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腰

作者:越十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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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相在意


      夜色越发暗沉了,烛火彤彤,将一方角落照得亮堂堂,人影投射到墙上,摇摇晃晃。

      姜幸蹲坐在外间两个丫头的床榻旁,愣愣地看着墙上摇晃的影子,眼睛困倦地向下耷拉,又猛地睁开,反反复复好几遍。

      她已经在这坐了许久了,虽然之前只是有惊无险,回到这里多少也安下心来,可她还是不敢睡。

      一闭上眼睛,就是灰蒙蒙,如临深渊般的恐惧。

      要害她的人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派人来,虽然季小侯爷说后面的事都交给他,可是她没办法全然相信他。

      这两年在尚书府,尽管她活的不太如意,心中的紧张感却在一点点减弱,让她差一点就要忘记自己回尚书府的目的了。然而今日发生的事,却犹如投入湖水中的石子,荡起丝丝涟漪,也唤回了她久而封存的记忆。

      她不会觉得来安灵寺拜佛游园与被绑只是个巧合。

      现在再细细想想,那个歹人,或者说幕后之人根本就不是为了杀死自己才这么做的,否则在她毫无还手之力的情况下,直接杀了她不是更好?他有太多机会可以动手了,何必将她带离院子,还走了那么远。

      姜幸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努力让自己的意识保持清醒。

      她忍不住将之前的诸般猜测和今日的事联系到一起,恐怕这次的暗害十有八/九跟谢四郎脱不开关系。

      大哥说谢姜两家是在此商议亲事的,可是他知道的未必是全部,也许李芸环连他也是瞒着的。

      谢家如果真想让她过门,何不大大方方遣了媒人说亲?将议亲的地方选得这么偏僻,本就显得遮遮掩掩。

      若是在这里,她和谢四郎发生了什么苟且的事,毅南侯府一口咬定谢四郎什么都不知,世人只会怪她姜幸水性杨花。

      倘若是别的人家的姑娘被这么陷害了,还有的地方说理去,只要那姑娘的家人强硬一点。偏偏是她姜幸,出自漾春楼,在人们眼里本就没有廉耻可言了,谁会相信她说的话?

      谢四郎若是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不光可以得到她,到时一抬小轿子将她抬入毅南侯府,她的性命就全捏在谢四郎手上了。

      那样一个心如蛇蝎的人……

      姜幸越想心里越没有着落,她摸了摸床铺,翻身上了红绸的床,占了一个边边角,身子蜷成一团,握着红绸的手止不住胆寒。

      她从来都是胆小的,怕鬼,怕歹人,如今,最怕的是人心。

      月沉日升,星落云浮,清晨的鸟儿叽叽喳喳,天际染上一抹青黛色。

      “元娘……元娘!唔,元娘怎么睡这了?”红绸刚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乌黑的脑袋,吓地立马就清醒了,坐起身才发现是元娘。

      紫绢也被她的动静吵醒,然而睁开眼睛后却觉得脑中昏昏沉沉的。

      “怎么了?”

      “元娘睡在这!”

      紫绢在红绸里面一些,还没看清那边的情况,揉着眼睛问了一句,红绸惊讶地指着元娘看向紫绢,眼里满是愕然和窘迫,还以为是元娘夜里梦游癔症了。

      谁知道躺着蜷缩身子的元娘却突然“嗯”了一声。

      红绸捂上嘴,知道是自己将元娘吵醒了。

      姜幸撑着床渐渐坐直了身子,昨夜迷迷蒙蒙,最后还是睡着了,好在清晨被鸟儿吵醒之后,她听到了红绸的声音——只要没被掳走就好,她默默松了一口气。

      “元娘……这是怎么回事?”紫绢似乎发现了不对,神色凝重地看着姜幸。

      可是姜幸却不知道该不该和两个丫头说实话,现下还在安灵寺,一会儿怕是就要走了,她无法将事情说得太明白,就怕还隔墙有耳。

      “是我半夜做了噩梦,害怕了,所以摸到了这里。”姜幸轻声道,随口编了个瞎话。

      紫绢的神情却是若有所思,没有继续问下去,红绸听后哈哈笑了,握住姜幸的手:“元娘应该喊醒我们两个,陪你说说话,就不怕了。”

      “下次再做噩梦,我就把你们都吵醒,陪我说话。”姜幸看着红绸这副天真烂漫的模样,心里的惊惧总能消减几分。

      起身洗漱过后,她坐在铜镜前,让紫绢给她梳妆,红绸则在布置早膳。

      手慢慢抚着姜幸垂落的发丝,紫绢神色高深莫测,她一边梳着头一边思索,最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姜幸:“元娘昨夜是哭过吗?”

      姜幸一怔,从铜镜里向后看,发现紫绢隐隐皱着眉,好像知道了什么,却又不敢确定的样子。

      紫绢跟了她两年,这丫头是个什么性子,姜幸早已经看得清楚,她聪明,机智,什么东西一点就透,都不需要多余的解释。

      她可能也猜到什么了,只是也并不能窥得全貌,姜幸怕她想得太多,转过身去,伸手握住她两臂,摇了摇头,话说半截:“我没事,只是有惊无险。”

      紫绢眼睛一松,露出“果然”之色,急忙半蹲下身,目光在姜幸全身游移:“元娘有没有受伤?”

      “没有。”姜幸挪了挪脚,早上醒来时,膝盖还在隐隐作痛。

      “竟然……竟然……到底是谁这么胆大包天?”紫绢眼中满是怒火,她平日里都温顺柔和,从未有如今日这般激动的时候,气得手指都在发抖。

      姜幸心里却有点感动。

      她安抚地拍了拍紫绢的手:“这些事,等回了锦绣阁再说……”姜幸神色陡然变得严肃起来,“你今日将妆上得厚点,最好不要让人发现我气色不好。”

      如今再站在暗处坐以待毙显然不行了,她也应该用自己的方式,让水下的石头浮出水面。

      紫绢是个稳重的,她懂得姜幸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二话不说,便照她的话去做。

      早上的斋饭是姜幸让红绸亲自去拿的,防止有人做什么手脚。

      用完早饭之后,姜幸和寺中的小沙弥借来了文房四宝,趴伏在书案上写了许久,直到李芸环身边的丫鬟明珠过来唤她准备启程,她才停下笔,怔怔地看着纸条上面的字。

      事到如今,她没什么可以仰仗的了,只想赌一把,赌那个人可以帮助自己……

      昨日的游园姜幸并未去,出了安灵寺的大门,姜幸便看到姜府和谢府的马车并在一起,姜修时姜嫣兄妹两个,正和谢府的四娘说着什么,频频笑出声,那模样甚是扎眼。

      李芸环却不见踪影。

      姜幸神色无常地略过姜修时,扭头看了看四周,似乎在巡视着谁的身影,最后在马棚前面停驻了眼神,却是微微一愣。

      清晨弥漫着浓雾,山间雾色更是飘渺,即便是不远的距离,也有些模糊不清。

      季琅的身影却异常明显,他又穿上了明艳的红色,手里执着马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谢四娘那边,神色颇为不快。

      看来大家都是要在今日启程回京了,所以大早上的都聚集在这里。

      可是看季琅的模样,就不知他是不是有意追随谢四娘了……姜幸紧了紧手,里面攥着的纸条被握成一团,她看着季琅,站在台阶上将下未下,心中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谁知道,谢四娘居然走了过来。

      她是面向季琅的,但是走到姜幸身边就停下了,后面还跟着姜修时和姜嫣,一个神色不愉,一个完全就是看热闹的神情。

      谢四娘清冷绝尘,一身素色莲衣裙,站在浓雾弥漫的山间,就如天界仙子下凡,不过她的神色却并不像仙子那般温婉。

      “小侯爷对四娘有诸多照顾,四娘感激不尽,只是四娘人生大事皆由父母做主,且做不来私相授受之事,这东西,还请小侯爷收回吧。”

      谢四娘这话丝毫不遮掩,寺外还有扫地的僧人,她的声音大到前面的人足矣听清楚了。

      季琅却是愣了愣。

      谢四娘说完,便从衣带上系着的锦囊里那出一个东西,向前又走了几步,在季琅面前摊开手掌。

      姜幸一看到她手中的东西,眼睛登时就睁圆了——那不是鲛珠吗?宫外的鲛珠,按理说,应该只有陛下赐予她的那三颗才对!

      她扭头去看季琅,就看到他慌慌张张地摸自己衣服里的口袋,寻了半天也没找到,就怒目看向一旁牵马的季衡宇。

      季衡宇则是震惊地看着谢四娘。

      场面似乎僵持了。

      最后还是季琅泄气地瘫下肩膀,他走过去,将鲛珠拿起放到怀里,眉毛挑了挑:“是本侯不小心丢掉了,谢谢四娘替本侯拾起来。”

      谢四娘又掏出一叠书信,递给季琅,神色淡淡道:“还有,之后请小侯爷莫要给四娘写这些东西了。”

      季琅猛地回头瞪季衡宇——这个狗侄子!

      他咬了咬牙,用眼神将狗侄子杀了一万遍,才转回头看向谢四娘,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早闻四娘文采斐然,声名远扬,所以想让四娘看看,本侯写得这些东西可还入得了眼,想必四娘是误会了。”

      这瞎话编的,真是张口就来。

      “既如此,那最好。”谢四娘似乎也不欲与季琅多做纠缠,冷着脸说完这句话便要走,谁知道这时候姜嫣却突然插/进来一句话。

      “小侯爷收起的那个,可是京中罕有的泗泠鲛珠?”

      姜嫣扭头看向姜幸,声音放低:“我记得宫外只有大姐姐有的……”

      这下,一道道视线齐刷刷看向姜幸这边。

      “陛下不是只赐给大姐姐三颗鲛珠吗?我这里有一颗,大姐姐那里应该还剩两颗……大姐姐,是也不是?”前面那句话,是她看着姜修时说的,后面这句话,又转过头看向姜幸。

      令她没想到的是,大哥这次没有很快应下姜嫣的话。

      “呵呵,”季琅突然嗤笑一声,将鲛珠又掏了出来,在手里反复把玩着,笑着道,“泗泠人的东西,有什么稀罕的,这是我大哥当年征战泗泠的时候,讨来的战利品,我们侯府有一箱呢,说出来你信吗?”

      “别说大话啊小叔,”季衡宇这时候也凑上前,拍了拍季琅肩膀,似笑非笑,“咱们也就半箱,半箱。”

      姜嫣神色一僵,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她本是想祸水东引,让这个不学无术的小侯爷和大姐姐沾上点关系,而且她记得宫外确实只有姜幸和她手里有泗泠鲛珠,却不想这个季琅直接替姜幸回答了,免了众人的怀疑,还说得煞有介事。

      原武敬侯,也就是季琅的大哥,他还活着的时候,确实和季家二爷在征战泗泠时立下赫赫战功,若说鲛珠是战利品,似乎也没什么错。

      “小侯爷手里的当真是鲛珠?我瞧着,好像跟我手里这个不太一样。”

      姜幸突然出声,径直走了过去,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怔,季琅更是没反应过来,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她。

      姜幸却不管他的神色,自然地从他手里拿过这枚珠子,对着太阳细细看了看:“唔……小侯爷这个,似乎没有陛下赐我的成色好。”

      她说完,将珠子又放了回去,季琅本是要说什么,低头看了看手心,话头突然顿住,急忙握紧拳头,向后退了一步,转头对季衡宇道:“那是自然的,毕竟是上供陛下的,成色品质定然都要挑最好的!”

      季衡宇本是不服,可是又没法和皇上争什么,闻言也只好附和,心里却以为这个姜元娘在故意寻他们不快,找茬埋汰他们侯府。

      正说着,李芸环伴着秦氏出来了,后面还跟着锋芒内敛的谢柏,姜幸下意识低下头,走到了姜修时后头,尽量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她似乎感觉到李芸环和谢柏都在看着自己。

      “东西都收拾好了,我们就走吧,二娘和四娘难得聚聚,你们就坐一辆马车吧。”李芸环吩咐完,看了姜幸一眼。

      “毅南侯府的马车坏了一辆,柏儿没处去,元娘,让他就在你那里挤一挤。”

      姜幸忽然抬起头,虽说如今的大盛男女之防没有那么严,可是李芸环心思不纯,她当然知道。

      她刚要张口,姜修时突然站到她身前,将她挡在后面:“正好我有事要和子翎说,我们三个共乘一车吧。”

      李芸环顿了一下,点了点头:“也好。”

      姜幸看了看身前的姜修时,还真是有些受宠若惊,大哥是看出她害怕了,不情愿,才故意这么说的吗?

      大哥真能看出来她的心情吗?姜幸有些不确定了,默默跟在他身后上了马车。

      季琅看着两府车驾逐渐走远,脸上的神色顿时阴沉下去。

      “这个姜大郎,妹妹遇到了那样的事,竟然还有工夫跟别人说笑!”

      “什么样的事?”季衡宇已经翻身上了马,却见季琅定定地站在那不动,又冷不丁地听见他骂人家姜府大郎,心里一万个不解。

      季琅回过神来,射过去一个眼刀:“以后别替我做那些没用的事!我喜欢谁,要娶谁,自己会去争取,你少管闲事!”

      他说完,也上了马,神色显然不好惹,季衡宇鲜少听到小叔用这么认真的口气跟他说话,还没反应过来小叔骂他多管闲事,就听他又道:“清平在刑部是不是有人?”

      “嗯?”季衡宇偏着头,神色不解,“大哥是刑部侍郎你说呢?”

      “你帮我问问他,两年前刑部大牢里的死囚犯,有没有毅南侯府打招呼接走的。”

      “你问这个做什么?”

      季琅神色不明,好似在喃喃自语:“有些事,是要翻出来好好查一查了……交给那个蠢货,那丫头不知道得死多少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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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是是是是是我啊”灌溉的营养液+1
    火车里真是太太太打扰我思路了,我码了一晚上……
    为表歉意,这章留评发红包,小天使忘了蠢作者晚更这码事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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