗?”

      谢致先问了这个问题。

      姬横点头。

      “老江东王年过花甲,且这两年,的确生了重病。”

      这个消息,出自朝廷派往江东国的监正。

      分封国建立之初,朝廷便在六国中设立监正官一职,三年一换,直接由朝廷指派。每个月末,监正官们都会呈奏一本,禀告自己当月监察所得。

      早在去年初春之际,江东国的监正,便上报了老江东王患病一事,且直至上个月,亦无他病愈的消息传回。

      谢致沉默片刻,有了定见。

      “王爷,恕我直言。我认为,江东王所言,字字恳切审慎,当是真心。”

      “以两城所属,换取公主还吴,既能体现他的重情,更是体现他之愚昧。重情之人,家人便是他的软肋。这种人,最好控制。”

      “姜衍之身为公子,无视皇令而擅作主张,更是鲁莽。若他顺利继承王爵,江东国更难有出头之日。”

      “此三条为证,江东国不足为虑。王爷大可做个顺水人情,放姜肆回吴郡。”

      关于江东国的问题,姬横亦是心中有数。江东国历年来谨小慎微,不生是非,按时纳贡,更无作乱造反的直接证据。他是放心的。

      只是先帝驾崩后,他任摄政王之初,他那个自小被宠坏的王妹,曾对他多有冲撞,言他祸乱朝纲,此生当难善终。

      如今十数年过去,当年她的那些话,依旧骨鲠在喉,令姬梗每每想起,便怒意横生。

      只是现在台面上,以老谋深算的鲁国和拥兵自重的长沙国,是目下最大的祸患,他尚且还需要夹在中间的江东国去平衡两国势力。倘若江东国不存,鲁国和长沙国便极有可能直接联合起来,对抗朝廷。

      鲁国国主亦流有姬氏血脉,自诩天潢贵胄,凤子龙孙,早就有不臣之心了。

      故而,江东国的存在,有其必要性。

      姬横点头。

      “你的想法,与本王不谋而合。”

      “只是,你与姜肆毕竟有婚约。待你成为江东国的女婿,到那时,你的看法,还能与今日相同吗?”

      谢致跪了下去,对上姬横探究的目光,道,“王爷,我与姜肆,两看相厌,本非良配。况且,即使真的成婚,她嫁入我西晋国以后,便是西晋国人,再不是江东国人了。我的看法,又怎会变?”

      姬横盯着谢致,又问一句。

      “倘若有朝一日,本王要你成为马前卒,替我除掉江东国,你待如何?”

      谢致答,“两年前,承蒙王爷相救,我方能脱离谢钦的毒爪。亦是王爷,助我为母报仇。这份恩情,谢致永生难忘。”

      “慢说一个小小的江东国,便是王爷想要一统六国,我也愿意第一个,拿西晋国为王爷祭旗。”

      姬横对他的态度,十分满意,脸上的笑意,亦加深两分。

      “好,你很好,不枉本王这两年,对你的栽培。”

      “如此,本王便看在你的份上,饶恕姜衍之的大不敬。并且,本王要格外开恩,不仅允姜肆提前回吴郡,且还要赐恩典给江东国,让他们继续治理下邳和广陵,以彰显我皇家风范。”

      另一边,关雎宫内。

      兄妹二人叙旧以后,姜衍之拉着姜肆的手,久久未能平静。

      “阿月,这两年,苦了你了。”

      两年多以前,朝廷下令六国,送公子或王女入邺城学习朝廷典仪。

      本该为兄的姜衍之入邺城,却是年龄尚幼的姜肆站出来,道,“阿兄是江东国的未来,入邺城之路艰险,不能让阿兄去,我不过是个恶名在外的公主,朝廷不会对我怎么样的。还是我去吧。”

      这份维护之情,姜衍之永生难忘。

      姜肆笑了。

      “为阿兄,为江东国,不苦。”

      “只是阿兄,你为何会忽然来接我?到我回家之日,尚有半年,季王会放我走吗?”

      这是她接到信以后的疑问,到今日见了姜衍之,才总算能宣之于口。

      “阿月,你心中所思,关于谢致和季王可能对江东国有所作为之事,父亲这些年,早就心中有数。你莫要担忧。”

      “提前来接你,不过是因为,祖父的身体不好了,怕是撑不过这个冬天。他最是疼你,先去之前,怎么也得让你好好陪陪他。”

      “怎么会——”

      姜肆语带哭音。

      “我离开吴郡的时候,祖父身体还好的很呢,怎么会突然病弱?”

      “祖父年纪大了。阿月,莫哭,忘了吗,祖父不喜欢你哭的。”

      姜肆擦擦眼泪,起身。

      “阿兄,走,咱们入宫去,我去求表兄,他最疼我了,一定会放我走的。”

      姜衍之拉住姜肆,艰难道,“不,求他是没有用的。阿月,父亲早前已经呈上国书,愿以下邳和广陵两座城池,换你归吴郡。季王一定会同意的。”

      “我今日,特意先来关雎宫,亦是想借我的鲁莽和意气用事,增添一分你归国的机会。”

      “阿月,你在邺城这几年,做的很好。我们兄妹俩,表现得越乖张蠢钝,江东国才越有喘息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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