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十二女团[红楼]

　　一人一车，相隔一帘暴雨。
　　楼前无数风景，皆化为朦胧水色。
　　星探抬头看了几息，默默低头，回复消息：“我没带伞，走不过去。”

　　她带妙玉出去采购的时候，天色阴，街道上漂浮着清凉的风。
　　万万没想到，短短半天后，就下起大雨。

　　星探又发消息：“可以的话，麻烦把车开到地下停车场，我在地下停车场上车。”
　　微信对面没有回复。
　　连“正在回复中……”这五个字都没有。

　　星探困惑地眨眨眼，抬头看去。

　　大雨迷蒙中，那辆车的门被推开。
　　一朵漆黑的花在车门口开放，徐徐移动到阶梯上。
　　星探眼看着他一身黑色高定西装被雨水浸湿小半，浑身水气，走到自己面前。
　　像黑幕罩到她身前，无数风雨都遮挡了去。
　　她看着沈二少扣的严严实实的袖边，一时不知该紧张还是该错愕。
　　……这个人，她好像见过？

　　沈二少就是沈二少。
　　星探其实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他在沈家排行第二。
　　至于沈家，他家和星家就不是一种类型。
　　星家是明晃晃的商业大亨，富可敌城。

　　而沈家……
　　星探对所谓“上层阶级”毫无接触兴趣，但是对沈家还是有所耳闻。
　　背景，硬，特别硬，到了不可说的程度。

　　不是一个阶层。加微信也只是躺列。
　　星探心想着，蹭着雨伞走下阶梯，钻入副驾驶座的时候还在想着：
　　应该只是偶然。

　　沈二少走回驾驶座上，收伞，手指轻巧一按，锁死车门。
　　他没立即开车。

　　雨势未减，天色昏暗，西天尽头挣扎着透出浅浅一抹灰光，照在车中。
　　车内，光照不到的地方，便有着比天色更昏暗的黑。
　　沈二少随性地把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头侧来瞧她。
　　他的半边脸，便埋在这黑暗中。

　　气氛诡异。
　　星探挑挑眉，打开包，把手机放进去。
　　寻摸着，找到了修眉刀。
　　她紧紧握着。

　　沈二少看了她几息，扭回头去，看着前方，问道：“在哪下车？”
　　星探客气道：“星氏娱乐公司门口就行，麻烦了。”
　　沈二少轻笑一声，道：“不去宝明寺看看今天新来的妙玉？”

　　电光霹雳，照得车内惨白。
　　“轰隆——”
　　雷声乍响。
　　车内重归昏暗。

　　仙人出来的很快：“你稍等，我给仙廷上个申请，争取尽快把他的记忆消掉！”
　　星探：“你们不是开会一开开一年的吗？”
　　仙人叹息：“所以我只能说尽快呀。”
　　星探：“……”
　　星探：“要你何用。”

　　星探没正面回答沈二少的问题，只道：“那两回，在电梯里遇到的人，都是你吧？”
　　一回，在公寓门口接宝钗时。
　　一回，在宝富大酒店，和宝钗去接黛玉时。

　　沈二少轻笑一声，有着莫名的宽慰语气：“对。”
　　星探问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沈二少摇头轻叹：“黛玉在公司大厅等你的时候。
　　“她在前台自我介绍是姑苏林黛玉，又犹犹豫豫地问，是否见到一个吊梢眼，塌鼻子，肿嘴唇的女子，名为星探的仙人。”

　　星探：……？？？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黛玉宝钗，甚至妙玉，见到她都会先端详片刻，之后才笑着各自见礼。

　　被这小道消息一打岔，星探的紧张感全没了。
　　她甚至有一种报复性的想法：反正都是仙界做的妖，让他们自己解决去。

　　——仙界的正派仙人唉声叹气：“要是一开始就给黛玉日常习俗的补丁，又能申请到资金，好赖先让她们换身衣裳，也就不会第三天就爆出来了。”

　　星探：……这种仙界，还是不指望了吧。

　　星探内心自暴自弃，索性直接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这不是我怎么办的问题，”沈二少道，“事情已经上到了国安局，我负责监督，你妈妈让我假公济私你一声。”
　　星探：“……”
　　星探松开捏修眉刀捏到疼的手，虚起眼：“仙人，你听到了吗？消除记忆方式大概不行了噢。”
　　事情确认已经到她无法控制的程度，反而不需要她挣扎什么了。

　　仙人：“我听你的语气中有幸灾乐祸？”

　　星探没理仙人，有些雀跃地看向：“我妈妈还和你说了什么？”
　　沈二少被她骤然跃起的情绪惊着愣了几秒，才缓过来，说道：“林阿姨还说，她最近的实验出了点问题，会回来歇几天。”

　　星探脸上的笑意登时灿烂了无数倍。
　　只可惜天色昏暗，他看不清。
　　不知何种心思作祟，他打开了车灯，在昏黄的光线下，又看了她几眼，才把视线挪回去，发动车辆。
　　星探不忘补充道：“宝明寺，谢谢。”

　　沈二少问：“去宝明寺做什么？”
　　星探坦然道：“雨下得这么大，怕她在陌生的地方睡不安稳，得去看看。”
　　沈二少有点小酸，道：“行吧。”
　　方向盘利落一扭，往大路开上。

　　一路再无话。
　　到宝明寺门口时，天色已经全黑，雨势也减小了不少。
　　沈二少停好车，开了电子车锁，说道：“这离你那小公寓也不远，自己回去没问题吧？”
　　星探道：“没有。”
　　沈二少又递过雨伞，给她，说道：“雨还没停，你先用着。”
　　星探也不假做矜持，接过雨伞，略道一谢，打开车门，就下了车，往寺内去。

　　沈二少没开车。
　　星探走到寺门槛旁，回头一看，雨水在都市灯光下将他的车打出璀璨的流线。
　　她看了两秒钟，挥挥手，转身踏进寺内。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雨都已经停歇时，那辆车才再次发动。

　　行驶的车中，无数流光闪过。
　　沈二少的手机亮了亮。
　　司机吴：“二少，您人呢？怎么自己把车开了走了？我才是司机啊！！”

　　＊
　　晚间的宝明寺内灯光依稀，能看得见路，却也仅此而已。
　　走在路上，只能听见雨水敲打万物的声音。
　　其中不乏敲打铜饰的声音，叮叮当当叮叮。
　　嘈杂到了如斯程度，反而是宁静。
　　星探在后院见到了妙玉。

　　都市的灯光没有因为大雨而削弱一丝一毫。灰橙色的灯光映照半边天。
　　屋檐下也有橙黄的灯泡亮着蕴满水色的光。
　　妙玉披了一件青绿色的袍子，用她洁白到苍白的手举着一把青灰色的雨伞，站在院中。
　　像是一根孤竹，在风雨中毅然站立着。

　　星探一下子不知道该和竹子说什么。
　　躲雨？
　　她说不定想学年轻的王阳明呢……

　　妙玉却已经抬头看向她。
　　她的脸是久不见日的苍白，白天在外头溜达时不显（也或许是在地铁里闷的），现在只有灯光的时候，就白惨惨到吓人。
　　星探胡乱想着，她这姑娘也算是要被闷坏的了。

　　妙玉见星探没说话，料想没大事急事，皱起眉，不满道：“你来干嘛？这大晚上的，回去也不方便。”
　　星探讪笑道：“怕你怕下雨，来看看。”
　　妙玉从鼻子哼出一个笑声，又笑叹了一声，说道：“谢谢。”
　　星探道：“不客气。”

　　显然，妙玉不仅不怕雨，甚至颇有几分乐在其中的意味。
　　星探安心，就准备离去。
　　不过走前，还是礼节性问一下：“你站在这雨中做什么？”
　　她已经做好了，得到“感悟天地灵气”这类不着调的回答。

　　妙玉听到了这个问题，眉眼反而柔和下来，道：“春雨贵如油，水却是积累一冬的无根水，再澄净不过的。我打算接一铜盆的水来泡茶。”
　　她说着又皱眉：“这自来水里头总有种怪味，把茶的清香都折腾没了。”

　　星探听完了才反应过来：“……等等！”
　　她哭笑不得：“这天上下的水不能喝啊！”

　　工业化的世界，每天不知道有多少工厂在给天空排废气，二氧化硫等等有害物质，能让脆弱的竹子直接烧死的！

　　星探绞尽脑汁，耗费自己仅存的高中知识，和妙玉讲了雨水产生的原理，还有现今雨水里对身体有害的物质，化学物质和寄生虫等等。
　　直听得妙玉一愣一愣的。
　　半晌，她叹息一声：“我那可怜师父，便是喝了无根水后一命呜呼的。原来这不是天意么。”

　　星探：相信一下唯物主义吧。

　　星探把铜盆里的水泼了，拿着盆进了妙玉的屋内，放到洗漱台上。
　　她环顾一下四周，发现里头的东西还是很齐全的。
　　星探问道：“你可觉得还有什么缺的？”
　　妙玉道：“其他的都好，也比我那会儿方便很多，只是屋里没两幅名人古画装饰，总觉得差点什么。”

　　古画这种东西……
　　星探可算是遇到自己买不起的东西了。
　　——不仅买不起，而且不能买。
　　星探弱弱道：“要不明个儿我买笔墨纸砚和各色颜料来，你自己画两幅画，再拿喝剩的茶水做旧，假装它是古画？”

　　妙玉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解释道：“我已经带了几幅古画过来，只是在屋里面找不到可以挂的地方，所以感慨一句。”

　　星探：“……”
　　星探：“这是小事，明天买个贴墙的挂钩贴上去，你就可以挂画了。”

　　妙玉问道：“不会破坏这墙么？”
　　嘿，原来她只是怕钉子破坏了墙体结构。
　　星探忙道：“不会的不会的，你明天买了就知道了。”

　　妙玉颔首，表示明白。
　　她又道：“你说的那个做旧法子太粗俗了，还消磨精力浪费时间，有那空闲，我还不如买个好的呢。”

　　星探被她的土豪气息堵到张口结舌，完全说不出，古画很贵的，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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