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烟柳重

　　“六食堂你还要去吗？”陈炤问她。

　　木烟点头，“去。”

　　“你就不怕遇到熟人？”

　　“只要你不骂我，其他人我不在乎，我又不喜欢她们。”木烟说完背着小包走在前面。

　　六食堂是大学时候木烟最爱去的食堂，里面的糖醋小排堪称一流。木烟吃饭的习惯不怎么好，不爱吃的都塞到陈炤盘里，比如胡萝卜，青椒，大葱。然后把陈炤盘里喜欢的都夹过来，各种肉。所以陈炤越吃越健康，她越吃越胖。每次吃饭前都嚎着吃不下吃不下，但是打起菜来毫不含糊，清盘效果特别好，吃完丧着要减肥，陈炤已经见怪不怪了。

　　木烟随便找了一个学妹，给了现金，借她的卡打了两份。

　　陈炤和她面对面坐着，安静的吃饭。

　　木烟一直盯着他，陈炤被盯得不自在。敲敲她的盘，警告。

　　“我以前就觉得你吃饭好看，特别下饭，所以每次我都能吃很多。”木烟毫不难掩饰地说着。

　　陈炤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别谦虚，你的饭量一直好。”

　　“我现在不怎么吃了，没胃口，你看我手腕现在细的。”木烟扬起手给他看，“以前这条链子是紧的，现在戴的晃荡晃荡。”

　　这条链子是大学陈炤送给她作为生日礼物的，一千多，当初为了这条链子他没少加班加点。

　　陈炤移开视线。

　　木烟吃着排骨，“我感觉没有以前好吃，以前的稠一些，比这甜。”

　　“人不能老按照过去的模式套用现在，什么都在变。”陈炤喝了一口水，他吃的不多。

　　木烟不高兴地用筷子戳米饭，小声嘀咕，“那还有复古的呢。”

　　……

　　说着不好吃，木烟还是吃的干干净净。“这是我吃的最多的一次，果然你是真的下饭，走吧！”

　　陈炤坐着没动，看着她，稍顿，举起手机屏，木烟很有默契地俯身对着屏幕一看，得，还携带了一颗米饭。

　　后知后觉，这样的动作让两个人都是一愣。

　　以前但凡两人一起吃饭，陈炤已经被迫养成了充当镜子的功能。

　　木烟很受用，她站着，他坐着，她看着他，笑得像个傻子。

　　陈炤不自在地捏捏鼻子，起身离开。 “下一步去哪？”

　　木烟想了一下，“电影院，看《第77次吵架》 。”

　　“哪里的电影院？”

　　“附近有一个，没有很远，我们走过去吧！看完再来取车。”

　　三月的樱花开的娇嫩可人，有很多校外的人和学生在拍照，背着□□长炮，带着支架，小姑娘拿着手机自拍，小男友帮小女友拍，凹着各种造型。木烟在阳光下眯着眼，这一切让人觉得无比舒心。

　　木烟和陈炤走在成片的樱花下，偶尔避让拍照的人，两人都没有说话，木烟很享受这片刻的恬静。

　　“陈炤，是陈炤吗？”

　　木烟循声望去，是个戴着老花镜，穿着军绿色背心，约莫60岁左右地男人，牵着一只大金毛。

　　陈炤疾步走过去，笑着同老师握手，“王教授，好久不见，身体可好？”

　　王教授慈爱地拍拍他的肩，“还好还好，好几年没见着你了。这几年我听说了，发展的不错啊！我当年就说后生可畏，不可限量。”

　　“感谢教授当年的栽培。”陈炤谦和地笑着。

　　“这是？”老人压低眼镜，从眼镜上方看着木烟，“也很眼熟啊！”

　　木烟笑着微微鞠了个躬，“我以前帮您翻译过一篇论文，您还能记得我不？”

　　老教授拍拍额头，想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哦，有印象，天天跟陈炤身边的那小姑娘。那会儿经常戴个帽子，陈炤当年因为谈恋爱可是推掉了我的好多任务哦！国外进修的名额都拒绝了，年轻人谈个恋爱前途都不顾。还好现在事业爱情发展的不错，不然我真是要找你负责了。”

　　老教授以为俩人还在一起，陈炤在一旁不做声。

　　木烟被说的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这些事情。

　　老教授和两个人道了别，继续去遛狗了。

　　木烟一边走一边问，“你当年是不是因为我急着用钱，就没有去国外？”

　　陈炤没有说话。

　　“现在后悔吗？”木烟停步，看他，等着他回答。

　　“不后悔，”他笑着看她，眼里有温柔的错觉，“不然也遇不到现在的女朋友。人生总是有舍得，难两全。”

　　木烟咬唇，继续走路，没有再自讨没趣。

　　……

　　木烟买好两个人的票，吸着奶茶站在检票口排队检票。

　　“这个电影很好看。”木烟转过身和陈炤卖安利。

　　“你不是只看开膛剖肚的暴力惊悚片吗？”陈炤凉凉地说着她的品味。

　　这句话让身边的几个人都盯着她。木烟想捂住他的嘴。

　　“年纪大不爱看了，这个电影网上评论很高。”木烟岔开话题，和陈炤解释，“班底不错，女主演的特别好，虽然是新人。男主是影帝，几个苛刻的影评人给的分都很高，很催泪。”

　　进入影院，陈炤7排17号，木烟7排16号。

　　木烟发现18号坐着一个女生，于是把票和陈炤换了一下，“我要17，你16”

　　陈炤依言和她换了。

　　结果，木烟悲剧的发现，几秒之后一个漂亮美眉坐上了15号。早知道不换了。

　　电影开始。

　　这部电影讲的是一对谈了八年的男女朋友，走过了最拮据的几年，相濡以沫，相互迁就，可是当经济条件变好了，解决了最大的经济问题，其他问题反倒浮出水面，矛盾开始尖锐起来，吵架越来越频繁，两人过的很心累，结婚日期一推再推。

　　木烟看到女主角哭着说，我把最好的年华给了你，你给了我什么？你连最基本的忠诚都做不到！木烟心虚地侧头看陈炤，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应该是不太好的。

　　木烟抖着手摸过来饮料，大口大口吸着。

　　“你拿错了。”低沉的男声响起。

　　木烟才反应过来，这是他的柠檬水，不是自己的奶茶。

　　“不好意思啊！”轻轻地放下，摸到另一边拿自己的饮料。

　　男主角看着砸成一片狼藉的客厅，疲惫地抹了把脸，红着眼走过去抱了抱失控的女主角，轻声说我们分手吧。木烟看到这里已经哭成泪人，电影院里都是抽泣声。

　　木烟感觉鼻涕也要出来了，摸摸小包没有面纸，哭的更惨。这时候手里被塞了一包面纸，是陈炤给的。

　　木烟一怔，随即握紧面纸，低声说了句对不起，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自己痛哭不已。

　　电影最后的结局，男主相亲认识了自己的妻子，结了婚再也不吵，可是总是某个瞬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电影最后一幕，雨天，男主再次看到了许久没见的女主，她在大楼门外等待，过了一会儿，一个男人出来，女主把伞递给他，笑着挽着他离开。曾经，她也在雨天给他送伞……雨越下越大，男主站在雨里。

　　电影结束，灯亮，散场。木烟鼻头通红，眼睛哭的水亮亮的，脑袋因为缺氧有些晕，起身，扶着前面的椅背往过道走。

　　落在座位上的小包就这样被主人遗弃，陈炤刚要开口，她已经晕乎乎地晃出去了。无奈，拿上包，跟了上去。木烟被后面的人挤得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刚要骂人，陈炤一把扯住她，轻轻往后一带，她又站稳了。

　　……

　　往学校走的路上，木烟忍不住问他的观后感。“你觉得怎么样？”

　　陈炤如实回答，“人的劣根性。”

　　“怎么说？”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明明不合适，还放不下。 ”

　　木烟沉默了一会儿，“人一辈子会受很多东西牵扯，爱情，亲情，生存，前途……这些并不是在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不相互冲突的，有的人到了那一刻他必须权衡，现实和理想化的状态不一样。你最想要的，和你不得不要的，你总是要去选择的。”

　　木烟舔舔嘴唇继续说，“有的人到死都不敢重新审视自己的选择，这辈子就指望下辈子再来。其实，哪有下辈子，错过了就错过了。”

　　“如果我是男主角，我会去挽回。”木烟一脸的执着，眼睛坚决，“只要我爱她，只要我觉得……她还有可能爱我。”

　　偏执，疯狂，自私。

　　陈炤嘲讽地说，“你不正在这样做吗？不过你记住，重新选择的风险很大，搞不好人财两空。”

　　……

　　木烟坐在陈炤的车里，正在开往血液中心，她静静地想着陈炤刚刚说的话，她觉得他太小看她了。当她真正想要，一定是不计成本，不顾后果，不择手段。至于报应，她一点都不怕。

　　“介意我问个私密问题吗？”陈炤考虑良久开口。

　　“你问。”

　　“你大姨妈什么时候？”陈炤淡定地仿佛在问你中午吃的什么。

　　木烟这么脸厚都被他搞得很尴尬，“我刚走。”

　　“走了有三天了吗？”

　　“快两天吧。”

　　陈炤放慢车速，开始掉头。“你有点常识吧，经期三天后才能献血，你先别考虑这茬了。”

　　汗颜……

　　……

　　木烟在蛋糕店拿了个小蛋糕，然后和陈炤开车去往火锅店。

　　木烟一再强调，想逛逛街，自己中午吃撑了，现在吃不下，这也太早了。

　　但是陈炤不答应，一副早吃早结束，吃不下你也继续撑的姿态。

　　他目前表现出的耐心其实已经远远超过了他自己的预期。

　　木烟郁闷的抱着蛋糕，但是一想这个点儿不需要排队，随即又愉快地接受了。

　　“两位吗？”服务员小哥哥笑得很亲切。

　　“嗯嗯，我知道你家没包间，我们需要一个方便聊天办事的安静位置。”

　　小哥哥目瞪口呆，尽管内心草泥马奔腾，还是挑了个在角落不容易受打扰的位置给她们。

　　陈炤觉得木烟一直有种带着周围人一起丢脸的特质。

　　木烟点了一堆，陈炤知道她吃不完，但是也没有阻止。

　　“我得点蜡烛，你有打火机吗？”

　　陈炤递给她，没有帮她点的打算。

　　木烟也不介意，仔细地数了7根，一脸开心地插在蛋糕上。简单的水果蛋糕，上面连生日快乐都没有。

　　“我要许愿了，你要听吗？”

　　陈炤忍不住打击她，“一把年纪了，确定要这样？”

　　木烟不乐意了，“人家80大寿都能点蜡烛许愿，我27呢！”说着，自己闭上眼，也不管他。

　　“我希望我爸妈健康，希望李琰好起来，希望陈总经理别再讨厌我了，希望毕业班考的好一点领导别搞我，希望沈之言找个爱他的，早点和我顺利离婚。”

　　越听越不对劲，听到最后一句，陈炤觉得面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

　　“好啦！”一口气吹灭。“来一块？”

　　陈炤摇头。

　　木烟耸耸肩，自己拿了个勺子，就吃了起来。忘记自己刚刚才说过，吃！撑！了！

　　这家火锅是四川的，辣的要命，木烟很能吃辣，调的料里面也是辣椒，一勺小米辣倒进嘴里，看的人触目惊心。

　　“你大姨妈刚走适合这样刺激的吗？”陈炤实在看不下去。

　　木烟辣的眼泪直流，“没事，我很强大。你吃这个竹荪虾滑，非常……

　　陈炤的手机突然响了。

　　木烟咬着虾滑看着他。

　　“喂？嗯，我不在家，现在吗？机场是吧？好，你等我一会儿。”陈炤说完挂了电话，擦了擦手，起身，穿好外套。

　　木烟一脸茫然，“去哪呀？”

　　“我女朋友在机场，我去接她。我去帮你买单，你吃完回去小心。”说完，转身离开。

　　“哎，你等等。”木烟叫住他。

　　陈炤回头，等她说。

　　木烟叫来了服务员，让服务员给了一张创口贴。

　　她起身走到他身边，踮起脚伸手拉开他衣领。陈炤条件反射地后退，用手臂格开她，一脸防备看着她，以为她又要犯浑。

　　木烟指指脖子，略带歉意，“上次被我咬的好像有牙印，你家那位估计是不会听解释的，你不如说刮伤了，总比牙印好。”说着又补充了一句，“不信你问这位小哥哥。”

　　服务员满脸通红，点点头。

　　陈炤脸色不太好，让服务员帮自己贴好，随即离开，一眼都没有看她。

　　木烟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怔了片刻，低头笑了，在服务员见鬼的目光中又吃了一勺米辣，眼泪辣的越来越多……

　　……

　　木烟后来自己打的回的家，KTV和串串香都没去。

　　洗漱了一下，自己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敷面膜，追美剧，失眠的厉害。

　　半夜三更，突然收到一条微信，是闻诗雅的。

　　“你真下作！你为什么不肯放过陈炤放过我？！”

　　木烟想了半天没明白，这是又把自己放出小黑屋了？

　　“我和他没发生任何关系。”木烟回复。

　　“他脖子上的印记是狗咬的？你真是下贱透了，对你这种人，世界上最脏的话都应该送给你。”

　　木烟再想回复，结果又被拉黑了。

　　不是贴了创口贴吗？

　　……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