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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只小鸟
Amor是超早产婴儿,出生的时候614克,甚至都没到一公斤的重量。刚从傅容肚子里出来的时候连呼吸都没有,只能看到黑红的胸脯上微弱的起伏,连一声小小的哭啼都发不出来。
这还仅仅是开始,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连心跳也都几乎要停跳了。
医生大叫一声,“要没有心跳了!”
季野眼皮猛地跳了一下,看着几个人赶忙围过去,抢救他刚出生的女儿。
而手术室的另一边,还围着另一群医生,在抢救大出血濒临休克的傅容。
因为他特殊的身体,与寻常男性omega不同的是,这导致他的手术比这些医生接触过的任何一位重症孕妇都要复杂。
过了一个多小时,Amor的心跳曲线才勉强比之前稍稍增跳了一毫米。
这时接产医生抱着她走过来,交到季野手上,用英语说:“先生,你可以抱她一下,甚至亲吻她的脸颊,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可能都要住在NICU里了。”
他最后甚至叹了口气,说:“先生,你要做好准备,这种情况其实我们已经会建议放弃了。”
她住进NICU的时间无法预计,所花费的金钱更加无法计算,与金钱相比,更危险的是他们要与时间赛跑,在无数个昏昏欲睡的深夜,无数次从死神手里抢走她的生命。
季野穿着防护服从医生手里接过她的时候,他的女儿甚至还没有父亲小臂那么长,两眼肿胀成凸起的金鱼眼,四肢如同枯枝,全身都是黑红色的,甚至能隔着薄薄的皮肤明晰地看到肋骨的形状,不算发育完全的脑袋仿佛一个大头娃娃支撑在摇摇欲坠的脖颈上。
他面无表情地隔着口罩在她头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只闻得到浓重的血腥味。
这是他第一次对好像沐浴鲜血的动物幼崽没有产生疯狂且癫狂的杀欲。
而那时候她的母亲还躺在不远处的病床上,脸上戴着吸氧罩,整个人苍白到近乎透明地昏迷过去。
他好像季野小时候在山林里看到过的一只从树上掉下来的、刚破壳的幼鸟,只要风再一吹,它的折坏的羽翼就能断掉,那是他第一次享受死亡的美丽。
傅容不能再失去一次他的孩子,他会像那只小鸟一样死掉。
与其得到了再失去,还不如直接失去。
季野把女儿交到医生手里,看着病床上紧紧闭着眼睛,眼角还凝着泪珠的傅容,做了个绝情到近乎无情的决定。
那之后他们的感情直线下滑,傅容无法接受这个直接导致他失去女儿的丈夫,而季野更不可能向他解释事情的真相。
Amor在NICU一共住了213天,七个月的时间,在一开始的几个月里,几乎每天季野都会接到来自医院的电话,每一天都有人隔着滋啦的电流声向他宣告他女儿的病危通知。
在那期间他们的小月亮不断在NICU和PICU里进进出出,浑身插着的管子比她手指都要粗,从心脏缺块,脑出血,四肢功能不健全,几乎人这一生在出生时能出现的状况她都遇到过了,这种最坏的情况一直持续了三个月,到后来变成两天一次、四天一次、一礼拜一次、一个月一次、到她的状况稳定,在第234天的时候,他们终于通知季野,现在已经可以转移到保温箱去了。
后面两个多月的时间,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稳定,慢慢跟上营养,在刚出生缺失的绵肉,一点一点补了回来,那时候她已经快要一岁了,看起来却还只是像几个月大的孩子。
她的医生在给她做完最后一项检查的时候说:“这简直就是奇迹!”
历时285天,调尽五十四个精英医生的医疗团队,花费两百万英镑与无数个惊心胆战的夜晚,从死神手上抢夺而来的奇迹。
在那时候,季野已经知道傅容的计划,甚至已经做好了要去中国把他绑回来的打算。
但他们的女儿好像知道连着父母的那根岌岌可危的绳索摇摇欲裂,这时候用她细瘦却有力的手指稳稳抓住了断绳的两端。
就像她现在正用微弱的哭声,紧紧拉住傅容冷下去的心脏。
傅容浑身都在轻轻颤抖,根本顾不上满身的酸胀,连鞋都来不及穿,几下跑到季野面前,呼吸都不敢重一下,好像他稍稍用力一吹,就把这轮水中映月吹散了。
季野单手抱着女儿,一手把隔了半步的傅容拉过来,摸上他滑白的手掌,牵着他去拉Amor的小脸。
傅容碰上她脸的瞬间,声音轻而哑地用英语说:“She smells like a hopsital.”
·
半个小时后,傅容已经习惯了傅莫月真实存在的体温,抱着她靠在沙发里,爱不释手地捧着她棉花一样的脸蛋亲亲她的大眼睛,又亲亲她的小鼻子,闻了一鼻子消毒水的味道,眼眶又红起来,然后责怪地看着季野,问:“她现在能坐飞机吗?你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她的身体?”
完全被忽视的彻底的Lanchester先生磨着牙根,跟他解释:“医生说一次是可以的。”
傅容又说:“可是她跟其他小朋友又不一样,你……”
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跟季野说话最多的一刻。
季野:“……”
等傅容又抱着他的小月亮亲亲抱抱二十分钟后,季野终于忍无可忍,让人把女儿从他怀里抱走,美其名曰她现在还不能离开保温箱太久,让人把她抱回去了。
傅容不死心,亦步亦趋地跟着人到了提前给她布置好的保温室里,里面开着空气净化器,暖灯,血氧仪滴滴响着,雾化机嗡嗡运转着,散着股消毒水的味道。
傅容更心疼,弓下身子,额头贴在透明的保温箱上,眼泪又啪嗒啪嗒滴下来。
季野慢了几步走进来,从背后环上他,大手慢慢滑到他小腹上,轻轻按了一下,说:“去医院检查一下胃吧。”
傅容奇怪地看他:“为什么要检查胃?”
季野说:“我在她出NICU的时候就结扎了。”
在医生宣布Amor终于脱离危险,接下来能够健康地和其他小朋友一样长大的时候,季野就去医院做了个小小的男性手术。
所以傅容不可能怀孕。
傅容沉默了,好半晌才说:“你是什么时候做的手术?”
季野老实回答:“五十一前。”
那时候远在季野后面一次易感期和傅容发情期之前,他们平时的□□都不会让他受孕。
傅容愣了半天,“哦”了一声,又转头看向保温箱里好乖乖的女儿,在季野以为他又要用沉默抗争的时候,听到傅容轻声说:“我去医院检查过了,医生说根据胎芽大小估测是12周加八天。”
就晚了3天。
季野游刃有余的笑容僵在脸上,想起那天他好像参加晚宴回去的时候“狗”仗酒势,在没有任何措施的情况下,压着傅容在床上,进了很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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