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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秘（下）
“你终于醒了？”病床前的余年紧紧握住夏语冰的手，虚弱的夏语冰环视了一圈寂静的病房，她的视线移至天花板上小小的摄像头时，浑身不由微微颤抖，许久脸上才勉强挤出一丝浅笑，“我竟然还活着……”
回到家后，余年与夏语冰继续一如往昔的生活，余年依旧对她照料的无微不至，原本余年以为，因为摄像头引起的车祸事件，会导致他与夏语冰之间产生隔阂，不想近日夏语冰对他却格外依赖和缠绵。
出院一个月后的情人节，余年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和鲜花回到家，却听家中放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身着一袭红裙的夏语冰翩翩起舞，她笑着将余年迎进门来，“好看吗？”
余年认得那是他们第一次约会时夏语冰穿的红裙，“好看，怎么想起来穿这条裙子了？”余年刚问出话，夏语冰就猛地扑进余年怀中，她紧紧搂住余年的脖子，将唇几乎贴在他的耳上，轻轻吐出一句，只有彼此才能听到的低语：“我查了很多关于克隆人的资料……”
在振聋发聩的音乐声中，惊骇不已的余年，慌忙解释道：“语冰，你听我说，我在家里安装摄像头和跟踪你的手机，真的是因为你有先天性心脏病，我担心你会随时出事，所以……”
夏语冰纤细的食指覆在余年的唇上，止住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嘘，声音小点，别被他们听见了。”
夏语冰再次将唇贴在余年的耳畔，柔声道：“其实我在病床上时，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余年猛地攥住夏语冰的手，惊恐万分地盯着面前沉静如水的妻子，“那你还敢去查关于克隆人的资料？你不知道你使用的所有电子设备都被监控了吗？如果让他们知道，你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那你就死定了……”
夏语冰饶有兴致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余年，魅惑地浅笑道：“你果然很在乎我。”她顿了下，轻笑道：“放心吧，我是用你的手机查的。”
余年又是一惊，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夏语冰，却在巨大的音乐声中，听到夏语冰温柔的细语：“我想知道，你们这样费尽心机的监控我，是不是为了像饲养猪狗一样，把我养大了，然后割掉我浑身上下的器官，为那些年老体衰的领导人或富翁延长寿命？”
夏语冰的语气格外平静，简直镇定得不似常人，余年愣了好半晌，方覆在她耳边，低声说：“那是我们长远的理想，但目前克隆人的技术还没那么发达，从细胞的挑选到出生，你是数百万分一的幸存者，所以，你放心吧，他们要观察和研究你的一生，绝对不会伤害你。”
夏语冰不由一声冷笑，“像个动物一样被人观看，还不算伤害？”
夏语冰在余年的怀中继续起舞，她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在高潮迭起的音乐声中，轻声道：“余年，你能带我去见见我妈吗？我是说我基因上的亲生母亲，我想看看她是个怎样的人，怎么能这么狠心，把她的女儿变成一个供人观察研究的动物。”
余年轻轻抚摸她的发丝，温柔地说：“二十多年前，我们从无数个普通婴儿的身上取下细胞，注入代孕女性体内，唯一活下来的只有你，所以，你基因上的母亲，当年根本没有决定权，因为她只比你大十个月。”
余年同夏语冰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夏语冰瞧着余年轻轻按下衬衣上的纽扣，关闭随身录音器后，方掏出手机给夏语冰看，“她，叫路知遥，你基因上的母亲。”
“天！”夏语冰不由惊叫出声，“她，她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当然，你们的基因完全相同，我看过这二十年关于路知遥的调查研究报告，不止长相，你们的性格喜好也相似。”余年的话如同鼓槌般，狠狠敲击在夏语冰的心上。
夏语冰瞧着屏幕上那个笑靥如花，容貌与自己完全相同的女子，颤声问道：“你，是说，我跟她就像同卵双胞胎一样？”
“没错，我们研究发现，克隆人和母体或许因为完全相同的DNA，你们有时甚至会像同卵双胞胎一样存在心有灵犀的情况，但你们要远比双胞胎更接近和亲密。”余年说着轻轻握住夏语冰微冷的手。
“那她知道我的存在吗？”夏语冰急切地问道。
“从不知道，因为克隆人违反国际公约，我们的这项研究是完全绝密的，连路知遥的父母都以为你和别的克隆人一样，在细胞阶段就已经死亡了。”余年握着夏语冰的手继续安慰道：“你放心，有我在，我一定会让你衣食无忧的过完此生。”
夏语冰猛地站了起来，她近乎崩溃地喊道：“我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怎么可能放心过完这一生？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每时每刻都觉得自己像动物园里的野兽，时刻供人参观，想到这里我浑身上下直犯恶心！”
“但这一切都无法改变……”不等余年的话说完，夏语冰猛地打断他道：“怎么没有办法改变？只要我变成路知遥就可以！”
余年怔了片刻，慌忙说：“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你说了，她只比我大十个月，我们长得完全相同，性格喜好也接近，只要你肯帮我，我就能代替她活着。”夏语冰又惊又喜，满眼期待地望着余年。
余年坚决道：“不行，除了家里和我的衣服上有摄像头，你手机上有定位仪，甚至你出生起，体内就被注入了芯片。”
夏语冰猛地跪在余年的面前，她趴在他的膝上，像温柔的猫咪般，充满乞求地望着他，“余年，你帮帮我，你是医生，我知道只要你肯，我一定能代替路知遥。”
余年果断答：“不行，如果我这么做，他们绝饶不了我，不只是你，可能连我也会没命。”
夏语冰却忽然冷笑一声，“不，你必须答应我。”
余年问：“为什么？”
夏语冰无奈地笑了，“因为我怀了你的孩子。”
余年嚯得从长椅上站起来，他难以置信地喊道：“不可能，克隆人的身体有严重的基因缺陷，活下来已经很难了，怎么可能会怀孕？”
“你是医生，别不承认，你心里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不信可以带我去检查。”夏语冰昂起头，坚定地望着他。
余年的手微微颤抖，指尖一点点滑过夏语冰的脸庞。起初接到这个任务时，他确实只将夏语冰视作小白鼠，但数年时光里这个女人日日与他同床共枕，他的工作和生活一切切都只围绕着她，莫说她受伤，哪怕她只是微微蹙一下眉，他都会不由自主的心痛。而这早已被夏语冰所悄然察觉。
“这就是你体内的芯片。”余年将带血的极薄芯片扔进医用托盘内，他放下手中的手术刀和镊子，开始为夏语冰包扎伤口。
因失血而面色苍白的夏语冰瞧着手臂上的伤口，低声问余年：“这个芯片要怎么处理？”
“我已经查到了路知遥的牙科就医记录，我会想办法将这个芯片埋进她的牙里，让芯片顺着压根的血管流进体内，混淆视听，让他们以为路知遥就是你。”余年边熟练地为夏语冰绑好绷带，边问道：“路知遥的资料你都背会了吗？”
“放心吧，她父母男友周围所有的同学和朋友我都记清楚了，至于饮食生活习惯这些基本和我一样。”夏语冰有气无力地说道。
在余年的协助下，夏语冰终于见到了她基因上的母亲，这个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女孩子，她坐在餐厅内，沐浴着阳光，和友人畅所欲言，令人一眼瞧去便知是个涉世未深的单纯女子。
而这一切远远看在夏语冰眼里，直令她嫉妒仇恨到发狂，路知遥再如何被监控，也不会像自己这样，赤身立于众人的睽睽目光之下……
“知遥，你怎么了？”餐桌前的友人问道，路知遥恍惚地望向餐厅的落地玻璃，她瞧着外面车流如河，总觉路对面仿佛有个熟悉的倩影，但仔细望去却只见匆匆人群，她淡淡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总觉得有点不安心。”
夜晚路知遥告别了朋友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她莫名感觉身后似有脚步声，但她数次回头，唯见深夜的街道空空如也。
路知遥加快脚步，却不想刚跑几步，就被一群人从后面猛地扑倒在地，“啊，救命啊！你们是谁？”路知遥拼命嘶吼，却听众人中传来余年冷淡的声音，“夏语冰，别以为你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就能冒充你的母体路知遥，快把她带走！”
“你们干什么？你是谁？你都在说些什么？”路知遥拼命地挣扎着，她几乎绝望地盯着余年，但他默默别过头去，不再瞧她。
“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研究项目，就这么作废了！不过还好，多亏余年你及时发现，要不然真让这个克隆人跑了，那可就损失大啦。”同伴拍了拍余年的肩膀，随后上了关押路知遥的车子。
汽车启动前，余年忽然开口问道：“那，那个，她，她被带回去之后会怎么处理？”
同伴笑道：“能怎么处理，她既然已经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就已经没有活着的研究价值了，只能做解剖研究呗。”
余年不由倒抽一口冷气，他望着扬长而去的车子，在暗黑的夜里，许久他方低声道：“出来吧，克隆人项目一旦结束，作为母体的路知遥就没有对比研究的价值了，以后你可以正大光明的以路知遥的身份活着，再也不会有人监控你了。”
夏语冰自路边花坛的灌木丛中走出，她扑进余年怀中，甜甜地说：“谢谢你。”
“不用谢我，你把刀放下就够了。”余年说着眉头微微蹙起，他低头去瞧，却见黑夜中一把小小的匕首已深深插入他的腹中。
“亲爱的，我没法放下，现在你是唯一知道我身份的人，只有你永远的闭嘴，我才能永远的安全，我知道你那么爱我，可以为我做出这点牺牲的。”夏语冰慢慢松开握匕首的手，黑夜中她动人的微笑如同一朵绽放的昙花，绝美而幽秘。
“我什么都能为你去做，但，但是孩子……”余年□□着，慢慢匍匐在血泊中。
眼泪顺着夏语冰的脸颊猝然坠落，她想说什么，但望着血泊中逐渐失去呼吸的余年，张了张嘴，终究没能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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