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皈灵

作者:菲梧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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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鸾溪


      自开天辟地以来,便有了四界。

      天,魔,凡,灵四界。四界各有秩序法度,相安无事是常态,但小摩擦也偶有发生。

      自三千年前震动四界的蛮巫之乱之后,四界皆是元气大伤,所以也算是过了许久的太平盛世。

      众所周知,天界有条绚丽的银河,魔界有条如墨的冥河,凡界自然有许多条大江大河,而灵界则有一条阴阳渡。据说这阴阳渡是先灵主以燃烧灵魂为代价留下的一道保护灵界的屏障。只有死后的灵魂可以从这阴阳渡上飞跃而来,活体除非乘先灵主之躯所化的骨船,强行横渡者都会灰飞烟灭。而这晶莹剔透骨架分明的骨船却从不载魔界之人。

      灵界,是四界中最特殊的存在。

      除灵界众人,灵界亦是四界已死之人灵魂的归宿。

      在灵界之北,有一湖一渊。

      湖曰,圣灵湖,湖如镜,映碧空万里,无风无漪,瑰蓝旖旎。不论四界何人仙去,但凡品性纯良之辈,其灵将会化为一团白色光球,跨越阴阳渡,在圣灵湖中安歇。在圣灵湖中的灵,不论身前有何功绩与法力,都如昨日烟云,在这里没有形体,只是一个个游离,安静存在的普通灵魂而已。但是他们多少都会带着前世的记忆,所以时常能看到一团团白色光球聊的火热,或回忆或吹牛或叙旧,嘻嘻哈哈好不热闹。

      渊曰,羿灵渊,渊外为寸深的泥泽,渊内深不可测,偶有飞石滚落,久久不曾有回响。跨越阴阳渡飞来这里的灵大都怨念极重,甚至经常会碰到生前的死敌,但因没有法力所以经常拳打脚踢的扭打成一团,任你生前何等风光,寻起仇来仿佛市井混混毫无颜面可顾,在这里大家力量都是平等的。所以渊里常常传来哭声,骂声,打斗声,鸡飞狗跳的亦是家常便饭。

      天书历有载距今一万五千年前,上古妖兽罗刹祸害四方,有九头九尾,可驭邪火,四界皆受其害。当时横空出世六位强者天书赐名曰六圣人,分别是当今天帝泷昊,天后玉欢,已故战神罡宇,先灵主慕玥,灵界灵瑜族卿琏,堕魔成为魔尊的沉缤。他们齐心协力,将罗刹镇压在圣灵湖和羿灵渊之底,以圣灵的正气和怨灵的怒气联合镇压,万年来都不曾有过异动。

      然而当时的六圣人,如今早已支离破碎,据说他们曾经都在圣山龙猪山上修行,朝夕相待肝胆相照。然而岁月是把断情刀,任尔曾经如何如何,现在还不是见面亦可拔刀而视,恨不得将对方挫骨扬灰,其间的原委却不为世人所知。

      我灵界有三族,灵珂族,灵瑜族,灵璇族。三族看似和睦,实在都在暗自争夺灵主之位。灵界圣英殿的慧灵神柱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从三族中各选出一个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共三人组成圣灵子。每次选拔圣灵子所间隔的时间并不固定,或千年或万年。经过灵柱考验后,最优秀的人便会成为灵主,剩下的两个人便会成为掌灵左使和掌灵右使。

      八千年前,我们灵珂族的慕玥公主便在三人中脱颖而出成为了灵主,同届的灵瑜族公主卿琏被逐出了灵界,而灵璇族落藤成为了掌灵左使。掌灵右使空悬,则由上一届的右使婆婆继续胜任。

      先灵主和掌灵右使皆出自我族,一时之间,灵珂族在灵界声势滔天。

      然而一场蛮巫之乱,先灵主燃灵而去,掌灵左使落藤也下落不明,偌大的灵界,只留婆婆一人承掌大局。

      婆婆说,我灵界有压箱底的三大秘术。

      噬灵咒是有损心性的术法,若发现有族人擅自修习,即刻便会被逐出灵界。

      护灵咒是一个特别高深的术法,使用的条件极为苛刻,需要以身为引,以精血为媒,当然也需要强大的灵力作为后盾,像我这种刚满三千零一岁的仙灵,若是强行使用,可能术法尚未发动,自己就被抽成干尸了。

      至于最后一种,燃灵诀。婆婆无论如何都不教我,她说此诀只有灵界皇族血脉可用,燃烧自己的灵魂,获得短暂而强大的法力。而我不过是一个无父无母,机缘巧合之下被婆婆收养的仙灵,即使知道咒法,也是断然无法使用的。

      况且像我这般惜命之人,也是断断不会用这杀千刀的燃灵诀的。若用了此诀,死后是无法在这天地间留下一丝一毫的灵魂的,我还想和圣灵湖里的叔叔伯伯阿娘婶婶们乐乐呵呵的天长地久呢。

      刚满一千岁的时候,我还觉得,没准儿自己是灵界某位大富大贵,功法高深莫测不可言说的大人物的弃女,毕竟我从小就可以看的寻常仙灵看不到的灵魂,圣灵湖羿灵渊中的那些灵魂,在旁人眼中是一个个的光团,而在我眼中,我可以看到他们生前的样子,甚至能与他们交谈,成为好朋友。婆婆说只有高贵的灵界皇族血脉才能获得一个与生俱来的天赋。

      然而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修炼上的重重困难打消了。若真的天赋异禀,又怎会如我这般次次都在鬼门关走一遭。

      我在修炼灵界入门功法的时候,每每到了冲击瓶颈进入下一阶段的时候,都会经历一次生死的考验,那感觉就仿佛时而被放在火山上炙烤,又仿佛时而被泡在冰水里,身体的灵力的灵路总是走到一半就突然阻塞,像无法呼吸一般。尝试了三次,我冒着生命危险将功法修炼到了四阶,便再也不敢造次了。

      可周遭的灵气,即使我不修炼,它们也会缓慢的往我的身体里钻,仿佛我天生就是个吸收灵气的容器一般,就这样半推半就,经过三千年的滋养,我现在隐隐的感觉到,自己马上又要触及第五阶段了,但一想到突破时的痛苦,即使有婆婆这种掌灵使来护法,我都是瑟瑟发抖,生怕哪一次搞不好小命就没有了。

      “小鸟儿,想什么呢?”

      我一个趔趄,原来我竟然不知不觉的又走到了圣灵湖,看着一望无际的宁静湖面上颤巍巍飘着的白发老头儿,我咂咂嘴,“老木,你是要吓死我啊。”我本名唤作鸾溪,老木总说我这名字又是鸟又是水,叫起来拗口,于是便只叫我小鸟儿。

      老木翘着兰花指,慢条斯理的将那及地的银发编成蝎子辫,然后一圈一圈的缠在自己的额头上,那么长的蝎子辫,缠完以后的样子活生生像一个陀螺,“明明是小鸟儿你想事情想的太入迷,到怪起我来,还有啊,不许叫我老木,要叫……”

      “老祖宗,是吧?”我白了他一眼,当年第一次来圣灵湖,他便忽悠我他是这灵界最开始的灵主,可我问过婆婆,婆婆都活了几万年,也不曾听过这老头的存在,想来八成是他编出来哄骗我的,想欺我年少,门儿都没有。

      “乖孙乖孙。”老木喜逐颜开。

      “少来少来。”我满脸拒绝。

      信手一抬,以圣灵湖的湖水为引,幻化出一个水光棋盘。“今儿我陪你杀一局。”

      老木眼睛本来就小,听见我要陪他下棋,笑得只剩一条弯弯的线,“难得难得,小鸟儿终于知道孝顺一下老夫了,老夫甚慰。”

      我挑眉,一双剪水瞳中印着他得意的模样,“话说今儿个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儿,大伙儿都去哪了?”

      老木一手执子,一手抚摸着白胡子,随口道:“他们都去围观通灵镜了。”

      通灵镜,是圣灵湖中的灵体可以一窥湖外世界的宝器,这一点,我觉得我们灵界还是服务很周到的,知道这些灵体千万年的在这湖中待着定然会寂寞,便去龙猪山的珍宝阁把这个宝贝给抬了回来。

      “看来这个热闹很大啊,大家竟然都走了。”我落下一子,托着下巴道。

      老木摆摆手,“不过是天界大殿下来我灵界而已,老夫我什么阵仗没见过……”

      什么?岁月平淡无奇的过,我竟忘了今天是婆婆叮咛过的务必要去阴阳渡口迎接天界来客的日子。手中棋子瞬间滑落,“老木,棋局改日再约,我有急事!”说完,便化作一道流光,向渡口赶去。

      “哎,哎,小鸟儿,你,”老木眼看着眼前的水光棋盘化作水珠散了一地,甚感惋惜,不服气的整理着及肚的胡子,“肤浅,皆是肤浅之人,区区小辈,哪里值得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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