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你为患

　　现在是后悔，非常后悔。

　　去什么卫生间？不如老老实实坐在那里，省得叫他看见这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魏紫苏心知待会儿没好日子过，一脸复杂地躲进了卫生间。

　　还真就是来了那个，好在，她经常会在包里准备一两片卫生巾以备不时之需。
　　把包放到膝上，翻开包盖，认真翻找了几下。
　　没有？

　　继续翻了个底朝天，粉饼口红耳机什么的都拿出来，包口再朝下倒了倒。
　　真的没有。

　　一时间万念俱灰，魏紫苏手肘撑在腿上，拖着下巴纳闷了好一会儿。
　　只好给方可林发了微信，拜托她帮自己买包卫生巾过来。

　　很快，厕所隔间的门板就被人敲响，魏紫苏忙问：“是可林姐吗？”
　　一道陌生的路人女声响起：“你叫紫苏？外面的一个先生托我给你送这个。”

　　先生？
　　迷茫转为害臊，魏紫苏赶紧道了谢，红着脸从门缝下接过那包卫生巾。
　　洗了手，别别扭扭地出了卫生间。

　　她正把脸两侧的头发往耳后掖，出门见到等在外面的男人，动作和步伐双双顿了一顿。
　　身在七楼，护栏是半人高的玻璃围造，楚京后背微伏，胳膊架在上面等着她，姿态闲闲，更被他优越的身材衬出潇洒。
　　听到动静，他侧过脸来。

　　魏紫苏连忙瞥向一旁，慢腾腾走到他跟前去。
　　楚京转了身，声音如常，没刚才在餐厅那三个字的威胁了：“身子不舒服，就跟我发脾气？嗯？”
　　被一个大男人知道这种事，她脸皮薄觉得不好意思，一言不发地站在他面前。

　　沉默片刻，这下楚京声音又有点哄着她了：“还难受？”
　　“好点了。”
　　“还跟我闹吗？”
　　她这就，又不说话了。

　　楚京有点无奈，但语气不变，又多了点耐心：“知道我待会儿公司还有会？为了见你急匆匆赶过来……”
　　说着伸手攥上她的手臂，轻轻一转，魏紫苏就被别过身来，纤细的腰背又一次出现在他眼前。
　　他继续道：“你就给我看这个？”

　　魏紫苏体重才90斤多一点，没胸是缺点，细腰完全弥补，而且还有着一道背沟。
　　新鲜娇艳的少女这样走在街上，赚足回头率。

　　“凉快吗？”他说完，又异常平静地发问。
　　魏紫苏脸红了红，双手背到身后，手背覆上那片光裸的腰。
　　话还是要回答的，是头顶传来的压力太大了吗，她竟然告诉他：“凉快。”

　　能把他逗笑也好，话没头没脑地说出了口，悄悄抬眼观察他表情。
　　楚京比她高了许多，模样居高临下的，脸上竟然一丝变化也没有。

　　他没表情的时候看起来总是显得格外冷淡，之前魏紫苏也会怕，后来慢慢就好了，因为知道他就是这样的性格。
　　脾气的话，除非工作，日常里一次也没有发作过，更没有在她面前表现过分毫。

　　魏紫苏也不简单的，自有她的一套。
　　面对这种情况能屈能伸，先放一放之前的“恩怨”吧，冲着他，画儿一样的眉眼细微地表露出一丝无辜，这么仰脸瞧着他，嘴唇也跟着抿起。
　　小模样可可怜怜的。
　　就不信他还无动于衷。

　　楚京疼她，毋庸置疑，拿出女孩子天生的优越来对付他，屡试不爽。
　　果然她稍稍服个软也是很有效的。

　　于是他脸上慢慢就妥协了下来，朝她伸过手，放柔情绪，放软语气：“过来。”
　　那件外衣已被他脱下，正搭在臂弯，现在又被伸展开，披上了她瘦削的双肩。

　　这衣服太长太大，都快遮住她大腿处的裙摆，领子也把头发压住了，整个人一下就被裹得严严实实，像个蚕宝宝。
　　魏紫苏一动不动地由人摆布，顺从听话的样子深得他心。

　　不过她内心却是在不竭余力地吐糟着——真的刻板、保守、不新潮。
　　老男人。

　　魏紫苏这样的一张脸上，眼睛最好看，经常像是会说话，她年纪不大，性子又单纯，很多时候不知道怎么掩藏情绪。
　　这会儿，眼中的嫌弃和得意，都被面前的男人收入了眼底。

　　他手捏外衣胸前的领子帮她拢了一下，突然慢悠悠地戳破窗户纸道：“觉得我思想太老旧？”
　　魏紫苏猛地醒悟，连忙为自己洗脱嫌疑：“没有，我才没有这么想。”

　　楚京心知肚明，点点头，“别人怎么穿我不管，只有你不行。”

　　他低头打量，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衣服穿在她身上的效果。
　　这个颜色很衬她肤色，头发压下来显得脸小小一只，乌发红唇，敢怒不敢言地凝望着他。
　　魏紫苏不满，又不敢表现出来，就这么盯了他一会儿，偶然注意到男人喉结轻轻滑动。

　　瞧见了这个，她马上又抬眼，不想，撞进了与以往有异的眼神之中。
　　忽然，觉得自己在凝视的，和凝视自己的，不是她的哥哥楚京，而是另一个男人。

　　她的困惑刚刚显现，这时他突然将上半身向前倾盖过来。
　　魏紫苏先顾不得想别的了，“啊”了一声，右脚不自觉地朝后迈去。

　　楚京及时把手臂拦上了她的腰。
　　男人强健的手臂，比她骨头都硬，有力，有韧性。

　　退不得。
　　只得茫然地容他将俊脸贴过来，薄唇就靠在脸侧，近在咫尺，说话的热气喷往肩窝。

　　他姿势绅士优雅，除非她，没人知道此时他是在用多么相悖的语气说着：“下次，再穿成这样出来，就把腿打断。”
　　脖子上的痒意像无数只蚂蚁，迅速爬进衣服下的皮肤，魏紫苏身子轻轻抖了抖。

　　那天的广东菜吃的索然无味，分开后，几天里魏紫苏都没有主动再找过他。
　　楚京还是像习惯的那样，在空暇时间偶尔问询，但不多，有时一天都没一次。
　　就算问了，魏紫苏也要故意敷衍打发。
　　能回两个字，就绝不会再多打一个字。

　　她不喜欢楚京的专制。
　　不去管自己女朋友，偏要管她。

　　一想起那天的事，魏紫苏就后悔当时没有好好发挥，本应该伶牙俐齿地顶嘴回去的。
　　唉。

　　而且她的账都还没算呢，到最后，却又是被他找了麻烦，什么道理？
　　魏紫苏很不服，觉得这事儿没完。

　　这两三年在华市住着，魏紫苏大概经常会每隔一个月回一趟上城。
　　保送名额下来后，一时没别的什么事走不开的了，她便收拾起行囊，利利落落地打了飞的回家。

　　魏紫苏妈妈是妇产科医生，爸爸是大学教授，爷爷是退伍老兵，还算是有脸有面的家庭。
　　如今她考上名校，家里免不得要办几桌筵席好好款待亲朋好友。

　　人都是喜欢被羡慕、喜欢面子的，魏紫苏身在一个典型的中国家庭，就算她不情愿在各种问长问短的长辈面前抛头露面，也不得不由着父母的安排，到他们当地最体面的一家酒楼参加了筵席。

　　假笑了一中午，回去后魏紫苏脸都要僵了。
　　席间见不少各种亲戚家的兄弟姐妹，其中两个哥哥，又高又帅，放到校园里绝对是宰割女孩青春的那种。

　　不过和他们呆着还是没意思，和谁，都没有和楚京在一起的时候愉悦、开心。
　　不知道为什么。

　　仔细算算，他们快一周没有见面了。
　　并且，这两天他也鲜少发来问候了，不知道是在忙，还是不满意她的臭脾气了。
　　真还有点想他了。
　　又主动迈不下这个台阶。

　　如果他主动来找她，那一切冰释前嫌。
　　可惜……
　　魏紫苏惆怅地叹了叹气。

　　晚上时候，有老同学的约会要参加。

　　魏紫苏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夜店。朋友再三保证了是正经的夜场，没人敢搞事情，叫她放一百个心。
　　图个新鲜，魏紫苏就答应了。

　　出门前换衣服时，莫名又想起了那天在商场和楚京的小摩擦。
　　那时她心里琢磨着，回去后该怎样还怎样，反正天高皇帝远。
　　又要和他对着干，却又不想违背他意愿。

　　她选了一件宽大的白衬衫，袖子挽起来，下半身加一条短裤，被衣摆堪堪遮住，双腿骨相优美，不吝啬地展示美丽资本。
　　好好收拾了一番就出门了。

　　第一次去夜场，果然她还是不喜欢，新鲜被浑身的不适磨灭，魏紫苏呆了几分钟就受不了了，出来透透气。
　　站在街边，夜灯璀璨，微风阵阵，已是立夏了。

　　朋友不放心她一个人，跟出来看看，先去附近的7-11买了两瓶冰水。
　　魏紫苏还在仰脸看星星，就着衬衫的袖子拧开瓶口，透明水液流进红唇。

　　对着光，她眼里恍恍惚惚的，想着的心事，是水中月，雾中花，似乎叫她自己都茫然得看不真切。
　　朋友递完水，脖子还一个劲儿朝后扭着。
　　“刚刚在超市见到一个帅哥，买了罐啤酒走掉了。”

　　魏紫苏心不在焉地倚着大理石的墙面：“有多帅？”
　　“帅，一眼就能心动的那种帅。”
　　“呵。”

　　她的眼光早就被某人抬到无限高，说实话真不怎么感兴趣，拗不过朋友一个劲儿戳着她的腰，叫她回头看的手。

　　神色恹恹地把目光放去那个方向，魏紫苏脸上闪过怔愣，立即站直身体。
　　“怎么样？我就说很帅吧，光个侧脸都好帅好帅啊，好想去要微信，就是看起来好像和咱们不是一个年龄阶段……”

　　朋友喋喋不休地在耳旁絮叨，魏紫苏的反应却如同被勾了魂，把饮料瓶塞进她手里叫她帮忙拿好，自己则怔怔地朝那个方向跟去了。

　　只见得一个侧脸，与上次见面留在心里的印象大相径庭。

　　他今天穿得太随意，黑色T恤，黑色长裤，脚上甚至还是拖鞋。
　　身形依旧挺拔，轮廓深邃。
　　手中除了一罐啤酒，一点猩红的亮点闪在手间，那是一支烟。

　　到底是不是他？
　　但他私下从来烟酒不沾。
　　一晃人已不见。

　　魏紫苏不顾身后朋友的疑惑，快步跟过去。
　　渐渐她焦急地跑起来，都忘了明明可以一个电话打过去问询。
　　她像急着捕捉什么，儿时花园里遥远美丽的蝴蝶，一碰即逝的肥皂泡。
　　第一次强烈得感受到对一个人的珍惜。

　　长发扬起，衣角也被风拉扯，夜晚的街边，灯火迷离。
　　魏紫苏转身寻找着，发现自己真的跟丢了，手揉上头发拧眉懊悔。

　　又蓦地转身，不自觉地朝某个方向望去。
　　璀璨的灯光，红的绿的蓝的。
　　楚京伸展长腿，倚坐在黑色金属栏杆上。

　　换季了，天气更热，他把头发剪短了一些，穿得也更轻便。
　　在冲着她笑，他真的很少笑，远远的距离，魏紫苏也放松地笑起来，弯腰手按在双膝上喘息。

　　面前人来人往，只有他的身影无比清晰，握着易拉罐，朝她远远敬了一杯。
　　浓眉微挑，笑容撩人。
　　而魏紫苏，却渐渐敛起了笑容。

　　她站直身体，愣愣地望着他。
　　今晚的他，不像哥哥。
　　更像是脱去了长者外壳，最真实最潇洒的楚京。

　　连他面对她的模样，也不是对待疼爱的妹妹，更像一个……
　　繁华夜晚中，另他一见钟情的陌生女人。

　　如果他们不是哥哥和妹妹，或许他们可以有无限可能。
　　魏紫苏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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