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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经过天堂，我们前往地狱 ①
而后他跪了下来，躺倒在地面上，用手抚摸着身下新鲜潮湿的泥土，嗅到一股芬芳。他想象着几丈以下的漆黑洞穴里，那被他埋入的五个小小的盒子，里面装满了人体的碎块、小片的肌肉、骨骼，还有大量的柔软脏器。然后，他好像真的听见从那里传来声音……
难过的蜷缩起身子，脸颊更加紧贴大地，他听着地底下不断传来的死之声，感到了巨大疼痛的降临。
“有谁在那里吗？”地下的声音说。
“……”
“请把我从这里放出去吧。”
“不行。”他轻轻的道。
接着，他便听见泥土的至深处，盒子里的肉块们齐齐对他发出一声很遗憾似的叹息。
“这样啊。那就没有办法了。”
没有办法了……
此一刻，库洛洛•鲁西鲁的惨败根本毋庸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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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有着各种各样的关系。这种关系截取于时间轴或空间轴的某一段，总是呈现出相对立的状态，并且，关系一旦成立，往往便会产生一种具有独特特点的往来（即沟通）形式。比如：医生与病人；上司与下级；营业员与顾客；演员与观众；作者与读者；被告与原告等……不一而同。
而这样的关系，在成立的一瞬间，又会形成另一种更特别的存在，即：场。
场：关系者彼此间相互互动的进行时状态，亦指“整个相处模式”，“相处时的氛围”，与“相处后的结果”。
十分有意思的是，不同“关系”所产生出的场也各不相同。而更奇妙的，是每段场都具有自我的个性，并且挑剔，即使是同一种关系，如果由不同的人来占取关系中的对立角色，产生出的场亦会不尽相同。
那么，有没有想过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一种关系形式存在？
——杀人的，和被杀的。
再试想一下，如果在此段关系中，占取了对立角色的两人，分别是库洛洛•鲁西鲁和孙笑的话，产生出的又会是怎样的一种场呢？
每次都是从一开始起，当库洛洛•鲁西鲁见到孙笑，他就决定，他要她死。
说是本能，不太贴切，应该说，是库洛洛•鲁西鲁对孙笑的初始印象，致使他无论在记忆被改造前还是后，总之每次的相遇，他都做出了对孙笑这个人的相同的判断。
孙笑整个人身上所散发出的死亡倾向，浓烈到让人几尽窒息。
库洛洛没有办法抵抗如此气息的诱惑。他甚至觉得这气息太过甜美，让它继续存在，是件极其不自然的事情。于是，他决定要杀掉她，完成这种倾向。
——死的倾向。
记忆被改造前，库洛洛意识到杀不死孙笑后，就没有太过固执的继续，他产生出想要埋葬她的愿望，但由于没有契机，和自己本性中对事物不过于执着的特点，库洛洛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更何况他的确对孙笑这个“活人”产生出了某种……）
而，现今，在这个犹如梦一般存在的虚拟流星街，库洛洛的记忆不同了，所发生的事、立场等都大大的出现了差异：库洛洛遇见了孙笑，每一次都被他目击自己行凶并嫁祸国王，更可能，孙笑就是这个嫁祸对象的本人——King……于是，库洛洛没有选择余地，并且在同样一早就产生出的想要孙笑“死”的愿望下，库洛洛这么做了，更准确的说，是一定要这么做。
——完成对于孙笑的初始印象：死。
杀掉他，埋葬他，让他永永远远的息眠，深陷于黑暗，无法动弹；而自己也再不要抵抗从他身上所嗅闻到的这种死亡倾向的甜美诱惑了，如他所给的意象去做，让他死吧。
让他死吧……
“有吃的么？我太饿，已经昏过去三次了。”
“你记得我吗？”
“我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
于是库洛洛就将孙笑带走。带回基地，找窝金，将他分尸，然后埋掉。
库洛洛的决定做的简简单单，很果断，毫无犹豫，但实则，过程里，他万分陶醉于自己的这个决定。无论是决定形成前，决定了的瞬间，还是决定之后，总之在这短短的分分秒秒里，对于“让他死吧”这个臆想，这样的影像画面，都让库洛洛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精神上的愉悦。
那是一种如同被升华了般的沉醉之感。
后来，在把人带回基地的一路上，库洛洛与孙笑，这个“杀人的、与被杀的”关系中，两人之间，无可避免的出现了“场”。
有“关系”的存在，必有“场”来连接。
库洛洛•鲁西鲁和孙笑的第二次对话其实就紧随在第一次之后。孙笑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便开始嫌自己脏，刚还说肚子饿，接下来又跟库洛洛面前絮絮叨叨的说他想洗澡。
“那你到底是想先吃饭，还是先洗澡？”库洛洛问他，态度莫名其妙的还很温和，“一次只能做一件事啊。”
库洛洛本以为答案很明显，在流星街里排的上最重要的事的，永远只可能是吃饭。但他没想到，站他面前的这位失忆人士，被问后就一直呆呆的看着他，整整三分钟，严肃的思考起这个问题。直到3分钟过后，这个人才给出答案。
“先洗澡。”
“……”
几秒后库洛洛点点头，一脸平静的带着他，往A区的反方向而去。
“你有洁癖吧？”边走库洛洛边随口这么问了一句。孙笑往左边转头看他一眼。“没有。”他说。
“你不是失忆么？”库洛洛也转过头来看他，看进他的眼睛。孙笑却瞥他一眼，颇有点不屑的道：“你傻的呀？我想先洗澡跟失忆不失忆有什么关系。”再抖抖自己的衬衫，他说：“你看我现在这样子，脏的跟个流浪汉似的，这样去饭馆，人能让我进吗！”
库洛洛转回头，没有告诉他：第一，流星街的流浪汉都不脏的，脏的都是那些躺在地上的死人（流星街猛人多，死状通常诡异凄惨）；第二，他没打算带他去饭馆。（流星街的饭馆只在特定的街区，并且价格贵到能让上帝都俩腿打颤。当然，库洛洛•鲁西鲁在这里的理由是：1.白天太闹；2.离的太远。）
孙笑的话的确证明了自己是失忆人士，但无论是一开始还是此时，库洛洛仍旧没打算相信他。
库洛洛的第一直觉是：反应挺快。
他笑一笑也就过去了。
后来到了聚民区，库洛洛挑了一户人家，走过去。
孙笑没跟，他站远处看。那是一顶帐篷（虽然这里到处都是类似的“住屋”），打着补丁的帐廉正大开着，门口摆了一口煮着的锅。库洛洛像是朝屋里唤了一声，不久孙笑看见从里面走出来一位婆婆。
婆婆有些年岁，笑的一脸和蔼，她侧过耳朵仔细听库洛洛对她恭敬的说话，随后朝着库洛洛手指的方位向他的所站之处看了过来。
孙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老婆婆的脸上笑容加深，并连连点起头，还朝着远处的他招了招手。
孙笑赶紧拉拉衣摆，放下衬衫的袖子并扣上袖口，跟上去。
老婆婆已经进屋了，库洛洛站在帐篷外面笑着看他的举动，当他站定在他跟前，库洛洛也只是深看了他两眼，没有说话。倒是孙笑被看的一阵莫名。
“你要在别人家里洗澡？”孙笑不无有些诧异的问。
“当然不是。”库洛洛说：“我们吃饭。”
孙笑愣了愣，眨巴两下眼睛才醒悟过来。“不是先洗澡么！”要不是的确太饿，否则孙笑出口的这句话肯定是犹如狮吼的。
但库洛洛•鲁西鲁还是依旧镇定，他淡淡的说：“空着胃洗澡，你倒真有生活常识。”
“？”
孙笑满脸不解。库洛洛见了，顿一顿，后才解释道：“流星街很大，人多，而只有几个公共澡堂……你是想被闷死昏倒在里面吗？”
孙笑恍然，继而大悟状。
但这时库洛洛却又小声补充了一句：“我当时也没答应你先洗澡啊。”
“我饿了。”库洛洛这么说完，孙笑就懵了。
杀人的与被杀的，两人之间“场”的基调就从这里开始渐渐形成。
整个相处，库洛洛•鲁西鲁对于孙笑的一系列小动作（即行为模式）看在眼里，默默深思。
孙笑很恭谨的接过老婆婆递给他的碗、勺子，甚至座位。是的，用餐前，孙笑捧着碗，站着，直到作为主人的婆婆坐下后，他才略调整了矮凳，端端正正的坐下，坐下后再对着老婆婆露出微笑。库洛洛很清楚，孙笑所调整座位的方向是正背于大门，即为“客座”，这他在某本古代典籍上读过，是一国家最高的用餐礼仪。
席间，孙笑对老婆婆的问话，态度更是温顺，几乎可称是带着敬意的。用完餐后，孙笑还坚持要求帮忙婆婆收拾，直到整个帐篷里恢复到他当初进门前的模样，他才走出帐篷，向婆婆再次认真（甚至可称为虔诚）的道谢，这才离开。
库洛洛•鲁西鲁什么都没说，依旧只多看一眼孙笑，同样向老婆婆再次道过谢后，他带着孙笑离开。他知道问了也没用，眼前的人不会回答他。
小孩子从他们身旁跑过，在他的身边摔倒，他在孩子接触地面之前毫不考虑的将人接住，扶起来，拍掉小孩衣服上根本没沾到的灰。小孩跑开，他再继续跟着他走，样子看上去像是对小孩刚刚的故意行为毫无所觉——要不是他身上没钱（或有用的东西），现在那孩子应该已经回到同伴们的身边庆祝开了。
根本不是礼貌。无论虚假的还是真诚的，都跟“礼貌”这回事无关。
库洛洛很明白，孙笑的所有作为，都带着股让他一时想不通的真正的“尊敬”与“爱意”。（尊老爱幼？）但如此的行为模式又并不是在所有人的身上通用。
他对成年人……不，该说是除了老人与小孩之外的所有其余的人类，他都不屑一顾。库洛洛发现，孙笑看人的眼睛里面，有着一股浓至根本化不开的不在意。
那是一种无感情。
库洛洛将之定义为：没有自觉的轻蔑。
“喂，鲁西鲁。”
“唔。”
“这里的人都很穷吗？”孙笑像是在扫视了周围的居民住房后，得出了这个唯一的结论。
“要看是哪一方面。”库洛洛如此回答。
孙笑不解：“什么意思？”
“流星街人精神方面都很富有。”库洛洛说。
孙笑沉吟一声，像是了解了，于是又问：“我们刚才吃掉老婆婆那么多食物，没有关系吗？”
库洛洛走在前，应道：“像这样的聚民区，采取了配给制，虽然没什么好东西，但，管饱还是没有问题的。”
“咦，‘这样的聚民区’？还有其它不同的？”
“看起来都一样，实质性差别挺大，流星街大部分都是无管制地带，比较原始。”
“意思是说……”
“靠‘力量’说话。”库洛洛没说，“力量”也分很多种。
之后库洛洛笑了一笑，颇意味深长的看孙笑一眼。“我们要去的是东区的里进，到时候有什么事，我不会帮你的。”
孙笑默了默，平静的点头，说：“放心，我了解了，到死我都会拖着你一起的。”
库：“……”
杀人的与被杀的，“场”渐渐成型。
到了东区——库洛洛的基地，得出孙笑十之八九就是国王的可能性后，库洛洛看了孙笑一眼。这一眼带着某种感情。
过于细微，小到连库洛洛自己都将之忽略了，把思维更集中于逻辑。
孙笑回看他一眼，依旧假装仍在失忆。
库洛洛决定，还是不变的决定，把他埋了。
是国王也好，不是也罢，无论真的失忆，抑或骗局……不会变的。
让他死吧。库洛洛•鲁西鲁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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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这就是真相！（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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