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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安安静静地坐在宫殿内,批改奏折。也许是日子过得实在过于富足,人闲了,事也就多了。如我手上的奏折大部分都是关于不同官员间的道德弹劾。
其中大部分皆为今日某某官员去了怡红楼,某某官员又把某某头牌带回家中……这类琐事……
我常吾日三省吾身,是不是我父亲留下的责任太大,还是我这个皇帝实在是太过有威严,以至于温饱思淫邪的队列中竟少了我这么个头号参与者。
我抽出下一封奏折,兴趣缺缺的准备继续面对千篇一律的弹劾。
打开奏折看到龙飞凤舞的字体那一刻,我知道,我离变成昏君的境界又进了一步。
桃月二十三,春暖花开日,万物复苏时,正是狩猎好时期。
我来到狩猎场,入眼的是这无边苍茫辽阔的草场。各人穿戴齐整,正整装待发。
“恭候皇上。”为首的顾相迤迤然前来,跪下行礼一气呵成。而后,其后众人齐齐跪下。
“众爱卿平身,今日众卿不必拘于旧礼,可自得其乐。”看,作为一个皇帝,必要的自我修养还是必须具备的,就比如在特定的时候摆起特定的架子。
我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随即响起了侍臣特有的声音“众卿退”。
你瞧,懂行的人就是有眼力色。
“你们也退下。”我摆摆手。
“可是皇上,这于礼不合啊……”
“退,不据于礼,还要朕多说?”
“是。”
“呵。”微风中响起一声不合时宜的笑声。我循声望去,顾绥站在不远处,英姿飒爽。
三月春风中,有彼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这无边辽阔的天地一隅,微风轻扬,草长莺飞,尽是自在洒脱。
“怎么顾相提出狩猎一事,今日得见了,却是兴趣缺缺呢。”我笑道,这年头,做一个合格的皇帝,唯笑不破。
“作为一名合格的奸臣,揣测圣意乃臣分内之事。”顾绥道。
“……爱卿乃国之栋梁,朕心甚慰。”果然自古奸臣当道果然是不无道理的。
“皇上过誉。”顾绥笑了笑。
“顾相可愿与朕一同畅饮,朕可是备好了美酒佳肴。”我道。
顾绥望了望我,这一眼让我觉得我仿佛真的在昏君路上一去不复返,方才缓缓道:“定不负陛下美意。”
可这人才是祸乱朝纲的奸臣啊!!天啊,你不分好坏何为天?!地矣,你错勘贤愚妄为地!
罢了罢了,对错在谁又有何妨,何必一争高下,我只需安心做好我的安然皇帝,及时行乐便是。又有几人能如我这般偷的浮生闲时趣?
三月,室外料峭春寒。帐篷内,焙暖早茶香。香气冉冉,醉了人的心。
“可得请顾相多加担待,出外从便,未曾带好酒出行。今日以茶代酒,与顾相便也偷尝一回那仙人的悠闲。”我端起茶杯虚虚一举,也不管那方桌对侧的人,自顾自的便喝了起来。
顾绥端起茶盏,笑了笑道:“都是这俗世中的俗人,又有谁逃得过这百般重担,不过是忙里偷闲,偶得做个闲人罢了。”
不曾想,这天天与我做对的奸臣,与我心思竟如此相似。我干笑说:“呵呵,今日不谈公事,只畅饮寻欢。”
顾绥笑了笑,再不多言。
醉眼朦胧里,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肆意潇洒,怒马鲜衣的少年顾三公子了。
而我呢,还是那个纨绔不堪的太子,即便现在换了个称呼。我变了么?谁知道呢。
待百年归西之后,谁不是黄土一抷呢。
“报——”一声嘹亮的呼号从营帐外传来,我揉了揉我的太阳穴,看来下次不能再泡浓茶喝了。
“宣。”我挥挥手示意侍卫进来,这么看来是连偷闲的功夫都不想给人留啊。
“禀报皇上,边境传来快报,西凉入侵我国西北。”
我手一抖,差点把杯子里的茶洒了出来。先皇死于征战西凉的战争途中,而且传说中西凉人蛮横强壮,这两年也就是因为和亲政策和边境通商才得以换来边疆的和平。现在那群蛮子又要挑起事端,尤其这天下还搭上了我一个诸事无能的皇帝,这百姓还如何得以安稳过活。
这天下,内有奸臣当道,藩王夺权。外则蛮夷纵横,肆意妄为。当真是欺我无能了么?
思及此,我将手中的杯子狠狠甩出,帐篷内一片寂然。
我手指顾绥,道: “顾相你说,这该如何应对。”
顾绥望了我一眼,缓缓道:“筹粮草,聚兵马,择良将,探军情后出征。”
“朕如何不知要择良将!将才难得,数年前出征西凉那场战役中便折得七七八八。”也许是物极必反,讲到这我反倒是镇定了下来。
“……臣有一人举荐,只是不知当不当讲。”
“讲!”
“请陛下屏退左右。”顾绥异常坚持。
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便随他去做,屏退左右侍从。“现在你可以讲了没有?”
“镇远将军府,林邑。”
听完他的话,不知不觉我的衣袖下的手已紧握成拳,我直直盯住顾绥的双眼,希望他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会是他?”
顾绥一笑,目光灼灼仿佛可以看透人心,道:“陛下,你知道的。年轻才俊一代中,论带兵打仗,只有林邑称得上英雄豪杰,且另一方面,只有镇远将军府的威望才得以服众。”
“随云……容朕再想想,一定还有其他的人选的,我朝平日里人才济济,林将军已经为国捐躯,朕岂能让他独子再涉危机……”
“皇上,你内心是分得清孰轻孰重的。江山社稷在前,难道说皇上您还记挂着曾经与他不可言明的情意么?”
我袖子下的手狠狠攥紧,心里彷如被挖去了一块,却只能独自承受。
“好一个江山社稷!好好!准!此事你来办,办不好,通通以死谢罪吧。” 我盯着眼前从容淡定的人,凭什么他可以这么光风霁月,只是因为与他利益毫不相关么,还是说从此以后他又因此少了一个朝政劲敌?
“是。臣退下。”
待顾绥退后许久,我才缓缓走回座位上。
“呵。”我自嘲笑笑,守成之君,就该有个守成之君的样子。好一个这江山社稷,好一个为民着想。
好一个奸臣啊,当真是善于揣测圣意。当真是好一个顾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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