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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弱点
只要是人，就一定有弱点，那么男人和女人最致命的弱点分别是什么？
在病床上足足躺了半年的梁筝，几乎每天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毕竟自小双目失明，车祸后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她，却又双腿残疾，每日除了默默的思考，如同废人般的她当真什么也做不了。
“小筝，你放心，我一直在高价寻找目击证人，迟早有天定会找到害死你爸妈和你姐姐的那个肇事司机。”姐夫陶然在一旁安慰梁筝。
梁筝没有回答，依旧安静地侧着头躺在床上，她一双黑如枯井的眼睛静静地望着窗外，好似在极认真地看外面的风景。
陶然轻轻在梁筝面前挥了挥手，梁筝的眼球如同黑色的玻璃珠纹丝不动，喉咙里却发出冷到极点的声音，“姐夫，别试了，我看不见。”
“哦哦，我，我就是看你一直在看窗户，那，那个没啥事我就先走了，公司还有一堆事情等着我处理，你有事就叫阿姨或者小翟。”陶然窘迫地笑了笑，匆匆离开。
寂静的病房内，一大滴泪水顺着梁筝的眼角坠落在枕上，她听着病房外隐约传来照顾她生活起居的阿姨，此刻正在和旁人低声议论她，“你说说这有钱有个屁用，这多好的一个女孩啊，可惜一出生就是个睁眼瞎，听说她爹妈花了不少钱从小培养她学舞蹈，这好不容易学出点本事，偏偏呀，她家又遇上车祸，爹妈姐姐全家人都死了，就她活下来了吧，两条腿还都瘸了，别说跳舞，这辈子连站也站不了咯……”
“闭嘴！”门外忽传来男子的厉呵，登时打断一群妇人的八卦。
随着病房门被推开，男子沉重的脚步声逐渐靠近病床。梁筝虽然看不见，但只听脚步声便知进屋的是她家司机翟一。
“你，要不要换个照顾的阿姨？”翟一立于病床旁，一改方才的严厉，柔声问道。
“换哪个都一样，难道还能堵住人家的嘴？”梁筝倒是无所谓的淡然道。她听着病房外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说了句不相干的话：“古人说山雨欲来风满楼，这话果然不假。”
出院后的梁筝坐在轮椅上，由翟一推着来到父亲的公司，曾经父亲在这里指点江山，而如今父母姐姐亡故后，公司上下不仅没有半点缅怀，反倒对姐夫陶然是前呼后拥，当真是树倒猢狲散的凄凉。
翟一推开偌大的会议室，众人皆齐齐望向门口坐在轮椅上的梁筝。主座上大权在握的陶然一怔，“小筝，你来这儿干嘛？”
梁筝轻启双唇，开口说出的话却冷若冰霜，“来让你滚蛋！”
众人哗然，随即向梁筝投来各种冷嘲热讽，“让陶总滚蛋？那公司谁来管？你不能走路，又看不见，难道把公司交给你这个又瞎又瘸的人？”
梁筝冷笑，“我是没资格管理公司，但这个害死我爸妈我姐姐的杀人凶手更没资格！”
陶然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声反驳：“梁筝，你在这儿胡说什么？我可是你姐夫啊！我，我怎么可能害岳父母和，和你姐姐，况，况且警方不是还在找那个肇事司机吗？你，你是不是脑子也被撞出问题了？”
梁筝的唇畔拂过一丝冷笑，她轻轻转动轮椅，在没有翟一推扶的情况下，轻车熟路地绕过会议室内的众人和桌椅，径直来到陶然的面前。
不仅陶然，众人皆是目瞪口呆，“她，她能看见了？”
“你大概不知道吧，半年前的那个晚上，你开车撞死我爸妈和我姐姐那天，其实我刚治好了眼睛，那天晚上我清清楚楚地看见，凶手就是你！”梁筝狠狠地瞪着面前的陶然，因情绪激动，她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
会议室内的众人皆在难以置信的低声议论，陶然愣了好半晌才道：“怎，怎么可能？不，不可能！”
“你这个混蛋！我那天晚上清楚看见就是你！本来你第一次撞了我们的时候，我的伤势还不重，可你又从我们的身上再碾压过去！就是你！碾断了我的双腿，毁了我唯一的舞蹈梦，还，还……”梁筝泪流满面，断断续续地哽咽道：“害死了本来还剩一口气的姐姐，你，你这个混蛋，你知不知道当时我姐还怀着你的孩子！”
陶然瞬间瘫坐在椅子上，他木然地望着咬牙切齿的梁筝，嘴唇不住地颤抖，好半晌才能说出话来，“我，她，她骂我连你们家的狗都不如，这，这些年我，我做上门女婿在你们家忍气吞声，可，可那天，我，我真的只是，只是喝多了，没，没想着非，非要害死你姐，我，我更不知道她已经怀孕了……”
“不，你什么都知道。”翟一大步走到梁筝的身后，如坚实的后盾般，他坚毅地看着眼前的陶然，“我能证明！出事当天你千方百计不让我给梁总开车，非安排一个新来的司机当晚照顾梁总全家！”
“你，你居然……”陶然指着翟一还未说出话来，就被一群涌进屋内的警察制服在地，陶然望着梁筝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睛，大声嘶吼道：“没错，那天是我撞的你们，可，可我只撞了一次，我没有第二次从你们身上压过去，我……”陶然被警方拖出了办公室，徒留下他的余音回荡在大厅内。
“你假装能看见这招真灵。”翟一笑着递给梁筝一杯咖啡。
梁筝轻嗅着咖啡浓郁的清香，她面上依旧是沉静如水的微笑，“心中有鬼，自然看世间万物皆是鬼。”
“可为了骗陶然，你都不知道你的腿现在已经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了。”翟一蹲下来，心疼地抚摸着梁筝细长的双腿。
梁筝却笑了，“没关系，反正我的腿也没知觉。”
为了能够套出陶然的话，在陶然开董事会的前一晚，翟一带梁筝来到会议室。梁筝独自转动轮椅，一遍遍尝试从门口移至陶然的主座旁。尽管有翟一的指挥，梁筝能够避开会议室内的多数桌椅，但偶尔还是不可避免的狠狠撞在障碍物上，即使双腿被撞得青紫，梁筝仍然彻夜坚持练习。她记得她的盲人老师同她讲过，曾经有个七岁的盲人小男孩，仅通过几天的练习，就能靠着声音、气味和四周流动的空气，在门前的街道上像正常人一样飞快地骑单车，所以她相信，她梁筝也一定能做到。终于，次日当她轻车熟路地避开会议室内的所有人群和桌椅，径直来到陶然面前时，陶然彻底崩溃了。
“不过你看不见，怎么知道凶手一定是陶然，警方不是说那附近没有监控吗？”翟一的问话将梁筝的思绪拉了回来。
梁筝轻笑道：“你忘了我是盲人，我是看不见，但我身体的其它器官都远比常人要敏锐。那晚陶然第一次开车撞了我们的车，我被甩出车外时，我迷迷糊糊听到，他脚上意大利皮鞋踩在石子路上发出的声音极其轻，我记得我姐总说陶然走路像猫一样，轻得没声音。还有他习惯穿的衣料产生的轻微摩擦声和他惯用的香水味。”
翟一难以置信地笑了，“车祸现场那么大的血腥味，你还能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那你闻我身上有什么气味？”
“你身上有中午和我一起吃的牛排味。”梁筝同翟一朗声笑了起来。
翟一柔声说：“好在陶然那个混蛋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以后你也可以安心生活了。”
“怎么可能安心，我姐姐那样要强的一个人都免不了遭人陷害，我这么个瞎子加瘸子，多少人正虎视眈眈地等着吃我的肉喝我的血。”梁筝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翟一紧紧握住梁筝的手，“不，你和你姐姐不一样，她是被女人最致命的弱点给害了，可你不会。”
“女人最致命的弱点，那是什么？”梁筝好奇地问。
“爱情，你姐姐是因为爱上陶然那个混蛋才没命的，可你永远都不会。”翟一的声音温柔到了极点。
梁筝笑了，“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因为你有我。”翟一的唇轻轻落在她的手背上。
梁筝心中微动，轻声道：“翟一，谢谢你，真的，我从没想过你这样一个不相干的人，愿意这么帮我这个瞎子。”
“不是不相干的人，只是你从没注意过我这个小司机，其实很早以前我就注意到你了，你跳舞的时候特别美。”翟一紧紧握住梁筝的双手，梁筝却咬了咬唇，“可是我以后再也不能跳舞了。”
“但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最美的。”翟一伸出手轻轻一点点触摸在梁筝的脸上。
翟一的手抚过梁筝脸颊的每一寸皮肤时，梁筝始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沉默着。
“你怎么了，很冷吗？你好像在发抖。”翟一奇怪地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现在陶然不在了，公司也不能一直群龙无首，要不你先代理我，就当是为咱们的以后，先去公司学习一段时间的管理？”梁筝的唇勾起好看的弧度。
“你每天对着窗玻璃发呆，总让我觉得你好像真能看见一样。”翟一走进屋内，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这几日的工作令他身心俱疲，他习惯性拿起桌上梁筝每日为他倒好的牛奶一饮而尽。
梁筝依旧背对着他没有说话，漆黑的夜晚，窗外满是灯红酒绿的浮世霓光，梁筝静静坐在轮椅上，一双如夜色般的眸子，痴痴地盯着落地玻璃外的万丈红尘。
梁筝忽然开了口，“你怕了？”
“嗯？怕什么？”翟一放下手中的空玻璃杯。
梁筝转动轮椅，转过身微微昂头望向他，“如果我根本没有失明过，你怕吗？”
翟一怔了下，微微蹙眉，“啊？你在说什么呢？”
寂静的屋内传来梁筝冷若冰刃的声音，“陶然的罪是死定了，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能承认一切，为什么单单不肯承认那晚开车撞了我们两次，直到你摸我的脸时，我终于明白了。”
“你，你明白什么？”翟一不知为何，忽觉双腿有些发软，他坐在沙发上，凝视着面前镇定自若的梁筝。
“那天晚上陶然第一次开车撞我们，我被甩出车外几乎昏迷时，不管声音还是气味，我都能百分百肯定下车查看的凶手就是陶然。但很快有了第二次撞击，一辆车子从我爸妈姐姐的身体，还有我的双腿上碾过去，第二次这个凶手怕我们没死绝，碾压过后他下车摸了摸我脖子上的动脉，”梁筝漆黑的双眸如同无边的黑海，直淹得翟一喘不上气来，“但他不知道重伤之人的脉搏可能会微弱到，仅靠触摸也感受不到。”
“这，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翟一莫名觉得浑身更加酸软。
“第二次的那个凶手，下车摸我的脉搏时，我虽然伤得几乎没命，但我闻到他手指上有一股极淡极淡的汽车香水味，虽然他浑身上下被各种气味掩盖，但那股汽车香水味是长年累月渗进他皮肤里，永远没法去除的。而且在他碰到我脖子上的动脉时，我感觉到他手指上有一层薄薄的细茧，茧的位置很特别，只有长时间开车的司机才会有。”梁筝的上下牙咬得咯咯作响。
坐在沙发上的翟一，环视了一圈静如旷野的房间，冷哼道：“没错，是我又怎么样？从陶然那天不让我给你爸开车，我就什么都知道了，那个时候我就计划好了一切。”
“从你反复碾压我爸妈、我姐和我，你应该没料到我能死里逃生，所以你肯定不是为了今天能够得到我家的财产，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梁筝黑若曜石的眼睛死死盯着翟一。
翟一忽大声笑道：“为什么？你应该去问你姐！我爱她，追求她这么多年，可她连看都不肯多看我一眼，还有你爸妈，都是狗眼看人低！结果呢，他们给你姐找的那个上门女婿陶然又是个什么东西？为了拿你们家的财产去包养他的那些情妇，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我把陶然背地里干的事情都告诉了你爸妈，可你爸妈呢，不仅没把你姐再嫁给我，还不相信我，骂我，侮辱我！你们全家早就该死了！”翟一发了狂地大笑起来，继续说道：“我明明确定你们都没脉搏了，本来想着拿这个事儿以后威胁陶然，没想到你居然活了下来，那我就想着，比起陶然，毕竟你这个瞎子加瘸子要好掌控的多。”
“不过你都知道了也没用，因为明天就会有你抑郁跳楼身亡的新闻。”翟一说着从沙发上跳起来，就要扑向轮椅上的梁筝。
但翟一刚站起来，就只觉头晕目眩，双腿发软，扑腾一声重重摔在了地板上，他抬头望着梁筝那双依旧镇定的黑眸，“你，你给我喝的什么东西？”
“没什么东西，警察很快就到了，撑着点，活到那个时候。”梁筝缓缓转动轮椅，绕开在地上挣扎的翟一，慢慢往门口方向移去。
“不对，不对！梁筝，你，你是不是根本就没瞎？”翟一匍匐在地，浑身毫无任何气力，任他如何努力却动弹不得。
梁筝停下转动轮椅的手，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如寻常般柔声道：“对了，我记得你说女人最致命的弱点是爱情，你知道男人最致命的弱点是什么吗？”她顿了下，嘴角微微上扬，“是小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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