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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将手机还给苏菲，林翊沉说，“你们下午先回去。”
副驾上的张承铭闻言忿忿转过头，“凭什么你想翘班就翘班？不公平！我也要休假！”
“凭我不需要请假。”
一句话气得张承铭直冒烟。
算你狠！
看着与往日不同却又说不出有什么不同的林翊沉，苏菲定了片刻，继而望向了窗外的风景。
林翊沉以前从来不会在通话途中打断苏菲，哪怕再紧急的情况。因为他知道，如果有她决定不了的事，她会第一时间向他转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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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着清晨的曙光，飞机穿入云层。两个多小时后、尔岚顺利降落在X市。
一出机场，尔岚就领略到了什么叫四季如春的南国风光。知道这边气候宜人，尔岚今天只穿了一件休闲衬衫和宽松西装外套，内搭优衣库的轻羽绒夹克。飞机一落地，尔岚就将羽绒夹克脱了，卷好放进托特包里。因为是当天来回，尔岚也没带行李，只背了个Everlane的托特包，装了些随身用品和采访用的东西。
上次去晟世国际是第一次见。都说第一印象很重要，而且见面场合也比较正式，所以尔岚穿得也比较正式一点。这次出差，尔岚则选择了比较休闲舒适的牛仔裤和小白鞋。
出机场前，尔岚给昨天主编给她的号码打了个电话，接听的人却不是苏菲。
昨天尔岚还纳闷来着，主编给的号码和自己记在便签本上的号码不一样……
是他本人的工作电话吗？
机场出口，尔岚拦了辆出租车，将林翊沉在电话里说的地址报给了司机师傅。
听完地址，师傅没急着开车，而是先跟尔岚谈价钱。“小姑娘，你说的这个地方在郊区，比较偏僻，我回程接不到客啊，所以车费要按计程表上的双倍算，你看行不行？”
尔岚想了一下，说，“行。师傅，那您回程的时候能不能也开着计程表，然后给收据拍个照，发我微信行吗？”
尔岚爽快，司机师傅也很爽快。
“没问题！”
价钱谈拢，车子风风火火地驶上了机场高速。
果然如司机师傅所说，出租车驶离市区，又绕了不知多少山路，四十多分钟后，终于在一个曲径通幽的路口停了下来。
看着这茂林深处，尔岚不禁想，要不是本地人还真找不到。偏僻是偏僻，但也真的清幽。
路口往里，还有一条大约五十米的单行道。司机担心里面不好倒车，问尔岚能不能在路口将她放下？尔岚坐了好几个小时的飞机，正好想舒展舒展筋骨，便爽快地答应了。
大约走了十来分钟，一座被绿树掩映的双层小屋映入眼帘。房子不大，清新质朴，和周边绿树成荫的环境融为一体。屋前的草地上停着一辆黑色Q8。
尔岚还以为总裁出差至少要住五星级总统套房什么的，没想到这么朴素。
高端是不高端，但风景是真的好。星星点点的阳光透过树林洒在草地上，温暖的空气中弥漫着草木被阳光晒过的清香。
尔岚来到小屋前，按了按门铃，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应，于是掏出手机，拨通了林翊沉的电话。
“你沿着屋后的小径直走。”
林翊沉如是说。
对于方向感不好的人，一定要听到“对，没错……对，直走……对对对……”这样的实时指路才会有安全感。然而，面对电话那头的人，尔岚也不敢提要求……
走就走吧！
挂上电话，尔岚朝屋后那条一望无尽的小径走去。
好在真像林翊沉说的，直走就行。
倒不是字面意思上的直走。小径弯弯曲曲的，但没有岔路。两旁都是茂密的灌木丛，无处下脚的那种。这种路况，路痴也不会迷路。
经过十余分钟的步行，一汪碧湖呈现在尔岚面前。那水天相接的景色不禁让人眼前一亮。
林翊沉坐在湖边唯一的长凳上，一眼便能望见。他今天穿了一套低饱和度的宝蓝色休闲西装，和面前湛蓝的湖水相得益彰，搭配简单的白T和小白鞋，别有一番惬意的英气。
若不是领略过林翊沉的寒意，尔岚几乎要将眼前的人误认为温厚敦睦的谦谦君子了。
许是温润的阳光和湖水的作用，长凳上的挺拔背影看起来竟有一点点温暖。
尔岚回过神，轻轻走到林翊沉旁边，在长凳的另一端坐下。
长凳是用一整块的柚木做的，凳面上弯弯的年轮给人一种悠远的宁谧感。
直到尔岚坐定，望着湖面的林翊沉都没有一丝动静。虽然温暖的阳光晒在身上，尔岚却觉得手冷得有点不知该往哪儿放。
她收回刚刚说他背影暖的话……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尔岚笑问，“不是出差吗，怎么只有您一个人呢？”
人在紧张的时候说话总是不过大脑。人家出差关你什么事呢，你管人家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啊？还不如说今天天气真好，云好白，水好蓝之类的……
正当尔岚懊恼开场白选得不够好时，林翊沉转过头，看着眼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容，神色有些复杂。
他在做什么？
不是早就已经有过结论了吗？
却还是头脑一热地坐在了这里。
那日采访，他注意到她记笔记时不经意地轻咬嘴角内侧，一个极其细微、一般人根本察觉不到的小动作。
然而，他察觉到了。
因为她也有一样的习惯。
世界上是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可是，长得一模一样还有着相同小动作的两个人呢？
是的，有那么一瞬间，一个疯狂的念头钻进了他的脑海。只是那个念头太疯狂了，远不如“他看错了”来得合理。
即便如此，他还是坐在了这里，在她的对面，企图在她的一举一动中寻找任何蛛丝马迹。
面对许久没有开口的林翊沉，尔岚正犹豫着要不要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却听对面道，“公司临时有事，其他人先回去了。”
“哦。”尔岚呆呆地点点头，还沉浸在被搭理了的震惊中。
她还以为她刚才说错话了呢……他刚刚看她的眼神，像是要将她看穿似的。
不对……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卑微了？竟然会因为被人搭理了而一惊一乍的，不得不叹服面前大人气场之强大……硬生生将她这样一个职场老油条打回了职场小白兔。
可是，奇怪……
什么事需要员工回去处理，老总却在这里优哉游哉地晒太阳？
虽然好奇，但身为成年人，好奇也是有分寸的。尔岚整理了一下思绪，客气地进入正题，“我们……可以开始采访了吗？”
林翊沉深邃的眼睑轻轻地开合了一下，算是默认。
尔岚还是第一次离他这么近。第一次离那双深邃的眼眸这么近。也是第一次这样安静地直直地撞入那双眼眸里。那深邃的琥珀色瞳孔就像面前的湖水一样摄住了她。蓦地，心底有什么久远的东西颤动了一下。
见尔岚久久没有反应，林翊沉又正式说了一遍，“开始吧。”
听到声音，尔岚缓过神，艰难地咽了下口水，从包里掏出记事本和录音笔，尽量平静道，“首先，是读者XXX的提问，’都说人无完人。从学生时代到职场，您好像一直都是天之骄子。请问私底下您有没有过什么外人不曾知道的挫折或烦恼呢？’”
……
虽然开场不太在状态，但采访进行得还算顺利。
说实话，林翊沉答应做跟进采访，尔岚挺意外的。一直以来，他都是各大媒体争相报道的对象。然而，他接受的采访并不多。哪怕只是没有图片的文字报道。看得出来他行事低调。于公，上次的采访已经完成了新官上任的公关需要；于私，他和杂志社并无私交。于公于私，他拒绝的可能性都更大。
不止这些……临行前，他甚至还“大发慈悲”地说要送她去机场。
“这里不好打车。”他说。
是不好打车，尔岚来的时候已经领略过了。
所以，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友善，尔岚没有拒绝，受宠若惊地说了句，“谢谢。”
回程的路上，尔岚游刃有余地跟在林翊沉身后欣赏这难得的大自然。
他的腿长，脚步却不快。阳光透过树影落在他宽阔的肩膀上，亦阴亦晴。
尔岚看着那个静默的背影，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有时候，她觉得他是一座没有温度的雕像，完美而寒冷。有时候，她又觉得他像雪地里的一抹斜阳，冰冷却透着一丝丝暖意。
回到小屋前，尔岚看着停在草地上的Q8副驾和后座门，举棋不定。
坐副驾呢，还是后座呢？这是个问题……
副驾？会尴尬。
后座？人家是你司机么？
她是真的很难……
心里想着不礼貌，身体却很诚实。尔岚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放在了后座门的把手上。看着径直坐进驾驶座的林翊沉，尔岚此地无银地补充了一句，“我放一下包。”
还是礼貌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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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市内，尔岚看了一眼专心开车的林翊沉，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开口道，“谢谢您送我。要一起吃午饭吗？”
好歹人家开车送她，基本的礼貌还是要有的。而且他大概率会像往常一样，将冷酷进行到底地拒绝她。
尔岚连台阶都贴心地给自己找好了，却听他说，“好。”
嗯？
等一下……
他刚刚说的，是好吗？
她不是幻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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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好消化不良的准备，尔岚在某APP上找了家当地评价还挺高的家常菜馆。征询过林翊沉的意见后，两人将车停到那家附近，然后步行过去。
路过一家小超市的时候，尔岚和林翊沉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正拎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儿，一边骂一边往街上拽，“小兔崽子，这么小就偷东西，说你两句还敢跟大人动手，你爸妈是怎么教你的？不叫家长是吧？走，去警察局！”
中年男人看起来像超市老板，被他拎着的男孩儿眉目清秀，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只在被说到家长时倔强地皱了皱眉头。
偷东西是不对，但打骂也解决不了问题，说不定还会刺激孩子的逆反心理。
尔岚正想着该如何上前劝解，林翊沉已走到了超市老板面前。
“东西是我让他买的，他可能没说清楚，不好意思。多少钱？”
林翊沉平静地看着超市老板。
将信将疑的超市老板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人，见男人穿着打扮不错，面色缓和了些，但拎着男孩儿衣领的手却还是没有松开。
“一百八。”
一百八？
尔岚讶异。
小孩子能拿什么东西，竟然值一百八十？
林翊沉从钱包里拿出两张毛爷爷，递给超市老板。
接过钱，超市老板这才松开了男孩儿的衣领。
“等一下，我去拿零钱。”
老板说完转身去店里找零了。
等待时，尔岚走到男孩儿身边，蹲下身为他整理被拉皱的衣领。男孩儿的神情看起来不是很愉快，但也没有拒绝。
从店里出来，超市老板将找的二十块零钱递给林翊沉，看着他们“一家三口”，说，“父母工作再忙，也要好好管教孩子！”
老板似乎认为他们在包庇“自己”的孩子。孩他爸一看就是精英人士。
“诶？不是……那个，我们……”
尔岚正要解释，林翊沉却已经牵着“孩子”走远了。
好吧……
反正掉转头谁也不认识谁了，是想解释的她小题大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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