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天帝那些事

　　邺渊在这妖界大殿中现出真身，头戴十二冕旒冠，身着黄白赤玄缥绿六彩大绶，金色衣袍在这幽暗的大殿里闪着似水一般莹莹的光泽。

　　这点微亮却如何比得上他眼中火光。

　　“玄清，”他叫我：“我同你说过什么，你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我一时语塞，半晌说不出话，我观他这一身正式的天帝装扮，料想他应是在凌霄殿之中半道赶来，不知是在见我之后产生疑惑，还是在我身上下了其他什么东西。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邺渊想来也知道。他抓住我手臂，低声道：“走。”

　　从妖界返回到天庭，我自己尚要一刻钟，邺渊大概气的要死，气到法力无边，我只觉得眨眼便到了。

　　他将我推入大殿，丝毫没手软，直把我推的一个踉跄，摔倒在大殿之中。

　　“我同你说过什么？”他气急败坏：“你就那么急着寻死？”

　　“不……”

　　“那我是不是应该现在就杀了你，死在朕之手，是不是比死在妖王之手好个千倍万倍？”

　　“陛下……”

　　“若你执意如此，朕现在便如了你的愿，你怎的不说话？说话！”

　　“……”我沉默一会儿，决定与他讨论正事：“并非如此，陛下，我在妖界中，见到了魔龙。”

　　“那又如何？”

　　“荧惑与我做交易，说只要能用我功力替他融合妖丹，他便不会再与天庭开战。”

　　邺渊看了我一会儿，那目光让我怀疑是不是他下一刻就要拔剑将我刺死。他大概是生气，气到不想再与我说任何话。

　　他不曾开口解释什么，只是说道：“从今天开始，你便禁足在这弥罗宫，哪里都不许去。”

　　“陛下，”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霎那，我起身拉住他衣角：“陛下，此事非同寻常，妖王临世，必与我天界殊死一战，妖界如今饲.养魔龙，又有妖王诞生，陛下前几日受了伤，此时出战，我天界不一定能讨得到好处。”

　　邺渊背对着我，还是那句话：“那又如何。”

　　“陛下，天界若是落败，便再也没有能力维持六界平衡，到时不仅是我们和妖界的事，更是事关六界的大事。臣知陛下骄傲，不能接受臣这样的做法，可臣更不想看到，陛下和天界因此受伤，”我俯身拜下去，又低声加了一句：“……尤其是陛下。”

　　他身形一僵，背对我久久不语，过了良久才说道：“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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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邺渊软.禁了，他将弥罗宫里里外外下了三层禁制，连我想从地下出去，都被禁制拦了回来。

　　我出不去，他也不来。从那天开始，我一次都没有见到过他。

　　但我还是在这一日复一日的紧张中，感觉到山雨欲来的气息。我了解邺渊是一个骄傲的人，但此时此刻，他不该这么任性。

　　此战若是妖界胜利，整个六界都将会是一片血雨腥风，他们不会像天界一样学着去怎么维持六界稳定，我几乎能预测到，我们的未来。

　　风歌在我身边嗡嗡嗡的响，被困了好几天，他也憋的不行，你说邺渊有多丧心病狂，我也就算了，连一把剑都出不去。

　　我必须要见邺渊一面。没人替我通报，于是我在那天下午，提着风歌砍了一下午的禁制。

　　我还从来没有那么闹腾过，果然到了晚上，邺渊便过来看我了，他刚开始以为我出什么事，等见到我好好坐着，便沉下脸说道：“你搞什么？老实呆着。”

　　说着便要走，我看出他很累，没日没夜的练兵让他精神紧张，神情疲惫。

　　但我还是得说：“邺渊，我们得谈一谈。”

　　他连与我谈谈的想法都没有，袖子一挥便要出去，我急忙喊住他：“陛下，不让我与妖王做交易，让我也参与练兵，上战杀敌总可以吧？”

　　“不行，你就在这里，老实呆着。”

　　我上前拦住他：“陛下可是信不过我实力，我族世代守卫暮洲，若是法力低下，怎得以担此重任？”

　　“与你法力无关，此战，谁都可以去，唯你不行。”

　　“为何？”

　　曾有见过我一面的仙家称赞我温文尔雅，脾气修养都好的不像话。他是太不了解我，若真是如此，我又怎会坠入魔道？

　　玄清固执的事，那便要固执到底，即使撞上南墙，也绝不回头。

　　邺渊没回答我的问题，他只是急着要去别的地方。

　　我没有拦他：“陛下不回答也可以，只是臣从今日起便要开始冲破这禁制，日日夜夜，每分每秒，不知这禁制要几天才能被臣冲撞开？”

　　他拦不了我多久的，我知道。即使我冲不开，邺渊感受到这禁制日日夜夜的震动，也够他心烦的了。

　　我先前不做，是顾及他心情，那日他那般光火，我若是还顶撞他，必然讨不到好处，只是今时不同于往日。

　　无间涯之战在即，我只想，尽我最大的能力保护邺渊。

　　哪怕粉身碎骨，我亦心甘情愿。

　　只是我没想到，我这随口一句的“威胁”话语竟替我招至这样的祸事。我被邺渊拉着压倒在床榻上，他推我太急，我一时没把握好力道，扯到挂在床边红绫，红绫被扯落下来，纠缠在我俩身上。

　　邺渊情绪激动时，瞳孔会变成金色，但即使它不变色，我亦知道他心情起伏。

　　他压在我身上，低头看我：“你想知道？”

　　我直觉此时邺渊情绪不对，很危险，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脖子说：“我想知道。”

　　后来的发展是我没想到的，我和邺渊在魔宫相伴五百年，这五百年间即使天帝成为我阶下之囚，我亦是不敢不尊重他。只敢等夜间他熟睡之时，摸摸他头发，把他抱在怀里，轻轻的，细密亲吻他。

　　重是不敢重的，唯恐他醒过来。

　　可邺渊，可邺渊……

　　我眼泪都要落下，咬着脸侧旁红绫，含糊不清的哭道：“轻点，邺渊……轻一点……”

　　邺渊看我的模样，像是看着毕生的仇人：“痛吗？上战杀敌，敌人可不会管你死活，若是你负伤，可比这痛千倍百倍。”

　　撒谎，撒谎，怎么还会有比这更痛的事？我只觉得当年我被剃去业骨都没有这么痛过。

　　我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眼泪一颗颗向下掉，到了最后，连开口求邺渊的力气都没有。

　　他明明神情疲惫，却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与我纠缠到月上三重，方才从榻上起身。

　　我见他穿戴好，知他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去排兵布阵。

　　“陛下……”

　　他回头看我：“怎么，还是不累？”

　　“臣被剃去业骨，打入寒荒的时候，是陛下救了臣吗？”

　　“朕不知你在说什么，”他道：“那本就是你该有的惩罚，朕并未手下留情。”

　　“不，臣是说，可是陛下用自己的龙鳞，替臣挡了剜骨之痛？”

　　他身形僵在原地，半晌才生硬回道：“没有。”

　　“那为何那日鬼域，手中龙鳞不是从陛下身上自然脱落？臣不信还有谁，胆敢在陛下身上拔龙鳞。”

　　邺渊仰起头，漫不经心说道：“朕无聊拔几片龙鳞玩玩，还要向你请示不成？朕还有事，休得再在这里胡言乱语。”

　　“陛下，”我叫住他：“臣自知以前做了错事，心中有愧，想弥补陛下，若是陛下此战受伤，伤在陛下之身，便是比伤在臣之身更让臣痛苦。”

　　他半晌无话，久久才道：“你说想弥补我，却又一直在给我添乱，玄清，我问你，你我相伴数千年，你是真的不懂我，真的不知我在想什么吗？”

　　尊贵无双的天帝背对我站在门口，轻轻几句话，里面却有无边寂寥。

　　“臣并非不知陛下所思，可陛下知道臣所思吗？”

　　他再没回答我，径自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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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我了解邺渊，他并非是对我的话全无触动，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他这几日便会放我出去。

　　我了解他，正如他了解我。

　　可我到底没等来邺渊，比起邺渊，我更早等来的是魔龙。

　　龙类的声音盘旋在凌霄殿周围，但这不是邺渊，那个声音要更张狂肆无忌惮，听起来像是纯粹野兽的嚎叫。

　　荧惑果真妖界之主，狡诈的性格和上一任妖王一模一样，他没等无间涯，他提前来了。

　　邺渊应该有准备，他不会措手不及的。我正这般想着，便看见弥罗宫外金色光芒褪去，同时邺渊的声音出现在我耳畔，他道：“万事小心。”

　　我伸手召来风歌，出了弥罗宫。殿外虽然乱，但也没到控制不住的局面。

　　妖界还未能真正打上来，来的只是先头部队，那条魔龙盘旋在一处宫殿上方，正居高临下望着围上它的甲兵。我只看见魔龙，没看见妖王。

　　可我若是荧惑，我绝不会让魔龙离开我半步，只要制服邺渊，拿下天界不过是探囊取物。

　　他怎么就有如此把握，他能和邺渊一较高下？他和那个魔龙一起，尚且才能隐隐胜过邺渊。

　　我冲着那条魔龙伸手，它即刻变成一堆黑色粉末。

　　果然，是幻象。

　　那些如临大敌的天界甲兵一时间愣住了，左看右看，不知发生何事。

　　我模仿邺渊语气对他们传音说：“所有人恪尽职守，不得私自离开镇守方位。”

　　如此，才能备不时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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