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耀的力量

　　Chapter23 感情是什么样子的

　　已经响过熄灯号很久，曾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按规定部队会给除了站岗的士兵们放假，但并不允许回家。
　　这是曾燃长这么大第一次要独自一人在外过年，感觉既兴奋又有些失落。
　　曾燃躺在床上，不知怎么就想起来边铮在表彰大会的样子。
　　曾燃想，虽然他和迅哥已经是老兵了，但对于负伤战友的离别，内心的难过肯定不比边战他们少。
　　宿舍里的铁皮柜静静的伫立在角落，曾燃突然有些好奇边铮留在里面的东西。
　　曾燃打开铁皮柜，从里面拿出了边铮的十几封遗书，犹豫再三，还是无法下手拆开，又将它们原封不动的放回了柜子最下层。
　　那里面的沉重，曾燃想应该留给属于他的那个人才对。
　　以前失眠的时候，曾燃都会玩手机玩到睡着，现在在部队没有手机，长夜漫漫，她无所事事，索性穿好衣服，出门去操场跑圈。
　　曾燃刚走出宿舍楼就被冷风吹得后悔了，正准备重新回去，却看到操场上坐着一个人，曾燃揉揉眼睛仔细看了看，发现那个人正是边铮。
　　边铮的侦查能力一流，离着老远就看到了曾燃走出宿舍。等她看到自己，边铮冲她招招手，就见曾燃一路小跑进了操场。

　　“这么晚你怎么不睡觉？”
　　“你不是也没睡吗？”
　　曾燃跑过来坐到边铮旁边，反问他。
　　边铮哑然失笑，虽然路誉朋经常偷懒耍赖，但曾燃有时候更让他头疼。
　　这种头疼倒不是真的为难，只是因为曾燃本身就比较有想法，偏偏还敢直接把自己的想法和边铮说出来，这在部队，是绝对不常见的刺头。
　　边铮觉得，曾燃是一个特别难带的兵，但一旦收服，必定是个好兵。
　　曾燃并不知道边铮此刻在想什么，但她能感觉到，边铮半夜还不睡觉，应该是和白天的表彰大会有关。
　　“那个爆破手，是怎么失去右胳膊的？”曾燃故意不去看边铮，小心翼翼的开启话题。
　　“他叫鲍凤强，在边境解救人质时，被当地不法分子自制的武器击中了右臂的神经，不得已只能截肢保命。”
　　边铮躺在操场上，看着静谧的夜空，平静的回答她。
　　虽然这就是他觉得曾燃是个难带的兵的原因，但曾燃对于边铮来说，又是个很特别的存在。
　　以前在部队，李迅是最了解他的人，可很多问题、内心的想法边铮不能让李迅知道，作为队长，他不想把压力分散给他的队员。
　　曾燃不一样，她会让边铮感到放松，她不会碍于队长和队员的身份对边铮的话无条件服从，有时候她的直率，反而让边铮更能释放自己。
　　曾燃也抬起头看向夜空，她以前在网上看过一个数据，近五六年，法院系统、检察系统、公安系统、司法行政系统的牺牲人数全部公开名列，但只有国安系统的牺牲人数不会公开，也不能公开，普通百姓们永远不知道，国家的安全是用多少军人的血肉之驱换来的。
　　“至少命保住了啊，我觉得这是最重要的。”
　　边铮侧头看着曾燃，他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的。
　　这也是边铮觉得曾燃不一样的原因，她总能和自己的思想同步契合，有时候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就可以化解他内心的积郁。
　　边铮自然知道曾燃的意思，从边境回来后那一周半夜梦醒的日子，他也曾无数次告诉自己，无论如何，老鲍还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
　　C市夜里的风，在空旷的操场上更加强烈，边铮经常在野外作战，风雨已经习惯了，身体也扛冻，但曾燃的小身子骨不行，她只坐了一会便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连连打喷嚏。
　　边铮坐起身关切的询问道：“着凉了？”
　　曾燃吸溜着鼻子点点头，她本来是想跑跑步运动一下好睡觉，明天和战友们一起守岁，这下一种强烈的感冒预感涌上来，曾燃觉得她怕是没法好好过个年了。
　　“队长，我要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睡吧。”
　　曾燃边说边站起身，刚要往回走，但是又感觉好像差了些什么，蹲下身来拍了拍边铮的肩膀：“都会过去的，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鲍凤强同志，部队，‘太阳计划’，还有我们的国家，都会的。”
　　曾燃说完重新站起身，坐在地上的边铮迅速拉住她的手腕。
　　曾燃感觉到手腕上的力量，回过头不解的看向边铮。
　　“我没有和章乾相亲。”
　　曾燃看边铮说得真诚，有些无措，木然的点点头：“好吧。”
　　边铮看着曾燃冻得通红的鼻头，一如她当时来报道时的样子。
　　“回去吧，不要生病。”
　　边铮说完松开曾燃的手腕，站起身走回宿舍。
　　看着边铮宽厚的背影，曾燃知道，他这是在和她解释。
　　C市的寒风，不止带给了曾燃感冒，也在这一晚，吹乱了她的心弦。

　　……

　　尽管边铮和章乾并没有真的相亲，但这件事，确实如陶沧南所说，在C市公安局里已经人尽皆知。
　　事情还是要从章递忠给章乾的那份边铮档案说起，章乾根本没想过要相亲，回来之后就把档案放进了抽屉里再也没想起来过。
　　结果某天小马哥到章乾的办公桌找审讯记录，意外翻出了边铮的档案，办公室的小女警们纷纷被边铮的颜值所折服，追着问章乾和边铮的关系，章乾不想惹麻烦，索性闭口不谈。
　　结果，一向冷傲孤癖的章乾办公桌里藏着兵哥哥档案的事在局里火速传开，就连赵局都知道了。
　　赵局了解章乾的性格，怕因为这事单独问她会遭到她的反感，所以特意挑了个午饭时间，专门到食堂借着和陶沧南他们交流工作的机会询问章乾相亲的进度。
　　这下子全局的人都知道局长给章乾安排了一个叫边铮的陆军少校相亲，章乾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连陶沧南都私下劝她要不然就真的和边铮接触试试。
　　但除去章乾喜欢的人是金子煦不谈，上次边铮第一次打来电话居然问的是曾燃，章乾就明白了，边铮也是心有别人的。
　　边铮的档案是章递忠带来的，章乾自然把罪怪到父亲头上，本来就不怎么和谐的父女关系因为此事愈发雪上加霜。
　　往年过年前两天，赵局都会强制安排章乾放假，暗中示意她回B市和父亲一起过年，今年章乾索性不回家了，私下里和别的值班同事换了大年三十的夜班。
　　赵局见章乾已经自作主张和同事换了班，也不好让她再改，只得命令她初一一大早必须回去休息。
　　章乾本以为她终于能过个安顺的大年三十，却没想到金子煦会来。

　　金子煦来给章乾送年货的时候，她正好趴在办公桌上补觉。小马哥本来要叫醒她，金子煦拦着没让，把带来的年货交给小马哥，让他和其他同事分一分。
　　听说她今年不回B市过年，金子煦犹豫了很久要不要过来看看她，毕竟上次之后二人再没联系过，章乾也根本没有回他那条信息。
　　可他还是来了，想着她那张瘦得脱了相的脸，还有那个倔强的背影，金子煦狠不下心来。
　　金子煦本来还在担心和她说些什么，她在睡觉，金子煦反而松了一口气。
　　章乾睡着的时候，看不到那双总是充满戒备和倔强的眼睛，整个人柔和了不少。
　　两个多月没见，她似乎又瘦了些，金子煦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有些心疼的看着她。
　　和章乾相处，金子煦总是小心翼翼，这种小心翼翼与和祝心好在一起时不同。
　　祝心好是个挑剔的大小姐，金子煦喜欢了那么多年，一直心甘情愿的宠着惯着，就算金子煦有什么让祝心好不满意的地方，他也总能想办法在其他方面给祝心好哄好了逗笑了，让她不再生气。
　　但章乾不一样，她从不表现出来自己的情绪，就算感到压抑，她也不会发泄出来。金子煦知道她有多敏感，一旦被伤害，那就是留道疤在心里，哄不好也逗不笑。
　　坐了十分钟，金子煦见章乾睡得很熟，心里想着不回家也好，没准她今年能更开心一点。刚要准备离开，他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的响起。
　　是祝心好的电话。
　　金子煦惊慌的看一眼章乾，见她还没醒，赶紧按下接听键走出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一关上，章乾的眼睛就睁开了。
　　金子煦一直用一款特别的男士香水，无论祝心好送他什么大牌香氛，他也不曾换过。
　　那个味道曾燃记了十年，怎么会不知道他来了。

　　“你今晚什么时候到C市？跟司令员说了吗？好，我提前半小时去接你……你自己注意安全……上了飞机记得换掉高跟鞋，不然你脚会肿……嗯，那先这样，你先挂吧。”
　　金子煦挂掉祝心好的电话，转身看到章乾正站在自己身后，有些吃惊。
　　“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刚醒就出来了，我就是来给你送些年货，没什么别的事，我先走……”
　　“你们不是离婚了吗？”
　　金子煦说了那么多，章乾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她只想知道，为什么离婚了他还是对祝心好那么好。
　　难道，他还爱着她吗？
　　“你姐晚上很晚才到C市，我去接她一下省得你爸爸不放心。”
　　金子煦的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说错了，章乾和章递忠本就有隔阂，他这样说，章乾怕是会更加伤心。为了防止章乾误会，金子煦赶紧说道：“你爸爸他，也是很关心你的。”
　　“所以他就随便给我安排了一个自己的部下相亲？这就是他关心我的方式。”
　　“乾乾，我认识边铮，他是个好男人。”
　　“原来你也知道这件事，而且还同意了。”
　　章乾无语的笑了，眼眶里含着眼泪。
　　他这句话，比之前那些都要更伤她心。
　　金子煦不敢看章乾的眼睛，她的敏感让他害怕。
　　章乾不懂，为什么每次他们见面，都会是这个局面。
　　她的感情于他而言，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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