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书诡案

　　明德医院位于市西的海化区，与位于市东朝明区的警局正好一西一东，一来一往要耗费不少时间。靳秦工作忙，平时很少有时间和肖煦相处，更别提上明德医院来看他。更多的时候是肖煦下了班，不远千里地带上馄饨粥点等吃食到警局看靳秦，顺便喂饱凌然一干下属。

　　靳秦想到那些馄饨粥点，一只脚进了医院大门又转身走向医院旁边的小吃街，打包了几份虾饺蟹黄包带走。

　　“靳姐，来看肖医生呐？”刚进外科大楼，小护士便朝靳秦招呼道。

　　靳秦不惯寒暄，客气了几句，便直接问道：“肖煦在哪儿呢？”

　　“肖医生刚做完手术，在办公室里休息呢。”

　　“那我去看看他。”靳秦说完便要过去，小护士却拦住了她，声音提高了些：“难得来一次，靳警官先陪我们说说话嘛！给我们讲讲你破案遇到的有趣儿事。”
　　小护士眼睛一撇办公室的方向，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笑了笑，望向靳秦手里的食盒：“哟，还带了爱心便当呢！”

　　靳秦自袋子里拿出一盒递了过去：“一起吃点！”

　　小护士笑道：“这怎么好意思。”话是这么说，正是吃饭的时候，小护士还是打开了盒子。

　　“多谢靳姐了。”小护士感谢，嗓门依然洪亮。

　　靳秦转身往肖煦的办公室走去。

　　肖煦刚做完手术，身上的白大褂还没脱下来，他疲惫地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双眉却紧紧地蹙着。

　　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算不上轻柔的力道，甚至还有些蛮劲儿，常年与歹徒搏斗的力道。

　　肖煦睁开眼：“靳秦。”看到来人，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喜：“来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万年冰山脸的刑警队长难得露出个微笑：“办案经过这里，顺道来看看你。”

　　靳秦说着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想着你也饿了，就买了点东西。”

　　肖煦结果打开食盒，脸上的惊喜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

　　靳秦见他如此，问道：“怎么了？东西不干净？”她走遍小吃街，只有这家的卫生许可证没有过期。她是找着全小吃街最干净的一家小吃店买的。

　　肖煦脸色不大好看，却不发作，将食盒推到一边：“都饭点了，别吃这些了，一会出去一起吃吧。”

　　靳秦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行，那我先出去等你，你换了衣服过来。”

　　“去吧。”

　　靳秦刚出了门，一个女人便自里间走了出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她说。”

　　女人身材火辣，穿着不凡，只是浓重的妆容掩不住眼角的细纹，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美女，只能从依旧精致的五官中寻找昔日的风情。

　　肖煦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敷衍：“再等一段时间吧。”

　　“你还不死心？”女人眼睛瞥了一眼桌上的食盒：“虾饺？蟹黄包？她和你在一起五年，竟不知道你对水产过敏吗？”

　　肖煦痛苦地揉着额头：“文馨，别说了。”

　　文馨却不愿就此放过他：“为什么不说。”她上前抱住他，头埋在他的胸口：“你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肖煦心里很乱，他想推开她却又贪恋这样的温柔。靳秦从不会对他投怀送抱，这一片刻的犹豫，只听门口响起熟悉的声音：“肖煦，车钥匙……”

　　靳秦的话噎在了喉头，眼睛看着办公室室中拥抱的一男一女，那个男的，是她的男朋友。而那个女的，是明德医院的院长，王文馨。

　　靳秦消化着，分析着，站着一动不动。屋中一男一女迅速分开，文馨极其自然地向她打着招呼：“靳秦，你来了。”

　　“是，我来了。”靳秦机械地回答。

　　肖煦没有料到靳秦会去而复返，心中懊悔万分，担心靳秦误会：“靳秦你听我说……”

　　可说什么，他却又没了说词。事实上，这并不算误会，他该解释什么？

　　他的借口迟迟说不出口，文馨却镇定上前：“肖医生前不久扭伤了腰，我给他检查一下。”

　　“那便多谢王院长了。”靳秦颔首致谢，看起来并不在意适才所见之景。

　　肖煦反而失望，或许文馨说得对，靳秦对他，其实并不在意，更遑论紧张与吃醋。

　　“内科那边还有事跟我汇报，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文馨临走前看了肖煦一眼，肖煦却别过头，不与她的视线触碰，是心虚还是愧疚？

　　靳秦站在门口，看着她窈窕婀娜的背影，向来不注重时尚与妆扮她也清楚地意识到，这是一个会穿搭打扮的女人，年届不惑却有着双十芳华的魅力。

　　王文馨刚走，一个身影忽然冲了过来，直直向着靳秦奔去：“靳秦跟我走，快！”

　　来人约50来岁左右的年纪，头发花白，身上穿了件破旧的FJ白衬衫和一条卡其色的裤子。款式是今年流行的，只是浆洗得发白，像是穿了十几年一样。

　　肖煦一见到他就怒从心起：“又是这个疯子。”

　　这个老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每天到肖煦的办公室蹲点守候，开始的时候安安静静的，问他找谁也不说，只是每天站在办公室的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渐渐的，也没人把他当一回事
　　，直到靳秦第一次来找肖煦。这老头就跟疯了一般扑上去……，

　　此后医院对这老头采取了措施，严加防范。他再不能到肖煦办公室门口蹲点，可每逢靳秦一来明德医院，老头就跟接了信号一样，一扑一个准。

　　这不今天又来了。

　　保安气喘吁吁地赶来，架起老头拖了出去，带班的队长留下：“抱歉肖医生，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全体保安一齐拉肚子，叫这疯老头又钻了空。我们回头一定严加防范。”

　　肖煦对这个理由感到难以置信：“怎么会集体拉肚子？”

　　“我们也不知道啊。”带班队长苦着脸：“现在内科几个肠胃专家那儿全是咱们的人，真是邪门。”

　　肖煦烦不甚烦，挥了挥手道：“算了算了，调身体健康的来值班加强防范，你们好好休息，医药费院里给你们出。”

　　“谢谢肖副院长。”保安说完捂着肚子走了。

　　靳秦听着这个称呼一怔。

　　“怎么了？”肖煦已经换好衣服出来。

　　靳秦道：“我都不知道你已经升职成副院长了。什么时候的事？”

　　肖煦扣钮子的手一顿，继而扯了扯嘴角：“他们瞎喊的，文件还没下来。”肖煦说着握紧了靳秦的手，靳秦不再说话，两人一路向着停车场走去。

　　*** ***
　　A市警局
　　警察郑毅烦不胜烦：“我说姑奶奶，你要我说多少次才听得懂，那是证物！证物！不能随便外借。”

　　随着案件的进展，警方在第三个被害人房间找到同一款面膜后，为防止更多的少女受害，警方曾经各大媒体进行公告，提醒广大女性谨慎购买化妆产品。然而，适得其反。警局内部有人泄露了案情消息，死者因用过面膜在生前一段时间变得肤白貌美的信息被传到了网上。一时之间微信朋友圈和各大购物网站出现了名为Ashes的各大面膜直销商，趁着凶杀案的风头在网购领域横征暴敛。

　　‘刑警队今天缴获到的Ashes不是空罐子，罐子底还有一小搓面膜’的消息一传开。警局内部的年轻姑娘，都想方设法地想要将这神奇的面膜搞到手。

　　坐在郑毅办公桌对面的女孩二十出头的年纪，也穿着一身警服，五官娇俏，只是肤/色/微微黑了一些。

　　“郑哥，我就要一点儿，一点点就好。”女孩软声哀求着。

　　“东西是你们家那口子找到的，你怎么不去烦他？”郑毅瞪圆了眼。

　　“他根本没让我知道直接就交上去了。”女孩愤愤道。

　　郑毅仍是不肯松口，不胜其烦的他干脆将女孩晾到一边，打开电脑整理资料。

　　女孩见他不理自己，一跺脚放出狠话：“哼，你要是不给我，我就告诉我姐去。”

　　郑毅乐了，自屏幕后抬起头来：“我说靳楚，你姐的脾气你不会不知道吧。我不给你，不管你怎么告状，她都不会拿我怎么样，我要是把那劳什子面膜给了你，你就是给我说上千百句好话，我也要完蛋。”

　　“他说得没错！”门口传来靳秦的声音。

　　“姐，你快来管管郑毅吧，他欺负我。”靳楚见靳秦来了，立马嘟着嘴撒娇。两人其实并不是姐妹，但因都是一个姓，靳楚向来自来熟便这么叫上了，自称是靳秦的堂妹。靳楚平时没少拿这去唬人，但只要不妨碍工作，靳秦也懒得去解释，乐得有这么个活波娇俏的妹妹，也就由着她去了。

　　可现在却不一样，她想要的那东西是杀人案里的重要证物。靳秦不能由着她胡闹。

　　“我看是你欺负他吧！”靳秦说着走道两人面前：“很想要那个面膜？”她向靳楚问道。

　　“是啊，你们查也查了，留着也没什么用，我拿一点点又不碍什么事。”

　　“这是Ashes面膜的成分报告，鉴定科刚送过来的，你自己看！”靳秦将一份文件扔到靳楚面前。

　　靳楚手刚伸出去，却被郑毅抢了先。

　　郑毅急于了解案情，抢先翻开了那份鉴定报告，一看之下却不由傻了眼。靳楚见他神色有异，连忙抢过报告来，只看了一眼却霎时脸色惨白。

　　经鉴定，Ashes面膜的主要成分为：骨灰

　　简洁明了的两个字，没有多余的赘述。任是谁也没想到风靡朋友圈的神奇面膜，竟然是用骨灰制成的。

　　“你还要Ashes面膜吗？”靳秦冷冷地问道。

　　“不，不。”靳楚吓得倒退了两步：“姐，我们户籍科最近事儿挺多的，我就不打扰你了。”靳楚说完匆匆离开。

　　“队长，这份鉴定报告是真的吗？”郑毅仍是感到难以置信。

　　“鉴定科的章戳在这儿，你说是不是真的？”靳秦反问。

　　郑毅没法回答，鉴定科的报告向来不会有错，即便出错也只会是弄错了某一种成分。可Ashes的成分鉴定里却只有骨灰一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出错。

　　“还记得你今天拿到面膜时候凌然说过的那句话吗？”靳秦忽而问道。

　　“哪一句？”郑毅有些摸不着头脑，郑毅后来听了凌然用录音笔录下来的记录。但凌然今天说过的话太多了。

　　“他说装面膜的罐子像什么？”

　　郑毅忽然醒悟：“骨灰盒！”

　　凌然当时不过随口一句玩笑话，谁成想，这玩意儿竟然真的是用来装骨灰的。

　　“不错。”靳秦点了点头：“Ashes这单词翻译成中文也是骨灰的意思。所以，田鳅这小子说他不知道罐子是干什么用的，你觉得可信吗？”

　　郑毅摇了摇头。

　　靳秦站起身，弹了弹警帽上的灰尘：“走吧，去看看凌然审得怎么样了！”

　　*** ***

　　“根据我们的调查，你在三个月前接到一笔订单，对方让你订制了一批陶瓷，请问这批陶瓷的买主是谁？”
　　审讯室里，凌然向田鳅问道。
　　“警官，三个月前我接到的订单那么多，你不说是哪一批，我怎么知道？”
　　“Ashes，用来装面膜粉的那一批。”
　　“唉！”田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那不是我做的，你们可以查我的订单和银行流水，真的没有那么一笔交易。”
　　“虽然没有订单记录，但是根据陶罐的成分鉴定结果来看，用来制作Ashes罐子的陶土，整个A市只有你的作坊才有。”

　　田鳅依旧否认：“我的作坊曾经被盗窃过，这你们是知道。而且，这批陶土我也是从景德镇买来的，不是我独有的。”

　　凌然深吸一口气，努力抑制想要揍他的冲动：“田先生，根据监控记录和作坊附近的商家提供的笔录，你的作坊并没有失窃过。而且我们已经到景德镇查过了，这种材质的陶土进货商只有你们一家，而八个被害人的现场都发现了你制作的产品。希望你能配合我们警方进行调查，明白吗？”

　　“那按照你这么说，制作菜刀的嫌疑不是更大。凶手每杀一个人，都要把菜刀厂商抓来询问吗？”田鳅反问道。

　　“请回答我的问题，不要扯无关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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