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闻夕爱

　　饭后几人看没人，也懒得上书房，就直接坐在楼下讨论正事。
　　“跟花胶扯上关系，张齐鲁这事挺麻烦。”
　　卫朝说：“他死活不同意报警，你们逼急了他，怕适得其反。”
　　“主要是他们要杀他，出了人命我也负不了责任。”宋炎说，“而且不接触他，我们无法了解事情，专业人员不能准确分析案件。”
　　“他怕那些人已经到了极致，”闻道解释，“我怕他一冲动会有什么控制不了的举动。”
　　“封建迷信害死人呐。”宋炎叹口气。
　　孟笙箫倒是一如既往沉得住气：“这个案子目的是文盛，又是文盛，几次事件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最担心的就在这里。”卫朝说，“如果只是张齐鲁的事，那大可以直接着手查，不会有这么多顾虑。但是如果牵连了其余的几次事件，他们处心积虑，计划一定周密，而且他们在暗，主权在他们那儿，我们很被动。”
　　事情越来越棘手，宋炎也很苦恼：“之前卫朝提到过闻先生怀疑张齐鲁说谎？”
　　闻道点头：“‘图难于其易，为大于其细；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他说出来的时候那个人这样念，可是我觉得他不会记得。要么是他编的，要么就是那人以另外一种方式留给他这句话的。”
　　宋炎很讨厌这种文字：“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文绉绉的，成佛啊？”
　　“你看，连你也记不住。”孟笙箫又看向闻道，“闻先生，那如果是真的留给你的话，该怎么解释，会不会是线索？”
　　“如果真是，那应该就是说我和他的仇怨是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直到他觉得我做的事足以伤害到他。”闻道摇摇头，“可我实在没有这么一个能想起来的人。”
　　“那可能那人是以怎么样的形式给他的？”宋炎问。
　　“不知道，也许是催眠，也许是纸条。”
　　孟笙箫问：“像之后威胁他的纸条那样？”
　　“可能是吧。”宋炎接过话，“不过说到催眠，之前赵珍岚的表现闻先生也说像是催眠。”
　　孟笙箫点头：“那就先等今天晚上赵欣乐回家，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吧。之前一直没动赵珍岚，想看她后面是不是有人，今晚看先等着看，有没有什么动静。”
　　夜里八点，在赵珍岚家附近守着的警员打电话通知宋炎，说是有个男人进了她家。几人互相对视，这么顺利？
　　宋炎让他们先盯紧，随后带着孟笙箫和卫朝还有闻道一起去了赵珍岚家。到的时候同事正在小区楼下便利店等，宋炎问望着赵欣乐家亮着的窗口问：“小尤，那人现在就在他家里？”
　　这位小尤同志说：“是，进去后就没有出来过。”
　　宋炎又问：“和那天我们在监控里看到的凶手像吗？”
　　小尤摇头：“完全不像。”
　　这里是城北，赵珍岚家这一片都是旧式商品楼，房子年限已经快到了期，赵珍岚家在便利店对面的502，出口只有楼梯，宋炎的人在这里可以掌握对面楼的进出情况。
　　宋炎：“赵欣乐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尤说：“三点四十放学后自己坐了公交车回家，这个男人是我打电话那会儿来的。”
　　宋炎：“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小尤刚才手机拍了张照，他递给宋炎，后者示意闻道和卫朝上前一起看，照片里的人看样子应该四五十岁，很健壮，穿一身黑，还戴着帽子。
　　孟笙箫站在宋炎旁边看完问：“看清楚他的脸了吗？”
　　小尤摇头：“天黑，他们楼道灯又坏了，而且他走得急，帽檐拉的低，没看清。”
　　“看样子戒备心很重，他也知道自己现在不安全。”宋炎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闻道却皱着眉说：“这个人我觉得很眼熟，应该在哪儿见过。”
　　从刚才一看到照片卫朝就发现闻道不对劲，不过他没出声，怕打扰他回忆，现在听他说出来，才问：“生活里很熟悉的人吗，还是萍水相逢只是见过的人？”
　　“闻先生见过这个人？”宋炎惊讶，那这件事现在基本可以断定是特意针对文盛或是闻道的了。说是基本，其实也是出于对所谓的证据的缺乏。
　　“我一时想不起来。”闻道抿着唇，努力仔细回想。
　　“算了，我们直接上去拿人吧。”小尤建议说，“问问他和赵珍岚的关系，再故意说找不到赵珍岚，抓他去问话。”
　　“抓当然得抓，这都送上门了不收多不好意思。”宋炎一磨牙，收了痞劲，利落安排说，“老孟和我上去，闻先生卫朝在这儿等，小尤在这陪着他们。”
　　“是。”小尤和孟笙箫严肃服从命令，宋炎带着孟笙箫到对面上楼了。502门铃响了半天都没有人开，在宋炎准备踹门的前一秒，屋里终于有个男人的声音传来：“来了来了——”
　　“你们找谁？”开门的男人是个光头，还穿着那身黑色衣服，外套完了里面还有件褂子，他似乎有些害怕，紧抓着抓着门把手，目光警惕地盯着他们。
　　“你好，我是雅州市公安局刑侦大队队长宋炎，”宋炎出示证件，“关于赵珍岚女士失踪一案，希望您能跟我回警局协助调查。”
　　“叔叔，是谁啊？”赵欣乐穿着小背心和小短裤，好奇地跑过来问。
　　“不认识。”男人回头看小姑娘，结果赵欣乐已经跑过来抱住了他的腰，好奇地看着宋炎和孟笙箫。而这时，男人突然准备关门，宋炎下意识抬肘一顶，就听见对方怒吼：“我有权利不配合，你们赶紧走！滚！”
　　孟笙箫上前劝道：“这位先生，赵珍岚女士已经失踪多日，现在生死难测，很需要您的配合。”
　　赵欣乐扒着两人争执不下而留出的门缝哭出来：“妈妈有危险吗？警察叔叔，妈妈在哪儿啊？”
　　孟笙箫放柔声音：“乐乐乖，你妈妈会不会有事我们还不知道，你让你这位叔叔开门，我们谈谈怎么找妈妈好不好？”
　　赵欣乐怯怯地看向男人，小声要求：“叔叔……我要找妈妈，你开门，警察叔叔要帮我找妈妈……”
　　男人低头放低声音：“乐乐……咱不能开，你妈妈没事，真的，你相信叔叔。”
　　赵欣乐抽噎着：“那妈妈怎么还不回来？”
　　宋炎趁着男人放松警惕，奋力一推，对方猝不及防只顾得上护着赵欣乐，反应过来大骂：“你们这是擅闯民宅！我要告你们！”
　　宋炎痞劲儿又上来，懒得听他讲，直接问：“你知道赵珍岚在哪儿？”
　　“不知道！”
　　赵欣乐被他们吓着，现在反应过来才大哭出来：“叔叔，妈妈在哪儿啊？叔叔，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乐乐别怕，”孟笙箫柔声安慰，“跟叔叔们回警察局找妈妈好不好？”
　　赵欣乐似乎被温柔的孟笙箫安抚住，又抬头看着男人，第一次带了姓、抽抽鼻子喊他：“杨叔叔，我想去找妈妈。”
　　男人憋着气，但已经软和下来，说：“我不去！我就在这儿回答，你们有什么事就问吧。”
　　“也行。”宋炎给孟笙箫递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跟着他们走到客厅沙发上坐好拿出纸笔准备好。
　　宋炎看着姓杨的这位问：“赵珍岚在失踪之前有什么异常吗？”
　　对方依然臭着一张脸说：“之前的事我也不知道，乐乐今天打电话给我，说饿了，我才来的。”
　　“那好，”宋炎继续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杨先生直接说：“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宋炎看一眼赵欣乐，“那你能来照顾这个小姑娘？”
　　杨先生搂紧她，说：“我之前在乐乐学校当厨师，周末赵珍岚经常不来接她，我下班了老在学校门口看见她望着校门，所以我经常带她回家和我老婆吃饭。”
　　“你老婆？”
　　“我老婆腿受伤了，在家也无聊，我就带乐乐去陪她。”
　　宋炎翘着二郎腿的上边那只脚尖点了一下地板，又问：“你第一次带她去你家是什么时候？”
　　杨先生想了一下，说：“很久了吧，我忘了。”
　　“你和你老婆没有孩子？”
　　“没有，”他摇头，“我老婆身体不好，去年也去世了，她很喜欢乐乐，让我好好照顾她。”
　　宋炎颔首示意抱歉，然后问：“赵珍岚知道你经常带乐乐回家吗？”
　　“妈妈知道的，”一直没说话的赵欣乐突然开口，“但她说别经常去，阿姨身体不好，怕我闹，打扰到她休息。”
　　“你妈妈周末为什么总是不接你？”宋炎看向她，性格使然，他问的时候语气平淡，也不温柔，不像其他人问的时候要诱哄着。
　　所以赵欣乐似乎不太喜欢宋炎，也可能是害怕，她怯怯地说：“妈妈忙，她在工厂上班，不过后来没有了，阿姨不在了，她就回来了。”
　　赵珍岚确实是一年前在市区找的工作，宋炎点点头，又问：“那天她走的时候跟你说什么了吗？”
　　赵欣乐摇头，两个辫子一晃一晃的，说：“没有，妈妈那几天都没有和我说话，然后我睡醒了，姐姐给我吃药的时候，妈妈就不见了。”
　　“那赵珍岚去文盛给闻道闹事和你们有商量过吗？”
　　杨先生茫然问：“闻道？什么闹事？”
　　“叔叔，”赵欣乐看他，“就是那个来医院看我，好看的大哥哥，我跟他说妈妈让我吃四季豆的。”
　　“哦。”杨先生一拍脑门，“你是跟我说过，那她骗了人家？”
　　“是。”宋炎肯定，问赵欣乐，“你妈妈还说什么了吗？”
　　“没有，她什么都没说，但她不让我吃她买的小龙虾。”
　　宋炎心中了然，也知道一个小姑娘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问：“还没问杨先生叫什么名字？”
　　对方听这语气像是准备走了，语气也和善了些，回答说：“我叫杨胜，胜利的胜。”
　　宋炎看了一眼孟笙箫，后者点点头，表示都记好了。两人站起来，宋炎说：“那行，就了解这么多，杨先生会照顾好小姑娘的，我们就回去负责找人了。”
　　出了门，赵欣乐跑过来，用甜甜的声音问孟笙箫：“叔叔，妈妈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孟笙箫摸了摸她的头，说：“乐乐乖乖在家等，妈妈过两天一定会回来的。”
　　宋炎拍了拍孟笙箫，心想，你这算是温柔的谎言。
　　卫朝和闻道在楼下正坐着等得着急，就看见俩人下来了。
　　小尤手机振动，显示有消息，点开后，是宋炎发的：到车里再说。
　　随后抬头，就看见宋炎和孟笙箫下来后不停留地走了。
　　“怎么样？”卫朝进了车和闻道小尤坐在后面问。
　　“这是照的照片，闻先生看看。”闻道接过，这是孟笙箫在后面进门的时候，在宋炎的遮挡下，用手机拍的照片。照片中只有杨胜的右侧，但还是让闻道脑中突然警铃大作，觉得事情越发不受控制，车内一瞬间像被黑暗笼罩。
　　杨胜，是去医院那天，撞了他车的那个外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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