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线管理协会

　　“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不用了。谢谢。”身穿白色实验袍的金发少女推开大门，走下石阶，叹了口气，“维德警官，我想我明天还会再来的。”

　　“随时欢迎。”

　　秋风瑟瑟，街上梧桐树枝摇晃，手掌大的枯黄落叶飘飘然坠落。青年跟在她身后，向前走了几步目送她离开，正准备转身回到警局，忽然眼前有什么一晃而过。
　　一瞬间风似乎大了些。女子的纤细背影原地晃了晃，然后与梧桐树叶一起，笔直地向地上坠了下来。
　　“......你——”
　　由于他迅速向前一步，拉了她一下，于是她就没有摔倒在地。

　　“——薇薇安调查员，你怎么了？”
　　她抬头睁眼，眼前的一切却有些朦胧而摇晃，取而代之的是昏昏沉沉的大脑与逐渐灌满睡意的四肢。忽然很困，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思维效率变得很慢，想了好久，难道早上起床吃的那片药有使人嗜睡的副作用。
　　她本来想要站起来的，可腿使不上力，做好了摔倒在地的准备，却被拉入了一个温暖怀抱。最后一秒抬起头来，陷入昏睡之前，她只来得及看到一双松绿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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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薇薇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家里客厅的沙发上。四英尺的扶手沙发仅能容孩子仰卧，成人难以舒展身体，她在昏睡之中时常感到隐隐疼痛，大概是双腿搭在扶手上所导致的血液流通不畅。于是后来的数小时内她始终保持蜷缩身体的姿势侧卧，直到醒来。

　　“醒了？”刚刚揉了揉额头，她便闻到淡淡烟味，与那阵英国555香烟燃烧产生的烟雾一同作为标志□□物出现的，还有男子略微带有不耐烦的声音，“那个警官送你回的家。”
　　“.......然后你就放任我在这个尺寸类似摇篮的沙发里躺了三个小时？”薇薇安坐起身，想要喝杯水，环顾四周却只看到黑咖啡，于是她只好给自己倒了一杯。她披着一条薄毛毯，伸出手腕来看了看表，同时在迎面洒落的刺眼阳光下眯了眯眼。
　　“你不是感冒吗？多晒太阳。”

　　“谢谢关心，杰克。”薇薇安低头看着杯里的咖啡，非常不幸，她也没有在四周找到装糖的调料罐，“他见到你了？”

　　“谁？那位警官？”杰克挑眉。她感到香烟的烟雾下沉了一些，仿佛站在她身后的他正在附身弯腰，然后她的耳边传来一声冷笑，“很遗憾，并没有。他把你送回家的时候，路教授易并不在家，警官先生先走了。你已经有三个小时没有向我报告调查进度了。于是我定位了你的位置，来到了这里。”
　　“怎么，你从来没对他提起过我吗？”他笑了一声，似乎觉得很有趣，“薇薇安，有时我会很好奇。那位警官品行正直，如果有天他忽然知道，某位外表看起来干净的像张纸的调查员小姐有位名列通缉犯的杀手监护人，他会怎样想？”

　　“他不会怎样想。而且，你究竟对他又怎样的误解？难道你以为他是自愿跟随我的吗？有件事我还没有告诉你。昨天伍德钟楼，我怀疑凶手精神不太正常，他坠楼之前，说了一句话。那个男人说，我迟早会害死维德警员。”
　　“虽然维德警员掩饰地很好，但我还是看出来了，他对那句疑似的疯言疯语有些在意。伦敦警署的托利部长本来就对我有点意见，如此他便更加怀疑我的存在了。连带着也一起怀疑上了自己的得力助手——年轻而前途无限的维德警员。”薇薇安低头在瓷杯上方嗅了嗅，握着杯柄的手指指尖微凉，她摇了摇头。“托利警长命令维德跟着我，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监视。”

　　说完这么一大长串话后，薇薇安忽然有点口渴。她叹了口气，忽然有些后悔了。说这么多干什么？
　　他又没有感情。
　　杰克没有感情的，她想。并不是说他不会笑，不会生气，而是似乎不拥有人类作为高等生命体的某些复杂情绪，比如信任，比如愧疚，比如爱情。
　　自从七年前他成为了她的监护人，她从没有看到在他身边存在过任何一段持续的陪伴关系，哪怕是任何宠物。
　　这并不是说他没有魅力。恰恰相反，这名叫杰克的男人心思缜密，做事狠绝，他的身上总是笼罩一层冷漠的距离感，杀手的身份为他增添了一份独特的吸引力，仿佛黑夜里燃烧的火烛，飞虫逐光而来，落入火中发出噼啪的声响，最终形成一个死亡的漩涡。所以薇薇安想，他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尽管作为一名出色的杀手，据说他与协会里的一名女性调香师暧昧不清。
　　积水成河，聚沙成塔。虽然他的冷漠作风一向不会给她留下多少关于素材，以供进行对于他本人性格的揣摩。然而毕竟他们间有一层监护人的关系。一年并不十分愉快的相处，她终究对他有一些浅薄的了解，如同钝刀凿花岗岩留下的几捧灰白的粉末，少得可怜。他似乎对维德有点兴趣，迄今为止，他已经向她提起两次了。她不知道他在好奇什么。
　　只是在她看来，好奇这些与感情有关的问题，对杀手杰克来说，好比南亚丁湾的洄游沙丁鱼琢磨怎么在陆地上生存。于是她摇了摇头，“杰克，你可以帮我去厨房拿来糖罐吗？”

　　“不能。”意料之中的果断拒绝。

　　“小姐，你还有心思喝咖啡？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他眯了眯眼，从沙发背后绕了出来，“三小时前你为什么会晕倒？”
　　“我不知道。难道不是感冒药里的致睡因子吗？”
　　“小姐，你有一副适合侦探查案的聪明头脑，可有的时候，实在迟钝得令你的监护人感到耻辱。不过，你知道的，薇薇安，我一向不对你报什么希望。”

　　“那你觉得呢？”她低头喝了一口，纯正的黑咖啡果然苦地令人难忘。

　　“你被人下药了。”

　　还没来得及被放回桌上的瓷杯停在了半空，杯里的漆黑液体荡起波纹。
　　他忽然弯下腰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这动作吓了她一跳。这是一个十分具有攻击意味的站位，她只能被按坐在沙发上，笼在他的阴影下。
　　“别动。你自己看。”他冷冷道，声音从她背后传来，“你脖子后面有针眼。”
　　“..........脖子后面？我怎么看？”
　　“闭嘴。”他依然紧按着她的手腕，他的手很凉，她试图挣了挣，没能挣开，只好坐在原地听他不耐烦的声音。他冰冷的呼吸飘到她的颈后，她感觉不太舒服。“小姐，这个案子，你查到什么了？”
　　“什么也没有。”她想了想，如实回答。
　　“还能再笨点吗？调查员小姐。我猜终于有人要按捺不住了。”他松开了手，用相机对着针眼拍了张照片，冷冷道。“你现在想怎么办？”
　　“有人对我下药，药剂的目的是使我陷入昏睡。也许他想要趁我昏倒时将我拖走。也许他正是本案的凶手。”薇薇安所有思考，活动了活动手腕，轻轻开口，“或许我可以将计就计。看他究竟要对我做什么？但是那样做可能会有一点危险。我需要你的帮助。”
　　她抬头看他，“杰克，我是协会的特派调查员。而你是被协会雇佣的赏金杀手。你有义务配合我。”

　　“知道吗？我讨厌你这幅表情。”香烟烧到末尾，青年从嘴角拔下烟来，碾灭在桌子上的烟灰缸里，微微眯眼，“小姐。从第一次遇见你，就非常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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