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言集

作者: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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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母之爱2


      周艺如望着厨房内陈浮忙碌的身影,她颤抖着放下纹丝未动的咖啡。
      她不知道明天醒来后,她是否会再次转动咖啡杯,惊讶地发现自己在上面彩绘的字。
      但这一刻,她确实要警惕他!
      周艺如悄然往外走去,忽听身后传来陈浮柔和的笑音,“该吃饭了,去哪儿呢?”
      “去,去厕所。”周艺如极力克制,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太过异样。
      “又忘了?厕所在这边。”陈浮猛然拽住周艺如的手臂。
      当陈浮触碰到她皮肤的一瞬,周艺如只觉一股寒气,顺着她的脊背直窜后脑勺。
      前所未有的恐惧顷刻填满她的五脏六腑,周艺如瞪大眼睛望着陈浮那双黑若曜石的眸子。
      她忽想到,自己在实验室研究灯塔水母时,为证明灯塔水母每次重生后,是否拥有曾经的记忆,她在鱼缸内放了一个电网。每当灯塔水母碰到电网时,电网就会释放低电压。虽然电压不足以致死,但足够让灯塔水母长长记性。经过几次触电后,周艺如发现重生后的灯塔水母再也不敢靠近电网了。
      她以为她得到了灯塔水母重生后仍有记忆的证据,但导师却告诉她,或许是本能。
      正如此刻失去记忆的她,当陈浮碰到自己肌肤的一瞬,她的本能无不在诉说着对他强烈的恐惧。
      周艺如恍惚地走进基地昏暗的女厕,她随意打开一扇门,可当她正欲坐在马桶上时,却赫然发现厕所门内,从上到下,竟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成排的正字。
      若每一笔代表一天,她粗略地算了下时间,顿时只觉双腿发软险些倒下。她顺势扶住身旁小小的置物架,才算勉强支撑住了身体。
      可她忽然摸到置物架上竟放着一支马克笔。周艺如颤抖着手,用马克笔在门上无数个正字的后面,补上一笔。
      周艺如缓缓走出厕所,她只觉天旋地转,仿佛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
      “快吃饭吧,不然你又要低血糖了。”陈浮快速扶过周艺如,让她坐在餐桌前。
      然而陈浮口中的“又”字,却如一把利刃,一下下朝她的心口剜去。
      “昨天刚好抓了只野猪,尝尝我做的烤猪排味道如何?”陈浮将炸至金黄的猪排端到周艺如面前。
      周艺如双手握拳,她只瞧着桌上的猪排、水果沙拉和椰汁,冷声道:“我是不是每天都吃这些东西?”
      陈浮像早就预测到她的话般,他只淡然道:“没有,我每天都会尽量给你做不一样的饭菜。”
      周艺如忽抓起桌上的餐刀,猛地对准陈浮,“为什么骗我!我在这个破岛上根本不是待了三天,而是足足三年零七个月!”
      陈浮的眼中透出无限的绝望,他静静望着她,许久方道:“我试过无数次,每次告诉你,你来这个岛上已经三年了,你就各种怀疑,崩溃,盲目地逃跑,甚至要自杀……”他说着忽冷笑一声,“算了,我又跟你讲这些干什么,反正你明天还是会忘了。”
      周艺如吼道:“我不信!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信,你肯定对我做过什么,不然我怎么可能这么怕你?”
      “你怕我,或许是因为这个。”陈浮蓦的伸出手,忽抓住周艺如手中的刀刃。
      “你,你……”周艺如原本只是想吓唬他,可当她亲眼看着刀刃一寸寸扎进他的掌心,她突然恐慌起来。
      陈浮缓缓松开握刀的手,他打开掌心给她看,“怕了吗?”
      周艺如睁大眼睛盯着他的手心瞧,餐刀分明已将他的手掌割开极深的口子,却一滴鲜血也未涌出,甚至连餐刀都依旧亮白如霜。
      然而下一刻,他掌心处被割开的裂口,却在她的眼前,一点点逐渐自动愈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
      “你,到底是,人还是,鬼?”周如艺只觉无限的恐惧如海水般席卷而来。
      陈浮双手紧紧攥住周艺如颤抖的肩膀,他嗓音微沉,“求你别再这么怕我,我……”
      周艺如不等陈浮说完,拼尽全力挣开他,只发了狂地奔进基地外的丛林。无数参天大树和藤蔓掠过她的身旁,头顶的阳光几乎被阔叶植被遮挡得所剩无几,愈发显得丛林内阴沉昏暗。但周艺如却轻车熟路般,下意识沿着丛林中的一条窄道快跑。
      周艺如也不知自己跑了多久,她忽停下来,回望身后这条经年累月,不知被人踩倒多少繁花茂草,才踏出的一条小路。
      周艺如双手冷汗涔涔,手滑得好像连唯一的武器,那把小小的餐刀都快握不住了。她只觉天旋地转,毫无疑问过去三年里,她每天都会沿着相同的路线逃跑。
      周艺如环望四周,忽发现一片高大的灌木丛,她顾不得满地的荆棘,慌忙躲进灌木丛中。
      然而不过片刻,陈浮就追了过来,他没再继续往前走,而是站在那片灌木丛前,望向周艺如的方向,淡淡道:“出来吧,你每次躲在那里面都会被扎破腿。”
      周艺如听着陈浮不大的声音,她低头去瞧自己的腿,竟不知何时小腿已被荆棘刺破,鲜血正汩汩地往外涌,但周艺如不觉疼,她只觉恐惧得心脏都要萎缩了。之前她从未注意过,此刻才发现正流血的伤口附近,竟残留着数道新旧不一的疤痕。
      她竭力抑制自己的喘息声,但她总觉陈浮分明隔着比自己高出足足一头的灌木丛,仿佛仍能看到她。
      陈浮黑眸微睐,绽放出洞察一切的锐利目光。
      周艺如尽力压低身子,可她听着陈浮每朝她走一步,地上的枯叶被他踩得咔嚓作响,她就不住地哆嗦。
      随着陈浮逐步的靠近,周艺如的眼泪不断涌出,她只觉自己如同待宰的羔羊,即将面临行刑的一刀。
      忽然陈浮眉头微蹙,他加快脚步,精准地扑向躲在灌木丛中的周艺如。
      周艺如紧闭双眼,猛地挥动手中紧握的餐刀。
      然而餐刀割破陈浮手臂的一瞬,她却听到耳边传来他的惊呼:“小心!”
      周艺如只觉自己原本蜷缩着的身体,瞬间被一双如铁箍般的双臂紧紧拥抱住,一个旋转,顷刻落入他温暖而紧实的怀中。
      周艺如尚未挣脱,却见自己原本所躲藏的位置处,此刻竟立着一只身形巨大,血口大张的鬣狗。
      周艺如抬头望着陈浮坚毅的下巴,不禁心中微动,他的手臂分明被她割出一道深深的刀痕,虽未流血,但也不知他是否会感觉到痛。
      陈浮死死搂着怀中的周艺如,双目警惕地盯着那只凶残的鬣狗。
      眼前蓄势待发的鬣狗忽然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陈浮低沉的嗓音响在她的耳畔,“不好,它在呼叫同伴!”陈浮语毕,不等周艺如反应过来,就猛地一把用力将她推开。
      电光火石间,凶猛的鬣狗已扑向陈浮。
      “快跑!”陈浮挡在周艺如的身前,同龇牙咧嘴的鬣狗搏斗起来。
      周艺如怔怔地瘫坐在地上,望着面目狰狞的鬣狗扑在陈浮的身上,鬣狗满口尖刀般的牙齿轻易刺穿他的手掌,但陈浮却顾不得自己,只对一旁的周艺如嘶吼道:“快跑!听到没!”
      周艺如迈开发软的双腿,一路朝基地的方向狂奔,可她脑中全是那只鬣狗长大血盆大口,恨不得吞掉陈浮的模样。
      “说不定就是陈浮这个怪物给我吃了什么药,害我每天失忆,死了正好。”她虽这样自言自语,可方才陈浮奋不顾身救她,却被她用餐刀割破手臂的景象,如同电影胶片般,在她眼前不断回放。
      周艺如忽又想到之前那只鬣狗曾呼叫同伴,而鬣狗是群居动物,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成群的鬣狗围攻陈浮。
      “没关系,反正他的伤口能很快自动愈合,死不了的……”狂奔的周艺如不知为何此刻竟想到了灯塔水母,虽然这种生物能永生不死,可一旦被吃掉,就彻底没了。
      而鬣狗这种猛兽,捕猎时往往不会直接杀死猎物,而是趁猎物活着的时候,一口口残忍地吃掉仍在喘息的猎物,连丁点残渣都不剩。
      “算我欠你的!”周艺如猛地刹住正在狂奔的脚步,一个回旋,转身朝反方向跑去。
      “谁让你回来的?”陈浮呵斥道。
      周艺如站在一旁没有回答,她只瞧着那只凶残的鬣狗,一张满口尖牙的大嘴,即将咬在陈浮的脖颈上。周艺如微怔两秒,即刻想到之前陈浮为了救她,将她从灌木丛中拖出,而她用刀割破他的手臂后,吓得餐刀也掉在了地上…… 她从草丛中找到那把餐刀,却看着地上来回滚打的一人一兽,竟不知该如何下手。
      周艺如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努力回忆动物学的相关知识,“翼缝,翼缝,鬣狗头骨翼缝的位置是在……” 当鬣狗锐利的牙齿触碰到陈浮皮肤的一霎,周艺如使尽浑身气力,双手紧握餐刀猛地扎进鬣狗的头颅内。随着鬣狗一声哀嚎瞬间毙命的同时,鲜血顷刻迸溅了周艺如满身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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