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女传

作者:乐丁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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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7 离开碧梧村


      楚珩不明白小柒为何这般如卸重负,也不敢多问,背过身坐好。

      他背后有一条深长的鞭痕,衣服被打烂,与血肉凝在了一起。

      这么重的伤...小柒倒吸一口凉气,他刚才一直都在忍着么?她的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轻轻地褪去了楚珩的衣裳。

      楚珩的背部线条十分优美,皮肤白皙细腻的近乎完美,肌肉匀称结实,显然是一习武之人。

      小柒手中的药膏乃洛惊鸿用凤凰泪调制而成,对治疗外伤有奇效。楚珩又刚吞了一整颗凤凰泪,此时药效发挥更快。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在小柒的手碰过的地方,伤口奇迹般地在缓缓愈合,疼痛感逐渐减轻,只留下一片酥麻冰凉的感觉。

      “是不是不那么疼了?” 小柒问道。

      “真乃神药也。敢问令尊是何方高人,能配制出如此神药?”

      小柒笑道:“我爹是南荣人,你们景国当年入侵时,他带着我逃难过来的。”

      楚珩若有所思,问:“你恨景国人么?”

      “我只恨那些无故挑起战争的人。他们的一时贪念害得无数黎民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这些人该杀,该恨!”

      楚珩默然,又道:“我亦不喜战争。如果可以,我只愿景国,南荣国,大宛国,还有千瑶国,都能和平相处,天下太平。”

      小柒笑道:“你一个小太监还管得了天下太不太平?日后若是再有战争,你只要能不助纣为虐,就不枉我今日救你。”

      楚珩亦笑道:“我答应你,绝不助纣为虐,绝不挑起战争。” 顿了顿,又道:“可惜我这次来安兴,本答应了兄弟,要为他带礼物回去,不过有了今日这场动乱,怕是不可能了。”

      小柒道:“你还真是没心没肺。你们太子都死了,你不担心自己的小命,居然还想着买礼物?”

      楚珩道:“你既救了我,我便不能再死。对了,你可曾去过平京?”

      小柒摇头,“我自幼便生活在这山上的碧梧村里,就连安兴城都没去过几次,更别提平京了。”

      楚珩道:“小柒,你小小年纪便有这般本事,留在大山里岂不埋没?不如你明日随我回安兴,我让季元帅给你安排个职位如何?”

      “季元帅?” 小柒打了个寒颤,“我可不去,我再也不想见到那些人。”

      楚珩叹气,无奈之下,从手上摘下一个翠绿的翡翠扳指,回身递给小柒道:“这个你拿着,权当我一点心意。”

      小柒道:“我吃穿不愁,也用不到钱,你无须客气。”

      楚珩笑道:“这可不是让你拿去换钱的。你将来若有一天去平京了,拿着这扳指去荣昌府,将它交给那里的主人,他会带你来找我。”

      小柒还想推辞,却被楚珩硬塞进了手中,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日后我定是要报答你的。”

      楚珩的目光清澈诚恳,小柒无奈,只得收下。

      给楚珩包扎好伤口后,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小柒又从家中拿过一床被子,略羞愧地对楚珩道:“不是我不愿邀请你去我家,只是我爹管我管得严,村里人又不喜外人来。只好让你在这里将就一晚。”

      楚珩灿然一笑,眼眸亮丽的如四月春水,接过被子,道:“这里山青水绿,最是难得。我还从未在外面睡过觉,这番还要多谢小柒兄弟成全。”

      小柒被那笑容晃得有些失了神,不无可惜地说道:“阿珩,你当太监真是太可惜了。”

      楚珩无奈地笑着摇头,他都暗示的那般明显了,这孩子还真是单纯,到现在还认为他只是个太监。

      小柒回到家时,月亮已入半空,可是她爹还未回来。她有些莫名的不安,白天在城里发生的变动该不会把她爹也卷了进去?

      “胖白,快随我下山去找我爹!” 小柒又揣起匕首,匆忙出门。可是她刚走进梧桐林,就见两个黑色身影飞快地从林中穿过。

      “什么人!?” 小柒拔脚便追。那两个身影在听到她的声音后立刻便慢了下来,其中一个一把扯下面纱,道了声:“小柒?”

      “爹!” 洛小柒目瞪口呆地看着满面戾气的洛惊鸿。他的身上传来阵阵血腥之气,额头上,脸上皆有血迹。

      另一人也摘下面纱,小柒定睛看去,却是她念叨了一个月的凌叔叔。

      “你...你们...” 小柒怔怔地看着凌君珀手中的长剑,这把剑白天时她见过,就是它挡下了季明轩的剑,才不至使她命丧当下。

      洛惊鸿一把拉过女儿,道:“别问,快走!”

      三人展动轻功,如鬼魅一般飞回了洛家小院。洛惊鸿冲小柒道:“快拿伤药,你凌叔叔受伤了。”

      “哦!” 小柒匆忙答应,却赫然想起家中本就不多的伤药今天都给伊楚珩用了。

      “找...找不到了!” 小柒见凌君珀神色痛苦,一时间急的满脸是汗。

      “什么!?” 洛惊鸿的眉头瞬间拧紧。

      小柒跑到凌君珀身侧,突然拔出腰间匕首,冲着自己的一根手指便猛地划了一刀,道:“凌叔叔,你喝我的血吧。”

      “小柒!” 洛惊鸿和凌君珀皆大惊失色。洛惊鸿大步上前,一把拽过女儿的胳膊,一张英俊无双的脸此时因愤怒而有些骇人,“是谁告诉你,你的血可以这么用的?”

      “我...” 小柒的胳膊被攥的痛了,想起白天和现在发生的种种不可思议之事,眼圈顿时便红了,委屈道:“我就是想帮凌叔叔而已。”

      “你的项链呢?” 洛惊鸿喝问。

      小柒从未见过她爹发这么大的火,更没见过她爹身上那浓重的杀气,登时被吓得哭了出来。

      凌君珀见状忙起身阻拦,道:“王...洛惊鸿,你有话好好说,莫要吓到小柒。”

      “说!” 洛惊鸿不为所动,继续喝问。

      小柒从身上摸出一个小包,递了过去,呜咽道:“你说是娘留下的,我便收起来了。”

      洛惊鸿松开她的胳膊,却又突然一把将女儿揽在了怀里。

      他抱得很紧,像是在抱着一件稀世珍宝。小柒可以清楚地听到她爹疲倦的呼吸声和紧张的心跳。她顿时哭得更加厉害,抽泣问道:“爹,你今天到底去哪儿了?你说过不会丢下小柒一个人的。”

      过了很久,洛惊鸿才渐渐松开手,半晌开口道:“爹和你凌叔叔今天杀了很多人,小柒,我们不能继续住在碧梧村了。”

      如晴天霹雳般,小柒怔在了原地。她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她刚猜的没错,今天白天那两个杀人如麻的黑衣人就是她爹和凌叔叔。

      洛惊鸿摸着小柒的脸,一字一顿道:“有些事,爹日后会慢慢地给你说。但是现在我们得走了。”

      “我不走...” 小柒痛哭失声。这是她生长了一辈子的地方,怎能说走就走?

      “小柒,” 洛惊鸿不忍,眼圈也泛了红,“我们本就不属于这里。如今仇家已在路上,我们若不尽快离开,便只能等死。”

      “可是我们要去哪儿?”

      洛惊鸿道:“我们回家。”

      “回家?” 小柒摇头,“这里才是我的家。”

      凌君珀这时接过话道:“小柒,来不及了,若是再等下去,待仇家杀来,后果不堪设想。”

      小柒瞪大双眼,似是不能理解凌君珀的话。子仙跳到她身边,拽住她的衣角,冲墙外指了指。小柒明白,子仙让她去跟周家告别。

      “连你也劝我离开?” 小柒泪如雨下,俯身抱住子仙放声痛哭。

      子仙环住小柒的脖子,眼中闪过一抹悲凉。

      洛惊鸿道:“去和你大壮哥道个别吧,但莫要惊动其他人。告诉他,我们去几日便回。”

      小柒夺门而出,跑到周家院子里时,见大壮正借着月光,在院子中练打拳。原来他前几次随小柒下山,见小柒被人围攻,他身为一个男人,竟然帮不到她,深感自责,自此便每日在家中打拳。

      “大壮哥!” 小柒擦干眼泪,叫了一声。

      “小柒?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大壮抹了一把汗,兴冲冲地跑了过来。“我娘做了馅饼,还剩了好几张,我偷偷放在厨房了,本来准备明天给你,现在你来了,正好趁热吃吧!”

      小柒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又盈上眼眶,忙拉住大壮,“大壮哥,我不饿。我...我和我爹要下山几天,过...过几日便回来。”

      “下山?” 周大壮急道:“小柒,山下现在乱的很,你和洛大叔非要这时候下山干什么?”

      小柒道:“我爹说,事情很急,必须现在去。大壮哥,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大娘和大伯。”

      大壮担忧地看着她,道:“我去叫我娘,让她给你准备行李。”

      “不要!” 小柒忙拉住他,“莫要让周大娘担心。我们都准备好啦,过几天就回来。”

      大壮道:“小柒,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这些日子你和洛大叔都不见人影,村里人都在说你们呢。”

      小柒摇头,“没事,你别担心。我走了。大壮哥,再见。”

      小柒不敢再逗留下去,泪水已不由控制地喷涌而出。她跑回自己的家,见洛惊鸿和凌君珀早已准备好,子仙跳到她的肩上,神色有些紧张。

      洛惊鸿心下不忍,轻轻拍了拍女儿的头,安慰道:“我们以后还会回来。”

      “真的?” 小柒泪眼朦胧地问。

      “真的。”

      最后看了一眼生活了十二年的家,还有村头那棵见证了她成长的老梧桐树,小柒抹干泪,展动身形,随着父亲和凌君珀踏入了夜色。

      跑到半山腰时,小柒突然想起了被她安置在草棚中的“阿珩”,可是此时已无法再回去通知他。她只能默默祈祷阿珩明日伤势转好,可以自行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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