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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仆人一惊,还未来得及道歉,惜双的声音率先响起。
“她不喝。”他看着林凛央道。
许国朝仆人挥挥手示意下去。他有些无语,自从这姑娘进门后这惜双先生仿佛变了一个人,除了被夫人刁难时口若悬河,大多时候都绷着脸看着林姑娘,许国顺着惜双视线看向林凛央——惜双在看她的头发。
林姑娘进来之前,惜双还与许国微笑着询问病情间或插科打诨,举手投足间透着潇洒恣意,若不是惜双对病情分析得头头是道、语语内行,他差点以为这是某个富家公子出来游玩,而不是一个为了一口饭而奔波的江湖郎中。这会又管一个头一次见面的姑娘喝不喝酒,还盯着人姑娘头发看,这太奇怪了。
许国干笑道:“惜双先生还真是怜香惜玉啊。”
惜双收回手,不洗也不擦,扶着碗继续吃饭。
林凛央也觉得莫名其妙,微微蹙着眉,戳着碗里的饭。她的确不想喝酒,但一个刚见面不到半个时辰的人替她拒酒,让她有种莫名被掌控的感觉,心里有些不舒服。
酒过三巡,许国开始有点糊口了,道:“天穹派不愧是当今修真界三大派之一啊,这行头,谁比得过啊——对了,之前来的那位修士可还好?”
林凛央随口回道:“还行还……”她压根就不知他问的是哪位。
“姑娘的发髻为谁束的?”一直安静吃饭的惜双突然问道。
林凛央低头扒着饭,思索着找何借口提前离席,早早结束这顿饭,听到疑问下意识说道:“我同门。”
察觉出声音不对,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她对面的惜双,只见他眼眶红得似是要滴下血来。
我天,他该不是要哭吧?
我说了什么让他想起伤心事的话了吗?
“啪”
竹筷被折断的声音打断了沉浸在自责中的林凛央,惜双手里的竹筷变成了四节。
惜双脩地站了起来,林凛央以为他要揍她,往后微微一仰,只听见他道:“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许国心里直犯嘀咕:吃饱了就折筷子,真是奇怪的习惯。
*
林凛央洗漱过后在厢房里准备明天需要用到的东西——符。
符篆用法广,画法多,而做法事要用到的符篆画起来更是讲究。画符是一件极其考验修士功底的事情,画符时须得摒弃杂念,万念俱空,从下笔到盖印、加持,需一气呵成,不能断笔;如画时心有杂念,这张符就作废了,要重新画了。
符是法事中最重要的一件东西,一张符画的好不好关系到这场法事的成败,画好了事半功倍,没画好说不定会惹怒先神,起了适得其反的效果。
平日里,林凛央能挥笔画上十几张不带停的,今日不知怎么了,画了五张便开始心神不宁,没法聚精会神了——一会想着师父是否出关了,可安好;一会想着明天为宅祈福该如何布符阵;好不容易静下心,惜双先生对她那挑眉一笑又钻进她脑子里。
林凛央看着自己又画废了的符,索性将笔一扔,出门散散心。
*
夜空中挂着一轮圆月,周围繁星熠熠,月光皎如白昼,像是要将大地上的每一丝缝隙都照得通亮才甘心,远处高挂的灯笼也相形失色。
林凛央走在小花园里的鹅卵石小径上,晚风徐徐吹得人心旷神怡,静谧似水的环境安了她躁动的心,偶尔有草虫鸣叫声、虫儿在草丛间隙里爬行声,皆能入耳,却不讨人嫌。
一支箭矢携着劲风朝林凛央背部刺去,如若她回头,箭头定会瞬间牢牢锲中心脏。
说时迟,那时快,她往右边闪身,朝左偏头,只见晶莹剔透的箭矢将将擦过她的左肩,留下一寸长的豁口,火辣辣的感觉窜上肩头。
还未来得及寻箭从何而发,林凛央眼角瞥见,箭头带着青焰划破夜空朝她刺来,她从袖中抖出匕首,反手一挥,将其错开。
冰凌箭头与刀身相撞,发出的声音竟莫名得清脆悦耳,林凛央被巨大的后劲冲得退了几步——发箭人不仅有准头,手劲还不小。
对方完全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乱箭似雨直直朝林凛央射来,一一被她挑开,数十支箭被一刀两段,化为碎片,完成使命后,瞬间消融于夜色中,仿若从未出现过,天光破晓时,任谁也看不出,在这花草丛生的小院里曾发生过一场殊死搏斗。
对方力气大得可怕,尽管箭矢历经层层风阻,她也需得用上五成力才能斩落一支冰火箭,如此下去,她定会体力不支,丧命于万箭之下。如此密集的攻势,对方人数可能在两人以上,看来是有备而来,铁了心要她的命了。
会是谁呢?
对方的箭矢是用冰凌制成的,杀伤力比其他的仙门法器,有过之而无不及。箭头被闪烁的青焰肆意环绕着,冰凌箭却丝毫不受其影响,必定只在触到某物后才消融。
这种不怕火且只在特定情况下才融化的冰晶只产于冰荒火原,此地位于明淮上陆西北方的尽头。一百二十年前,那处只是座普通的冰岛,没有火。当时,三界六族战引起的遍地业火无法熄灭,下凡平定战乱的先神便将明淮所有业火聚在一起,移至荒无人烟的冰岛上。
奇怪的是,当所有业火倾巢而下时,岛上的冰竟无一角化融,从此这里便一边冰山一边火海。
荒芜冰岛凉,业火聚成原。
高阶修士在此御剑于九天之上,都能感受到时而彻骨冷,时而灼烧热——这冰火两重天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所以,不知自何时起,“关押至冰荒火原”成了各大仙门惩戒其弟子最高刑罚,从而变成了现在的冰荒火原。
迄今为止,从那里出来的只有两人——伊寒以及其女。
可是她从没得罪过这两人啊!面都没见过。说起来,伊寒还是她师叔呢。
难不成是来寻仇的?
同门?不可能。她一向潜心修炼,深居简出,没机会见任何人,遑论有仇了。
妖魔?更不可能。她捉的都是罪孽深重的妖魔,直接打死了的。
林凛央且战且退,在脑海中否定了一个又一个的可能性后,决定暂时放弃思索,眼下保住小命要紧。
她靠近假山时,立即藏身在边旁大石头后面,缓缓调节气息。以对方箭箭射要害的情况看,倘若她好奇心大过惜命心,探头寻对方,不消片刻她的脑袋一定会成刺球。
她思忖片刻,取下腰间凤尾玉令,默念咒诀,霎时玉令掠出一道强光,注入长剑里,利刃震动片刻,随即染上一层灵光,她拔腿朝小院外奔去,长剑仿若生了灵魂随她蹿出。
对方刚要移位寻人,一抹白影从石头后窜出,随即搭箭拉弓,再次发起攻击,然而在冰火箭离她太阳穴半尺之距时,一道澄清的剑光将其腰斩,一连数发皆是如此。
林凛央不断地向前跑着,汗水顺着微红的脸颊滑落至下颚,形成汗珠滴落在因脚步仓皇而摔破的衣裙上,鼻尖儿、干涸苍白的嘴唇上也未能幸免,一一被沾上汗珠。
她顾不上擦汗,怀着定能摆脱的希冀直向前跑。
剑刃与箭头碰撞声接连不断的在她侧耳响起,提醒着她对方并未被摆脱,反而如鬼魅般紧跟其后,表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靠灵力支撑的利刃,替主人打落一只又一只燃着青焰飞来的冰凌,原本炽白的光芒眼下已经暗淡了些许,不久后便会灵力不支铮然落地。
不知道跑过了几个院子,林凛央似乎影影绰绰见到了几个人。
现在大约已过子时,怎么可能还会有人在外面晃悠,一定是自己跑得太久缺氧所产生的幻觉。
“林姑娘,林姑娘。”
还能出声,这幻觉有点真实啊。
直到霍管家略微松垮的脸清晰得出现在离她几步之遥,林凛央立马刹住,偏头一瞧,不知对方何时放弃了攻击,霜白利刃安静的浮在半空,不见任何箭矢。
霍管家看了眼长剑,又见她满头大汗,疑道:“大半夜的,姑娘这是在……溜剑?”
林凛央用手背擦着汗,另一只手指尖触了触剑柄:“啊,是啊,这剑一整天没出来透气,闷得慌。霍管家这么晚了还没睡呢?”
为什么会停?这个人是在怕什么,还是不愿意惊扰他人?如若是后者,那她是不是可以……
霍管家笑道:“每日的这个时辰小姐都要吃夜宵,我这不来送了么。”
林凛央微楞:“这点小事霍管家还亲力亲为。”
霍管家有些无奈:“哎,白天都累了,晚上就让他们睡个好觉,反正也就跑一趟的事。”
不行。谁知道对方会不会怒气上来连霍管家一起杀了?她不能在这种不确定的情况下,令他人身陷险境保自己的命,师父不是这样教她的。
“那霍管家赶紧去休息吧。”
“我失陪了。”
林凛央召剑入鞘,化作匕首,转身朝霍管家相反方向走去,直至来到另一方小院,一支箭都没下来。
她呼出一口长气,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冰火箭再次破风而来,青焰在月光下显得异常诡谲。
她当机立断闪身藏在在柱子后面——实际上,在对方有火源的情况下,木柱并不是最佳掩体,但这是林凛央最快能到达的掩体位置了。
通过之前的博弈,她知道了对方射艺精通,腕力、臂力、精准度皆为上乘,约莫是个长期拿弓的人;对方在暗,她在明,加之月光通明,对方找准林凛央的要害简直易如反掌——如此种种,无疑都不利于硬接战。
对方若有心与她交涉,就不会用弓箭这种远距离攻击武器。
所以她一直在逃。
除非……
“吧嗒。”
箭上弦的声音,在沉寂的黑夜里清晰得可怕,宛如仅离她几尺。
她将匕首放置掌心,双手合十,紧闭双眸,刀柄抵住额头,嘴里喃喃细语,睁眼的同时将匕首朝左边抛去,小刀出鞘的瞬间变成长剑,裹着寒光掠出,她却迅速闪入最近的房间。
“叮。”
两厢相接的瞬间,对方立即反应过来,直接凝神聚力,食指搭上弓弦,一记灵力朝正在入门的林凛央弹去。
右小腿处强烈的痛感,令她倒吸气,扑通一声跪在地,她来不及起身——也没法起身,反手将门关上。
林凛央倚在门上,顺息理气。
果然,在关上门后,耳边再没了箭矢的呼啸声。她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对方只想要她的命,不想打扰其他人。
她竟然被这样的人追着打了一晚上。
正想检查自己的伤,懒洋洋的声音在房间的另一端响起,使她身子一凛。
“姑娘这是何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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