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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舞之鹤
胡春手指微微痉挛,又一滴热泪打在照片上,照片里是一个衣着简朴的年轻女人抱着婴儿,娘儿俩正坐在不知哪里的人民医院的台阶上哀哀地哭。
数九寒天,白石光地。只看着,就好可怜。
更多眼泪打到照片上,胡春狠狠地吸了吸鼻子,他实在想不明白:人间怎么这么苦?
抹一把泪儿,胡春想不明白昨天那个袭击燕淮的人是谁?他干嘛要把这个给他?他怎么知道他在找杨环环?
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胡春抬头四顾,总觉得有人在盯着他。可他一个退转军人穷小子,有什么可值得盯的?
那么……就是为了燕淮和艾艾了……
想到这儿,胡春约略挑了挑嘴角:那好啊。不管塞给我这照片的人是谁,我等着你来找我开个价儿!
艾艾安静地坐在别墅一层,听外面的声音,已经晚上九点了,燕淮还没回来。他不在,她觉得屋里凉凉的,就算把空调开到28°,也凉。今晚胡春也没回来,艾艾就更操心了,自今天早上看见燕淮把文施打了,她的心就毛毛的,燕淮总不会知道……她和文施的那点儿事儿吧?抿一抿嘴,心更烦了。
刘阿姨得了冯娉的吩咐,家里没人的时候要陪着艾艾,所以做完了家务活儿,她并没有走。
左右没事儿,刘阿姨给艾艾梳头发,有一句没一句地和艾艾聊着天:“我跟你说你这不叫病!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儿别往心里搁。等过了年,该上班就上班。天天在家里坐着算怎么回事儿呢?就算没事儿,也让外面人觉得你失势了似的。你活一天就得鲜亮一天给他们看!咱挺胸抬头,谁也不在乎!”说到这儿,刘阿姨慢慢抬起头,看着外头的月亮,幽幽地叹口气:“其实……做人哪儿那么多三贞九烈?傻孩子也不想想,死了谁如意?还不是便宜那帮王八蛋!”
艾艾侧头看了看刘阿姨,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刘阿姨回握住艾艾的手,她的声音不大:“话是这么说,可为今之计,你还是要抓住他的心才好啊……”说着,她轻巧地把艾艾的辫子盘到了头上,这个发髻精巧且俏皮,暴露出艾艾光洁脆弱的天鹅颈。
艾艾蹙眉,又把头偏了回去。
刘阿姨的心却血热:“你这么漂亮,不愁燕总的心不在你身上!那还有什么办不成的?”
艾艾咬了咬嘴唇,没说话。
月亮照在她美丽的盘发上,益发显得这个人清清冷冷,孤单娉婷。
忽而大门响动,屋内二人对视了一眼。
回来的人好多:燕淮、胡春还有冯娉。
燕淮脸色苍白,恹恹地不想说话。冯娉破天荒地也没有朝给艾艾笑脸,就连胡春看起来都神色阴郁。
艾艾现在被豢养在家不跟外面接触,所以看着外面来的人下意识有些怯生生的。胡春首先发现艾艾的不对劲儿,他敷衍地朝艾艾一笑,朝刘阿姨招招手,意思是要送阿姨回家。胡春是个体贴的人,天晚了,他不好意让阿姨再坐公交。
冯娉却不急着走,她牵着艾艾的手,一起陪着燕淮回了他自己卧室。
燕淮的伤不重,冯娉却分外慎重,她帮他脱了大衣,推着他去床上躺下,然后掀开燕淮的衣服,让艾艾看他腰间浓厚的包裹纱布。大姑子再开口就语重心长了:“我知道你精神不好,不过艾艾也要乖一点啊。别让燕淮操那么多心。现在咱们是不是靠着怀璧科技吃饭过日子?如果二期不起,斯蒂文的投资不来,我看啊,工厂能不能做下去都两说。现在你不上班,我只能指着燕淮这个活宝了。我把他交给你了,你可不能让他再出差错了,听到了没?你也学着贤惠点儿行不行?我的祖宗?”
艾艾抿住嘴,回头看向燕淮,燕淮嘴角抽抽好像在忍着笑,不给她解围。
冯娉想了想,还是把堵在嗓子眼儿一天的话说出来了:“艾艾,你那表哥不是好人。以后你少和他联系!”
艾艾听了这话,眉毛一挑,脸上有些愠怒。垂下头,发现燕淮正深深地看着她,艾艾的脸倏地涨红了。
好容易送走了这罗里吧嗦的大姑子,别墅里清清静静就剩下艾艾和燕淮两个人。
艾艾轻手轻脚地回了燕淮的卧室,她瘦了,落地无声。燕淮觉得艾艾简直是飘进来的,这水中精灵,山间妖鬼!
艾艾坐在燕淮的床边,摩挲了一会儿他腰间的纱布。她抬起眼看燕淮,颇有几分小动物似地察言观色。
燕淮看她眼神清明的样子,心里很有几分高兴,看来在家疗养不理外物的日子真是让她好了许多。他一手揽过艾艾的腰肢,撒娇似地下巴在她脖间蹭啊蹭的:“你别听冯娉胡扯。工厂倒了我也能养活你。”
艾艾把燕淮的头扶起来,认真地看着他的脸。灯底下,艾艾的神色小鹿斑比般无辜可爱。燕淮看得心中一热,不由得搂住她:“去你屋吧,我抱你,好不好?”
艾艾微微沉吟。
谁知燕淮居然搂着艾艾揉了起来:“美人!我为你受伤,你都不要心疼我了么?”
艾艾愣怔一下儿,轻轻推拒:“你受了伤更该好好休息,我怕我会……”
燕淮倏地从艾艾胸前抬起头,近乎腆着脸:“我都不怕你会对我兽性大发。你怕什么?”
艾艾赧然,轻轻捶了他一把,倏地想起刚才刘阿姨挽着她手说的话:“你还是要把他拿在手心里啊……”只这一愣神的功夫,她已被他高高地公主抱了起来。
燕淮蹭着艾艾的耳垂说:“今儿的头发是怎么梳的?真好看!”
艾艾态生两靥,心里却喟了口气,不得不认了刘阿姨,有道理。
于是她就放软身段,彻底依了他……
次日,睡醒的燕大少爷依旧流连在艾艾闺房里。他日上三竿才睁开眼,只见艾艾跪坐在他身边正在垂头绣着什么。自她从医院回来,就迷上玩儿这个。燕淮起初怕她拿针动剪伤了自己。李鑫大夫却十分赞成艾艾玩儿这个打发时间,这其实是一种对病人精神状态的考察:如果艾艾能长久把心思放在精巧细密的手工活儿上,那她就无疑正在恢复。
没有一个一心求死的人还能安静下来绣花儿的。
燕淮歪头看了看,艾艾手上淡粉朱红,绣地是一幅《桃花春燕》。灼灼桃花,双飞乳燕,配色清新讨喜。艾艾手势起落,专心致志,虽然神色恬淡,可她毕竟眉目如画,枯坐针黹,竟也有一份异样的无情动人。
燕淮忍不住搂了她细细腰肢,亲她的头发,在她耳边吹着气儿说:“你喜欢绣,不如抛了这些烦心事和我回去绣吧!渥太华的屋子又大又暖,我天天陪着你,咱们关起门来绣一辈子,好不好?”
艾艾停了针,回头看着燕淮:“这样的日子,你过不了两天就烦了吧?”她人不动,手上的针尖儿在阳光底下反了锐利的寒光一点。
燕淮慢慢地松开了艾艾的腰,笑容疲敝:“明明是你放不下,偏要扯我当挡箭牌。”
艾艾垂下眼不说话了,她不想驳他,他刚为她受了伤。毕竟,文施是她招惹来的。
燕淮摸出艾艾的手机扔在炕上,语调很有几分懒洋洋的:“你那表哥还在收押呢,我前些日子就替你把他拉黑了。他以后再换了什么’爱花‘’爱草‘的昵称来找你,你自己可得心里有点儿数儿。”
听了这话,艾艾脸色一白,她扔下绣花绷子,一下子抱了燕淮的胳膊偎着他,按说这等温香软玉抱满怀,实在让人难以动怒。
可看着这样的艾艾,燕淮偏偏心头有火!
他毫无征兆地推倒艾艾,搂着她在床上连打好几个滚儿,最后把她压在身下。
艾艾顿时钗横鬓乱,她轻轻地“啊”了一声,微弱的抗议也仅止于此了。
燕淮啃噬着艾艾的脖子,手指也灵活地钻进了她的衣裳温存地挑弄着她,他喘着气问:“你说!我好不好?”
艾艾认真地看燕淮的脸,眼睛里含满了春水,她微微气促:“好。”
燕淮急色地吻着她的脖子问:“我好?你就不能和我一起回去么?这个厂子咱不要了!这别墅咱也不要了!宝贝儿!我们一起回渥太华!你把什么都忘了!咱们回去生儿育女,与世无争的过一辈子!咱们明明可以比那帮王八蛋过得都好!”
艾艾就跟看个怪物一样看着燕淮。她好像听不明白似地想了想,满脸困惑,又想一想,她干脆开始宽衣解带!不过三两下功夫,她就羊脂白玉像似地露在他眼前,触目所及,皆是截肪,吹弹得破。她毫不羞涩地凑过去舔他的脖子,摆明了对他的提议不予置喙!
果然……有些话……是不用明说的……
燕淮顿时就没兴致了。
良久,他自顾起身,拂袖而去,撂下一句话:“穿上吧,别着凉。”
目送燕淮的背影远去,艾艾也不知怎地,倏地脱了力,一下子软在床上。也许是这次用药太多的缘故,她突然觉得胸中前所未有地情绪涌动!不可抑止!
燕淮并不知道,他走之后,艾艾独自伏在床上,眼泪簌簌地哭了好一会儿。
不过她有病,哭也不出声。
这边闺阁情趣还没闹完,冯娉就疾驰忙慌地来找燕淮了,说是市领导要和高新企业开茶话会,有心描补前些日子招待会的难堪,燕总你不能不去!
燕淮最烦这类应酬,本想推辞,不过想起来李国华的话,他心思一转,神使鬼差地点了头。这回燕总出门,本想把胡春留在家里陪艾艾。但冯娉的意思:恐怕要喝酒,司机您还是带着吧!
燕淮看看艾艾虽然精神还欠,总不像前两天那样不吃不睡的寻死觅活了。他们相识太久,她在他眼前犯病多次。燕淮知道艾艾过了最难受的那几天就会好些,想一想还是把胡春带上了。何况冯娉自告奋勇要留下来陪着艾艾绣花,那就万无一失了呗。
胡春比燕淮还不放心,临走时特意给艾艾预备了饭,还嘱咐冯娉:“吃了饭,您别忘了哄着艾工吃药。”
冯娉翻了个好大的白眼,回头看燕淮。
燕淮笑笑地耸了耸肩。
一屋四个人,知道燕总要出门公干,最不高兴的是艾艾。前几天病来如山倒,艾艾和燕淮二十四个钟头黏在一起。自从先他一步从枫叶回国,他们已有年来不曾如此亲近。冷不丁燕淮出门,还摆明了不带她去的,艾艾突然愀然不乐了起来。不过,以她傲娇的脾气,早上又和燕淮闹别扭,不高兴也不会诉诸于口。
艾艾依依地把燕淮送到了门边,睁大一双眼睛看着他,满腔的话都蕴在眼光里,那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说出嘴就跟要了她的命似的,委委屈屈的甚可爱。
燕淮亲了亲她的耳垂,扭头走了,终于没说什么。
胡春开车出门的时候,从后视镜里看见:艾艾靠坐在窗台上目送着他们离开……她身子单单薄薄的就特别显小,像个离不开人的小女孩儿送别父母远行……
让人看着心里怪难过的!
燕淮仿佛也看见了,不过他迅速把头低下来不看她。
人都是心随境转的。宝马车只开出几个路口,那意思又不一样了:燕淮看着窗外,城里人气旺,空气都和他们幽居的别墅迥然不同。
燕淮轻轻地吁了一口气:这些日子在家陪着病人,整个人都跟着灰暗阴郁了不少。这一番出来放风,不止燕淮,胡春都觉得放松舒坦了许多!怪不得人们喜欢开车兜风!这等轻车快马的惬意,跟闷在家里陪着抑郁病人的浓稠压抑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怪不得人说久病床前无孝子。
冯娉料得不错,这次高新企业和市领导的茶话会气氛轻松活泼,主持官员口角生风,与会各位家主都是业内精英,对燕淮这刚刚海归的实权老总非常看重,大家寒暄起来各种热络。气氛和那次车祸现场似的推广会云泥之别。
况且这类会议,务虚居多,不过各家企业表决心,来年勤勉,必然扎根滨海,建设滨海,花好朵好大家好,并不费脑子。散了会,不好意思就散人,大家哄哄地还要去吃个饭。燕淮这次回国整个人的生活非常单调,何尝这么呼朋唤友?所以纵然是让人拖去应酬,也觉得很有几分新鲜。
光顾的馆子叫做宝鼎轩,装饰古雅,菜也精致,更兼新酿米酒煮了话梅,缠绵软香,熨帖肠胃。在座诸公都是滨海高新企业的掌门人,觥筹交错,话题众多,很快就有了几分酒酣耳热。
主管招商的副市长赵秘书很会做人,更兼不能忘情于功败垂成的医药产业园项目,所以对燕淮愈加笼络,三杯黄汤下肚,居然勾肩搭背,说话也是男人之间的推心置腹:“我说燕总,上回的事儿安排不周,太对不起你们家了!听说害得你家工程师都抑郁症了,是真是假?”
燕淮略微叹息:“她……本来也有那个毛病……”
赵秘书货真价实地同情地叹气:“可惜了!这病不容易好啊!”
周边儿粉剂公司的陈总显然是多喝了两口儿,此刻趁乱搭腔儿:“谁说不是呢?听说得上就是一辈子!我说燕总啊,不是老哥说,你当场对那个艾……艾工是吧?也算够意思了!不过这么个疯疯癫癫的,她还有这么档子事儿……这人你以后还带得出门么?就算你不嫌,她还有脸?燕总人才摆在这里!什么样姑娘不是随便挑?你要是有意思,名门闺秀领导家的女儿老哥认识得多得很……你就说,你好什么样的美人儿吧?胸大的还是腿长的?”
燕淮还没说话,赵秘书以酒遮脸儿也起上哄了:“燕总,陈总说的话糙理不糙。市里领导有招商引资的任务,对艾默生还是很看重的,只要,只要艾默生不跟着咱们瞎掺和多管闲事儿,安安生生地留下来,你们怀璧科技拆迁的事儿,还不是万事好商量?天下美人多得是,你又何必执着……”
燕淮抿着嘴,一时间觉得这屋里简直乌烟瘴气,简直熏得人头疼。
赵秘书察言观色,看燕淮脸色不对,立刻转换话题:“陈总,看您气色不错啊。那个化学工程师的事情摆平了?不闹了?”
陈总酒气熏熏:“奶奶的!妹妹白血病怎么就讹上老子了?甩几万块让他滚了!”
赵秘书挑眉奇道:“那他妹妹治病的钱……居然不找你?”
陈总哈哈一笑:“小子牛逼听说现在混道上了,有钱得很!”
燕淮静静喝着酒,听了这句话,不由一皱眉。
那天燕淮很晚才回家,给老板开车的胡春司机入职小俩月了,才第一次体会到传说中扛着喝多了的老板回家的滋味儿。鬼知道这帮老板哪儿那么多话说?还真是剥削阶级一见如故。他们吃完了饭又移驾去K歌,燕总平时看着斯斯文文的战五渣,他果然还就是斯斯文文的战五渣!喝起大酒来就是一抖M!中央红军还没到茅台镇呢,丫就趴下了!
得亏少爷今天带着胡春,换了冯娉他就虾米了。燕淮一米八五,胡春一大小伙子架着他都挺费劲的。下了车,俩人脚步踉跄,步履那叫一个蹒跚!
燕淮一口酒气熏熏地吹到胡春耳边,他叫了一句:“春儿……”不得不说燕总好看,这一番醉眼迷离,居然也能态生两靥!胡春不由得当场打了个哆嗦。
燕淮蹙眉:“你哆嗦什么?”
胡春胡乱解释:“你沉!”
燕淮嘟嘟嘴:“好,不压你!”
这话说的!胡春莫名脸红了!脑子里冒出来“私淫秘书”四个大字!他心里龌龊地盘算了一下儿,一个月八千的话让霸道总裁包养亏是不亏?
还没等胡春同志想明白,那边艾艾已经先一步开了别墅大门迎接出来。
胡春第一反应:她肯定是在房间里看到他们回来的!那她是……在窗边坐了多么久?
艾艾不由分说地从右边接过燕淮的胳膊把他架了起来。今天的艾艾手脚平稳,脸色安定,精神是好了许多了。艾艾默默地看了胡春一眼,两人一左一右扶着燕淮往楼上房间去。
后知后觉的冯娉这才“咚咚咚”地从三楼跑了下来,她嘟嘟囔囔的抱怨:“不出门是不出门。出了门就浪得不知道回来!哎哟我去,你还喝多了!不是说不爱应酬的么?嘴上说不要,身体还挺诚实。”
燕淮本就醉酒不适,被冯娉一唠叨,顿时扶额皱眉。
艾艾看着燕淮的脸色很是心疼,她扭头向冯娉讨饶:“应酬么,那么多人绊着,他有什么法子溜出来?喝多了自己也难受的。”说着她和胡春一起轻手轻脚地把燕淮放在床上。
毕竟艾艾房间的楼层高,还是把醉酒的燕淮放在他自己屋里比较省事。
冯娉一脸看不上地斜睨着艾艾:“你倒贤惠!他都去花天酒地了你还向着他!”说着她伸出一根手指头捅捅燕淮的胸口:“说!叫了陪酒的花姑娘没?”
燕淮正在难过,只是蹙眉。
艾艾出手拦住冯娉再次伸向老板的魔爪,声音软软的:“好歹等他明儿醒了再数落吧。你现在骂他,他也听不明白,你白废唾沫不是?”
冯娉一指禅反手点了艾艾的脑门儿:“你啊!早晚被他欺负死!”
说完,冯大小姐当机立断地揪住胡春,头也不回的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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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特忙没工夫写是借口,因为卡文不知道应该写什么。虽然有大纲,但是对着大纲各种走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