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五零抱大腿

　　别人家的父亲怎么样，梅苗苗不清楚，但她的父亲于她而言就只是个偶尔出现在嘴里的陌生词汇。

　　他不回来的那十三年里，在她心里的位置，还不如家里每年养的猪。起码猪养肥了，年底宰了还有肉吃，那男人在她这里除了个干巴巴的陌生称呼，啥都没给过她。

　　他终于回来那一次。

　　梅苗苗也跟其他人一样以为，从今往后她应该不会再过没父亲的日子，母亲也不用一个人又要照顾她，又要照顾渐渐年迈的爷爷奶奶。

　　那时候对这个陌生的男人，她是期许过的。

　　可惜她这个女儿在他心里的地位，跟他在她心里的地位一样无足轻重。

　　人家回来压根不是为了她这个女儿，以及那个年长她十岁的老妻，而是为了拿得那一纸离婚书，好名正言顺跟他那个又年轻又漂亮，且有着良好出身的娇妻在一起。

　　当初要不是爷爷奶奶坚持，且李秋霜没办法带她一起回娘家，她这个女儿早就被那狠心的父亲给赶出梅家。

　　好在那人再婚后，一如既往长时间不在家里，不然她怕也在这个家里待不住。

　　饶是如此，在那对夫妻生了一个儿子后，梅苗苗便感觉到爷爷奶奶对她，再不如前。哪怕相隔几千里，且那孩子出生后就回了一次家，见过一次面，在他们嘴里那个孩子出现的频率，远远高于她这个跟前长大的孙女。

　　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希望自己早点长大嫁人，好有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家。

　　所以今年好不容易有合适的对象处，她才这么迫不及待把自己嫁出去。

　　想到那个男人，梅苗苗心情就不美妙，连带着对梅秀芳也没个好脸色，“我娘没有错，以后姑姑不要再对她说那样的话了，真要说你也应该去说你那好弟弟，以及你现在的好弟妹。要不是他们勾搭在一起，我娘也不会离婚，也不会变成你口中说的‘一女许二夫’。”

　　梅苗苗好像说上瘾了，完全不给梅秀芳开口的机会，“不过，要不是那两人无媒苟合在一起，我娘也狠不下心离婚，那她就还得背着沉重的负担，且守着活寡，哪能像现在这样，有丈夫全心全意疼着，继子也敬重她啊。”

　　李秋霜再婚的对象，父母都已过身，就两父子相依为命，且两父子都是能干的，她娘嫁过去不用侍奉公婆，也无须她承担过于繁重的活计，继父又是个懂得疼人的，日子过得相当不错。

　　不仅如此，他们对娘唯一所出的她，也是照顾得很，不然上辈子各个地方闹饥荒的时候，娘也不可能拿粮食救济她。

　　上辈子到最后连句感谢人家的话都没有，这会儿听到梅秀芳不仅诋毁母亲，也诋毁那个跟她毫无血缘关系的男人，梅苗苗怎么听怎么刺耳，叫她忍不住替他们说话。

　　自己这个侄女儿性子素来绵软，说起话来总是轻轻柔柔的，鲜少这样大吼大叫，更是没说过什么尖锐的话。

　　今天不仅一改说话声音小的习惯，更是字字句句都是控诉。

　　完全没料到这样的梅秀芳，竟是被她吼得愣是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想到自己竟被一个小丫头给唬住，梅秀芳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加难看，她怒目看着梅苗苗，“你个作死的臭丫头，我劳心劳力替你奔波，你没念句好就好，竟然对我大吼大叫，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梅苗苗知道自己今天有点激动，可她前一刻才在拼命后悔上辈子对李秋霜做的一切，下一刻就听到有人拿她曾经对她说过的话，说她心怀愧意的人，不激动才怪。

　　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复心里的情绪，梅苗苗复又开口，“我就是突然明白，所谓‘一女许二夫’的罪名不应该被安在我娘头上，姑姑往后不要再这样说她。”

　　“无论什么原因，女人跟了两个男人，就是许二夫，何来我冤枉她？！”

　　“那前几年被动离婚的女人那么多，当中再嫁的人不知有多少，在你眼里岂不都是不守妇道？”

　　五十年代初，婚姻法颁布的时候，全国进入了离婚高潮，像她父亲那样出去后回老家的干部，多的是离婚另娶的人。

　　那些妇女在男人不在家的时候，替她孝顺父母，养育儿女，到头来落得个被离婚的下场，他们何其无辜，凭什么离婚后还不能再婚？！

　　“那是别人家的事，他们守不守妇道，与我何干？”

　　“那我娘在跟他离婚后，也是别人家的人了，她再没再结婚，与你何干？”

　　“……”梅秀芳心里气得不行，“当年要不是我娘把她带回家养，她指不定早就饿死，哪怕现在她不是你父亲的妻子，单凭我家对她的养育之恩，她也还是我梅家的一份子，怎么就跟我没关系？”

　　全程被女儿护着的李秋霜，眼眶里早就蓄满泪水。

　　这个女儿是她第一段婚姻唯一的寄托，可自己要养家，没太多时间照顾她，导致女儿跟她不够亲近，李秋霜为此神伤过不知道多少次，尤其女儿联合她姑姑一起说她‘一女许二夫’的时候，没人知道她心里有多伤。

　　可她知道她的女儿并不是针对她，而是从小被灌输了这样的观念，才会不谅解她的。

　　她从来不曾怨过女儿。

　　如今女儿竟然当场反驳一直亲近的梅秀芳，更是拿了二姐跟她说的那套说辞，试图说服梅秀芳不要再针对她，这叫她如何能不激动？！

　　不过，接下来不适合女儿再开口，李秋霜将人拉到身后，自己迎上一脸理所当然的梅秀芳，“我进梅家已经十岁，会自己挣口粮了，就算没你梅家我也饿不死，别把你梅家说得跟我的救命恩人一样。”

　　当年梅家之所以养等郎媳，是因着梅秀芳后，李月英连着生了三四个儿子都没能养住，李月英两夫妻便想到旧时的一个说法，说是女孩子比较泼皮，且有震摄压邪的作用，如能抱得一个小女孩做等郎媳，就可以能等到“郎”，而且可使等到的“郎”泼皮肯长，不带灾星，不会夭折，才想着养等郎媳的。

　　她进梅家后，吃穿都最差，干的活却最多，还兼要照顾次年出生的小丈夫。姑且不说这个，就说那前夫不在的那十几年，她对梅家二老的照顾，也早就还清所谓的恩情。

　　当初离婚的时候，双方也都表明过去的事都不再论。

　　今天过来是解决女儿婚姻的事，这句后李秋霜也没再多说其他，“现在已经新时代，你那一套‘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从一而终’的妇德，早就不适用。先前苗苗自己坚持我没办法，现在她已然想明白，我断然不同意，她这么早就结婚，至于你说的媒婆钱，等你回绝了那边，可以来找我拿。”

　　女儿能明白早结婚不好，花点钱又有什么关系，“另外，也请你以后不要再拿你那老一套教苗苗，要教你教给你自己的女儿，苗苗我自己会教。”

　　“那不行，苗苗没了好名声，会影响我女儿的婚配，我不答应就这样把婚退了。”

　　“我们那个年代都没有，相看不成的姑娘嫁不出去的事，更何况这个新时代。”

　　两人在同一个屋檐下，一起过活了六七年，彼此都了解对方，李秋霜不会以为梅秀芳真的担心女儿被牵连，“这事情你要办妥了，我多给你两块辛苦费。”

　　梅秀芳伸出五根手指头，“起码得多给我这个数，另外我得买东西上门赔礼道歉，那礼也得你准备。”

　　那叶家条件不错，想跟他们说亲的大有人在，先前她紧着自家侄女儿，推了好几家姑娘。如今侄女儿这边不成，凭她这张嘴，要重新给说一家并不难。

　　可这女人现在日子比她不知道好过多少，她眼红得不行，没机会也就罢了，如今有机会，怎么也得多从她手上挖一些出来。

　　李秋霜就知道这女人说这么多，无非想多要好处，不过，女儿的事能解决好，多花几块钱她倒是不介意，“如果你能做到半点不损苗苗的名誉，就照你说的做。”

　　虽然现在是新社会，但女儿的名誉也还是很重要的，名誉能好点，自然谁都喜欢。

　　得到自己想要的，梅秀芳也不再继续逗留，“我这就前往红旗公社，把事情给办了，至于我娘那边要怎么说，你们自己跟她说，我不管了。”

　　梅秀芳过来后，李月英就匆匆下地去了，不到中午不会回来，两母女自是知道这一点，梅秀芳走后，李秋霜这才看向自己的女儿。

　　明明还是那个人，可整个人却给人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娘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变了，但娘更喜欢现在的你。倒不是因为现在的你会替娘说话，而是你总算能明白娘的一番苦心，不草草把自己嫁出去。”

　　她反对这门亲事，除了女儿年纪还小的原因，再有一个就是红旗公社，距离玉山公社有十几公里的路程，女儿真嫁到那边去，回来一趟不容易，他们要去一趟也不容易。

　　万一女儿在那边被欺负了，他们压根没办法第一时间知道，更不用说第时间去给她撑腰。

　　“娘再问你一遍，愿不愿意跟娘一起到聂家过活？”

　　这话她再婚后，征得了丈夫和继子的同意后，已经问过好多遍，可惜女儿一直不谅解她，更遑论跟她到聂家生活。

　　眼下瞧着女儿对她的态度有变，李秋霜忍不住再次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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