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线管理协会

作者:青天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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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章】消失的心脏


      吃过甜点之后,维德就走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不太喜欢吃甜食,薇薇安看着桌子上只少了两块糕点的白瓷盘皱眉。
      她捏起一块,放进嘴里,愉悦地哼起了歌。
      叮叮——叮叮——
      寂静客厅中忽然响起电话铃大作。她迅速抓起听筒,继而回头看了一眼。还好没有吵醒路易教授。灰白头发的教授坐在扶手椅上,半低着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便总是这样了,仿佛随时随地都能抱着一本书安眠。
      她放下手机,起身走到带有轮子的扶手椅旁,缓慢将教授推到了卧房,照顾昏昏欲睡的教授躺下。她带上卧室门,转身走回客厅。此时客厅里已经有了另一个人。

      那人站在窗前,一身漆黑风衣,背影修长。尽管室内燃烧有温暖火炉,他的身上却仍有重重寒气,伴随着淡淡血腥味道,令人不敢接近。听到她的脚步声,他转过身来。青年有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微微眯眼看过来,他的左手提着一把手枪,仿佛一只雪地里孤零零的乌鸦。

      视线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一秒,他左手一翻,将枪插回口袋。

      ————————————————
      “为什么不接电话?”

      “教授已经休息了。我不想他因为电话铃声被吵醒,不好意思。但是我给你开了门。”她指了指门的方向,嘴里还有最后半个糕点,含糊不清地说,“退一步讲,即使我锁了门,你还是能进来的。”
      她说的是实话。如果门被锁了,他绝对是那种会拿枪射穿门栓,然后踹门而入的人,那会导致一种比较糟糕的结果。不论如何,明天修理门的费用还是要她掏。
      “你刚刚到家?我记得我说过的,薇薇安,无论你到哪里去,或者要做什么,都要提前向我报备。哪怕是协会里的任务也一样。”年轻人右手手指夹着一支烟,白色烟雾后他的脸显得有点模糊,“还有,我不喜欢被别人假设,你以为你有多了解我?”
      他人靠着窗台,低头吸烟,冷淡的声音令人难以揣摩情绪。
      “不必担心。我想我一点也不了解你,杰克。”她摇头,“今天找到连环杀人案的凶手犯了。他跑到了市郊伍德钟楼的顶楼,劫持一名八岁女孩。我在地窖拆完弹后,刚刚跑上顶楼,罪犯就被一颗子弹击毙了。开枪的人并不是警察。”
      “给我倒杯黑咖啡,薇薇安。”青年依旧站在窗边的一小片阴影里,声音冰冷,“我现在没有兴趣听你今晚的经历。科学家小姐,拆弹是项危险的工作,但我是杀手,每天见过的血比你身体里的全部血液还要多上几倍。”
      “托利警长很悲伤,因为他没能救下那个女孩。不顾人质安危,强行击毙罪犯,这种作风违背了协会建立的初衷。”她倒了一杯咖啡,只是咖啡已经变凉了,“我想,今晚击毙绑匪的人就是你,对吗?”
      “今晚你也在市郊,玛利亚教堂的阁楼,从阁楼的后窗看出去,恰好可以瞄准伍德钟楼的顶层。从地窖跑上来的某一瞬间,我看到不远处教堂阁楼的狙击枪反光镜了。”她安静端着茶杯,感到自己的手指比茶水还要冰凉,“你为什么要插手?你是协会的杀手,是协会派你来的吗?为什么我不知道?”
      “你看错了,薇薇安。”他伸手接过茶杯,终于稍微走出了阴影,客厅吊灯的橘黄灯光洒落在他的黑色风衣上,他叼着一支烟,眯眼看她,似笑非笑。“科学家小姐,有些事你很聪明,有些事上却十分愚笨。看来你跟着我这么多年却什么也没学到。没有把握的话就不要说出口。”
      “你是我的监护人,杰克。你的命令我无权拒绝。”面对眼前喜怒难辨的男人,她最后抿了一口红茶,放下茶杯,面不改色地点头。

      杰克。听起来是一个融化在阳光里的青年会拥有的名字,清晨的大海泛起潮水,浸在水中的年轻水手笑容神采飞扬,金色头发露出海面,如同大海吐出它珍贵的宝物。这大概是人们对“杰克”这个名字进行的联想。与之相反,几乎没人会将它与一个杀手联系起来。
      杀手的声线冰冷狠戾,戴在帽子下的脸因为长期隐匿在黑暗里而显得有些阴鸷苍白,让人想起阴雨连绵的深秋,雾气在小巷中弥漫,下霜后的白玫瑰枯萎凋零,卖花的小贩再也卖不出去,只好咒骂着将它们扔进小巷里满是湿滑泥水的街道。

      他有一双漆黑的眼睛。没有其余的颜色,黑得令人心惊,仿佛两只不透明的玻璃球。有时你很难辨认他是否在看着你,或早已在打量其他。
      说完“监护人”三字后,他抬脸与她对视,三秒后她移开了目光。毕竟被那眼睛盯着的感觉实在说不上有多好。而且她知道,如果她不率先转移视线的话,他便会与她一直对视下去。作为她七年的监护人,杀手杰克就像是一只蛇,绝不在猎物面前退后一步,哪怕猎物的动作再凶狠,那也只是临死前搏命挣扎造成的假象。并不值得他恐惧分毫。

      有时候她会想起一些并不愉快的回忆。比如七年前,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那时候她刚刚被教授从黄昏的大街上捡回,从此这个伦敦的孤女有了一个可以遮蔽风雪的家。
      死里逃生的孤女奄奄一息,躺在医院里,她的状况很不好。不知道是不是零下数十度的气候太过寒冷的缘故。毕竟那年冬天的雪下得太大了。鹅毛大雪堆积在地上,白茫茫一片,然后雪花被苍白刺眼的阳光晒化,液体变成气体时吸走了地面所有的温度,伦敦变得冰冷而空寂,像海水蒸发后只在沙滩上留下一抹盐分。孤女躺在医院的病房里,她有一双纤细雪白的手,手指上冻疮斑斑,总是睁着眼睛安静地看着天花板,让人难以分辨到底是睡着还是醒着。把她从大街上捡回的那位金发科学家经常来看望她,最初一连来看望了三天,后来渐渐变成了隔几天,毕竟身为一名卓越的物理学家,即使并不太出名,想必也一定日理万机。少女躺在病床上,半梦半醒间过去数天,也摸到了规律,那位教授总在中午的时候来。有时她也会听到护士们的闲聊,她坐在床头喝一碗粥,低头听她们在门口推着餐车经过,彼此聊天。
      据说那位科学家最近致力于量子理论研究,并且有了突破性的宝贵进展,然而正陷于缺乏资金的苦恼中,所以目前正在花力气说服某些位高权重而没有科学知识的物理白痴。为此他还给那项潜力无限的发现成果起了一个名字——“上帝粒子”。毕竟这是一个比较通俗易懂的名字,对于虔诚的基督教会分子来说,或许能够起到拉拢赞助的奇效。
      毕竟在词典里是这样解释的,上帝粒子:137亿年前的宇宙大爆炸中,这种神圣的粒子使物质得到质量,产生恒星与行星,继而孕育浩瀚宇宙中的一切。

      于是那天病人早早醒来,安静躺在病床上,一直等到中午,却也没有人来。如果没有昨晚的一针强力镇静剂,或许她的心脏便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安静地跳动了,而是被类似于“自己是不是被抛弃了”之类的无聊问题而缠绕忧郁。
      但是毕竟那是一只强力镇静剂,她半睡半醒地躺在病房,意识模糊,一直这样昏昏沉沉地等到下午,等到傍晚。不知什么时候病房里走进来一个人,那人带着白色口罩,套有白胶皮手套的左手拎着一只黑色箱子,走近病床,把她拉了起来。
      “要做一个检查。”那人是这样解释的。
      “泽维尔·路易教授为你申请进入协会。我们很荣幸。但体检是必要的。”女医生声音平静到没有起伏,嘴角挂有一抹程式化的微笑,一边低头握针抽血,一边将自己白大褂的衣角不着痕迹地从能被少女碰到的位置移开。大约一小时后,医生打扮的女人通过医院角落的偏僻电梯把她带到了一个手术室。然后医生打了个电话,随即便离开了房间。
      她独自站在空荡荡的手术室里,浑身□□站在窗前,被通知很快将有监护人来。只是彼时她昏沉的大脑并未理解这三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窗外一直在下雪。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门被推开了,大概在太阳刚刚落下海的时候。冬季的天黑的很快。手术室里一片昏暗。她只能听见有脚步声走了进来。然后那人框的一声甩上门,打火机啪的一声,黑暗里忽然燃起一小簇跳动的火苗。
      手术室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小团影子站在窗前的黯淡月光里。穿有黑色风衣的青年身材高瘦,径直走到角落的一只橱柜前,抬手翻找了片刻,月光稍微照亮了他的脸,那是一张轮廓分明且冰冷的脸。她感觉到自己在颤抖,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手指变得冰凉且握不住任何东西,想要说话的动作会因为牙齿的莫名活动而被频频打断,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那种感觉叫寒冷。
      毕竟彼时她什么也没穿。

      “穿上衣服。”那人叼着根烟,手指间夹着一个刚刚从橱柜深处摸出来的窃听器,松开手弹了下烟灰,皮靴在地上擦了擦,很快将窃听器碾碎。他扭头看了看四周,似乎这才发现她,冷冷地说。香烟的火光飘了飘。
      “.......衣服。”她跟着重复了一遍。大概是由于严重冻伤加上长期饥饿导致的长期昏迷,孤女在医院里度过的近一周内都保持着十分安静的状态。安静是件好事,但太过安静却不是。由于她总是昏睡不醒,目光失神,医生对她进行了脑部扫描检查,诊断患有暂时的应激性失语症,疑似头部曾经遭受过撞伤。八天里,她仅仅在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路易教授——那位协会里有名的科学家才俊的时候,脸上才会出现一点点微小的表情。
      当然,除此之外,她还失去了别的什么东西,比如味觉。按照医生的解释是,脑组织损伤,味觉神经坏死。

      “没想到协会里给我派了个傻子。”短暂的寂静后,一件衣服被扔在她的脚边。赤脚站在手术室里冷硬的地板上,她蹲下捡起那件微皱的黑色衬衣,上面满是烟草冷雪的味道,衣服也很凉,但比地板要温暖些。

      “记住了,我是你的监护人。我叫杰克。不要告诉我你没有别的衣服可穿。”他靠在墙上,含着一根烟开口,烟头发出的微弱火光如同雪地里潜伏捕杀猎物的响尾蛇,“小姐,你最好希望自己不是傻子。否则我会杀了你。”

      后来的薇薇安每每想到,都觉得那是一次相当糟糕的初遇。

      薇薇安·怀特算是一个出生在协会里的人,就算不是真的有父母出身协会,也是在协会里开启了自己的新的人生。
      所以世界线管理协会要派一名监护人,对年幼而无知的未成年人士加以引导,防止新晋的协会成员犯下错误,触碰到什么不该触碰的东西。
      监护人。监视与保护。原则上保护多于监视。
      但也只是原则上。

      此时坐在客厅里的薇薇安从回忆中抽身,桌子上的一壶红茶彻底冰凉,她合站起身来,开口问他要不要重新泡一壶。意料之中,他没有理她。她端起茶杯,准备泡到厨房的碗池,刚起身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你受伤了。”她低头看到地毯上一小片暗红血迹,拖鞋底一阵湿滑,她回头看他,顿了顿,“你受伤了。杰克。想要帮——”

      “与你无关。”他掐下烟来,弯腰摁灭在桌子上的烟灰缸里,右手插在口袋。黑色大衣的口袋边缘隐隐有血渗透,他的脸略显苍白,然而依旧冰冷。“不要有多余的好奇心,调查员小姐,你的头脑用来调查各种无聊的案件,就已经足够了。”

      下一刻他忽然走近,左手握一把锋利匕首,横在她脖颈前。他的右手插在口袋里,那里隐隐显示出一把枪的轮廓。他持刀站在她身边,身上的寒气好像怎样也挥之不去,她却脸色平静,端茶的手平稳依然。
      一年的相处,让她知道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的杀手,虽然他的一切情绪十分不可捉摸,然而总归是熟悉了一些。她知道他习惯用哪只手开枪,而他惯握枪的右手此刻受伤。正如他清楚她坐在窗台喝下午茶时喜欢加多少勺糖。她比较嗜甜,相反,他却对糖并不感冒,总喝纯苦的黑咖啡。

      “刚刚走了一个年轻人。我没有看错吧,薇薇安小姐竟然带了一个陌生人回家。”他的匕首贴在她颈前,他眯了眯眼,似乎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那个警官,你喜欢他。”
      “很遗憾,你猜错了,是他自己跟来的。他是伦敦警署的警员。他的上司说今天雨下的太大了,让他送我回来。”薇薇安摇头。

      “无所谓。明天你有任务。”接着他反手收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已经被雨水淋湿的牛皮纸袋,弹掉手上的烟灰,递了过来,“前天玛利亚公园死了人,协会判定世界线可能出现了偏差,会长命令你去调查。如果那个警官明天也会出现的话,我会跟着你的。毕竟会长认为,头脑比较聪明的调查员是靠不住的,如果再加上感情的冲动,就更加不可信了。调查员小姐,你也一样。”

      “……玛利亚公园?”

      “对。就是伍德钟楼所在的公园。”他不耐烦地吐出一口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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