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晚吟不慕澄浅

　　江澄不知坐了多久，直至傍晚时分，阿芜和余弋才寻了进来。
　　“家主？”
　　江澄抬头，看着阿芜，“她用饭没？”
　　阿芜点头，“姑娘晚膳用了一碗多。”
　　“是么，看来身体是好了些。”江澄喃喃道，单手撑着几案起身，有些失魂落魄地出了门。
　　两人望着江澄略带孤寂的背影，余弋忍不住问：“家主这是怎么了？”
　　阿芜摇摇头，有些感叹：“情之一字啊……”
　　余弋看着阿芜的侧脸，是啊，情之一字……
　　莲花坞主院的屋顶上，江澄呆坐着看向不远处的慕颜阁，看着慕颜阁的光亮一点点消失，最后变得一片黑暗。江澄提起酒坛猛灌一大口，却措不及防被呛得咳嗽。江澄不是不能喝酒，年少时，他和魏无羡什么酒没喝过，其中以姑苏的天子笑为最。只是，发生了那么多事，江澄早已不沾酒，沾不得酒，没时间沾酒。
　　“哎，家主，您虽然年轻，但也不能这样子伤害身体啊。”
　　江澄没有回头。莲花坞内敢这么跟他说话的人不多，阿芜算一个，药园的赵老算一个。赵老是当年莲花坞覆灭时所剩不多的幸存者之一，赵老一身医术出神入化，当年被仇家追杀时，是江枫眠救了他，于是便从此在莲花坞扎了根。魏无羡、魏浅、江澄、江厌离都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当成自己的孩子那般疼爱，弄成这般境地，若说最伤心的，莫过于赵老。
　　赵老走到江澄身侧坐下，偏头看着江澄落寞的神情，无奈叹息。江澄从小便心高气傲，遭遇大变后更是变得冷厉阴沉，何时有过这样的神情。
　　“家主，您今后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江澄眉心一皱，伸手扶额，有些迷茫，“我也不知道……”
　　“浅浅……她根本就不想见我，我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那家主您是打算放弃了么？”赵老问。
　　“怎么可能！”江澄立刻道。
　　赵老微微一笑，“那便是了。家主对慕姑娘的心意，慕姑娘对家主的心意，家主都是清楚的，既然如此，只要家主不放弃，慕姑娘终有一天会放下心结的。”
　　江澄苦笑，“赵老，这不可能的！以浅浅对魏无羡的感情和依赖，怎么可能放得下心结？”
　　“哎，家主此言差矣。依老夫看，慕姑娘对您的依赖不比魏婴少，”江澄在心里默默点了点头，赵老接着道，“再说了，姑娘家比较矜贵，是要哄的。”
　　“哄？怎么哄？”江澄困惑。
　　“欸，这不是家主您最拿手的吗？”赵老笑得贼贼的，江澄挑眉不解。
　　“那年慕姑娘说想看星星，结果晚上却是满天乌云，您还记得您做了什么吗？”赵老提醒。
　　江澄摸着下巴想了想，那天是魏浅十五岁生辰，本来是兴致满满地想夜晚去山坡上看星星的，但却下了一整天的雨，魏浅也因此闷闷不乐了一天。那天魏无羡为了逗魏浅开心，抓了满满一袋子的萤火虫，而自己……
　　“五千盏孔明灯……”江澄喃喃道。
　　“是啊，您花了自己攒了不知多久的钱买了五千盏孔明灯，让店家包上牛皮纸在不同地方放上空，老夫至今还记得那壮观的场面。”赵老抚着胡子，眼中带着怀念。五千盏孔明灯，在不同地方升空，那耀目的场景，一片灯光璀璨仿若置身灯海般唯梦唯幻，当所有孔明灯飞上天，便是漫天璀璨星辰。
　　“您一向不做无意义之事，那件事您可曾后悔过？”
　　“怎么会！”江澄毫不犹豫，怎么会是无意义之事！江澄不记得那灯光璀璨的场景，但他始终记得魏浅那时眼中的光彩，是那般的勾魂夺魄。
　　“就这么简单？”江澄有些怀疑。
　　“简单吗？”赵老失笑，摇了摇头，“家主啊，您当年放给慕姑娘看的不是那五千孔明灯，是您的心。”说罢，摇头晃脑着走了。
　　“我的心……”江澄迷茫的双眼中逐渐绽放出光彩。
　　次日一大清早，魏浅便被吵吵嚷嚷的声音惊醒了。
　　“阿芜。”
　　门被轻轻推开了，“姑娘，吵醒你了么？”
　　“外面在吵什么？”魏浅揉着额头起身，阿芜忙过来扶她，却被魏浅轻轻推开。
　　“姑娘，今天云梦开清谈会呢。”阿芜歪头笑道，也不在乎魏浅推开了她的手。
　　“清谈会？”魏浅仿佛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小脸皱成了一团。
　　阿芜瞅见，乐了。“呵呵，姑娘你这反应简直跟家主一模一样。”
　　魏浅面容一僵，阿芜反应过来不由懊恼自己嘴太快。
　　“阿芜，我饿了。”魏浅轻声道。
　　“我去给姑娘拿，姑娘想吃什么？”
　　“随意吧，清淡些就好。”魏浅垂眸。
　　“是。”
　　见阿芜出了门，魏浅穿戴好走至窗边，推开窗户，晨风带着微湿的气息轻轻拂过魏浅的脸颊。魏浅撑着脸趴在窗上，望着远处主院的熙熙攘攘，一时间有些出神。
　　“怎么又开清谈会？”少年微微沙哑的声音，紫色的云梦校服映衬着他那不耐烦的俊脸。
　　“吵死了。”另一个少年从屋檐上跳下，吐出嘴里叼着的草，双手捂着耳朵，“真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大宗门宗族总喜欢开这些毫无意义的清谈会，就连江叔叔也不能幸免么！”
　　“喂，找你们好久了，居然躲到这来了。”身穿浅粉色绣海棠花衣裙的少女提着裙角跑来，明媚的笑脸如一缕清风拂过两人心头。在这笑靥面前，多少不耐烦都会消弭，多少烦躁都是过眼云烟。
　　过眼云烟啊，风一吹，曾经的笑颜，也散了。
　　“吱呀——”
　　“早膳放那儿吧，我一会儿吃。”魏浅以为是阿芜送早膳来了，懒洋洋地倚在窗边，开口道。
　　然而阿芜却迟迟没有回应，就在魏浅想回头看看的时候，突然听见的却是青年低沉的声音。
　　“早上不要站在窗边，凉。”
　　听到这个声音，魏浅浑身一震，急忙转过身，却因动作太大，崴了脚。
　　“嘶——”
　　魏浅捂着脚蹲着，身前投下一片阴影，魏浅低下头不想看他，却不料江澄也蹲了下来。
　　江澄伸手拍了拍魏浅的脑袋，含笑道：“怎么这么大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他的语气动作是这么的亲昵自然，以至于让魏浅以为他们之间真的什么也没发生过。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昨天晚上他们两之间还有一道深深地鸿沟，为什么一觉醒来，就跟魏浅想的不一样了？
　　江澄伸手环过魏浅，将她一把横抱起。
　　“啊！”
　　猝不及防地离地，魏浅下意识一声惊呼。
　　“你做什么？”
　　魏浅拽住江澄衣领，防止自己掉下去。
　　江澄将魏浅轻轻放到床上，双臂撑在魏浅两侧，欺身压上。
　　“终于肯理我了？”
　　江澄的黑发落到魏浅脸上，魏浅这才发现江澄是披着一头墨发来的慕颜阁。这可不常见，江澄这人自傲自矜，从不肯失礼于人前，从没见过他披头散发于人前。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魏浅偏头，避开江澄深邃的目光。
　　看着魏浅莹白的耳垂、白皙娇嫩的脖颈，江澄的目光变得幽暗，片刻后，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等一等，再等一等……
　　江澄起身，魏浅悄悄松了口气。
　　江澄伸手握住魏浅的脚踝，仔细看了看，才道：“还好没伤到骨头，最近别太走动了。”
　　轻微扭伤而已，连药都不用上。
　　“哦。”魏浅轻声应到，抱着膝盖缩到床脚，墨发披在身后，看起来小小的一团，可怜兮兮的样子，却也可爱极了。
　　江澄眼中不由漾起愉悦的笑，坐到床边，果不其然看到魏浅又往里缩了一缩，虽然这么想不对，但江澄还是觉得，好可爱！
　　“要开清谈会了，我最近可能会很忙，也许没什么时间来看你了，”江澄倚在床边，含笑看着魏浅，“阿芜会负责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你要乖乖吃饭，也要乖乖喝药。”
　　“哦。”魏浅应了之后，有皱了皱鼻子，“我不是小孩子了。”
　　江澄看着她微微不满的样子，轻笑，忍不住把她拉到怀里，蹭了蹭魏浅的脸颊。
　　“从小就不肯好好喝药，现在也一样，怎么就不是孩子了。”
　　魏浅这次没有反驳，江澄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就喷洒在她的脖子上，顿时泛起了浅浅的红。
　　怀中抱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江澄只有在这时候才能感觉到一丝安心。两人都没有说话，即使心怀各异，但这份安宁却是不易。
　　门扉被人轻轻叩响，少年特有的清亮嗓音从门外传来。
　　“家主，清谈会要开始了。”
　　江澄低头吻了吻魏浅的脸颊。
　　“我不会再放开你，阿慕。”
　　既然你不肯放开过去，那便重头开始吧，阿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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