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了狗太监的崽

作者:乱吃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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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声


      日影偏斜,西天泛起菲薄的彤色,霞氲浅淡,风亦阑珊。

      那风本就难得,一旦歇了势头,行程立时便慢了下来,船收了帆,改用桨轮,循着蜿蜒曲折的河道迤迤而上。

      隔着那层素白的高丽纸,外面眼见着越来越暗,水流漫不经心,人也慵懒无力。

      正是犯瞌睡的时候,鼻息间蓦然融进了和润的清凉,隐隐还渗着泥腥气。

      姜惗不喜这味道,但似乎天生有着析微察异的本事,哪怕只是若有若无的一丝,也能立时洞悉。

      要下雨?

      她回神讶异,这时候倒是一门心思期许起来。

      推开虚掩的窗扇,外头暮色四合,深湛的幽蓝笼盖四野,霞光残烬,却在对岸氲腾腾地散成一片,朦胧模糊了天地之界。

      原来只是起了雾,多半过后也难有什么大雨。

      姜惗顿觉失望,悻悻地要关窗,忽而又想,好歹也算不落地的水汽,有了总是聊胜于无。

      这一转念,便又欣然起来,兴冲冲地出门去,走到露台上望。

      不过须臾工夫,最后一线天光也散了,雾更见浓,白纱般溯江弥漫,缭绕缠裹着硕大的木兰船。

      “啊哟,公主怎的出来了,夜里寒,可别浸了身子?”

      随侍的老宫人追出来,将一件藕色生绡褙子披在她肩上。

      她暗蹙了下眉,这称谓从岭南一路几千里听过来,到现在仍觉得不惯。

      因为她是姜惗,大周当朝首辅家的嫡孙女,自幼生在相府,无忧无虑,谁曾想正月间闲来无事逛庙会,天干物燥竟起了场大火,一幢几丈高的花楼倒下来,正把她压在下面……

      再睁开眼时,人已躺在陌生的寝宫里,成了边陲小国南姜一个刚刚咽气,又死而复生的公主鲜瑶。

      上天造化无常,做人也只能稀里糊涂。

      姜惗叹了口气:“不碍事,透透风而已,比闷在房里强。”

      那老宫人一脸谨慎:“莫怪老奴多嘴,我这右眼皮子跳了几遍了,也不知怎么回事,公主还是在意些好,仔细落了周人的眼。”

      “隔着船,又起了雾,谁瞧得清楚?”

      她不以为然,掠了眼廊外幡杆上高悬的“姜使入贡”四字刀旗,心里更不忿:“叫下面操桨的手脚慢些,别贴得那么紧,回头要问起来,就说雾大跟丢了。”

      说着把褙子裹了裹,也不抻袖子,只将前襟的玉花扣松松地绾了,往木雕围栏上一坐,背靠廊柱,兴致勃勃地瞧着烟水空蒙的江面:“把阮琴拿来。”

      那老宫人劝不动,又不放心她在这楼阁高悬的地方,只好唤人去吩咐传话,自己在旁看顾着。

      不多时,宫婢取了阮来。

      姜惗接手徐徐拂过琴身,斜抱入怀,虚按山口,轻挑丝弦,恬润柔和的琴音便在指间流泻而出,起先像和着眼前的苍茫,绕梁婉转,盘桓如诉,继而又间或高起,穿云破雾,直上九霄。

      她阖眸沉浸其中,薄纱丝裙下双腿叠跷,那对粉白的纤足在雕栏边悠然轻荡着,竟是难得的抒情畅意。

      几声不辨远近的刀剑铮鸣促然响起,琴音立时被搅乱了,还没等睁眼,整个人便随船轰然一震,向廊外翻去。

      还好那老宫人在旁眼疾手快,一把抱住:“我的天……老奴就说右眼皮子怎么老跳,果然应了祸事,公主抓紧了别怕,来人呐!来人!”

      姜惗差点又死一回,劫后余生,一时说不出话来,忍不住在肚里暗骂,这种飞来横祸的事怎么全让她赶上了?

      前艄乱糟糟的,隐约听到有人在叫“撞船了”。

      她扶着发懵的脑袋,发觉手中是空的,低头去看,身下一片暗如深渊的混沌,那把阮琴早不知落到何处去了。

      ——————

      寅正起身,卯前撤灯。

      西苑的规矩雷打不动,始终比宫里早上一刻。

      夜色犹沉,神霄宫的通廊里已是人影幢幢,内侍们两两协作,前头的把吹筒从垂挂的灯座底口伸进去,鼓起腮帮子吹熄了烛火,再由身后的人拿长竿一盏盏往下挑。

      天干物燥,撤灯也跟伺候主子似的格外谨慎,小心翼翼循着廊道一溜摘过去,殿外才将将泛起稀薄的天光。

      差不多整人高的万字棂花槛窗被次第推开,上头的横陂尚未支好,劲烈的凉意就扑面裹了进来,顶得人一阵气窒。

      几个离得近的慌忙扶住乌纱帽,刚才还惺忪半乜的眼立时瞪得滚圆。

      “起风了!好大的风!”

      不知是谁先叫起来,尖嗓细喉的欢呼随即喊开了。

      “老天爷,这敢是要下雨了?”

      “快瞧瞧,没日头么?”

      内侍们像病入膏肓盼得了灵丹妙药,一下子全挤到窗前。

      可还没等看清楚阴晴,就有人瞥见一道便衣素袍的身影从通廊的拐角处转出来,不由缩脖打了个寒战。

      那恐惧仿佛会传染,其他的內侍也纷纷惊觉,慌不迭地都退到通廊左右,低头噤若寒蝉。

      萧靖的眼白中有血丝,但目光依旧澄澈,脚踏在冷硬的金砖上却几乎没有一丝声响,迎着那阵穿堂风不急不缓地踱过。

      管事的奉御使着眼色叫各人自去忙活,自己趋步跟着脚踪:“二祖宗有吩咐?”

      萧靖没言声,走到一扇敞开的窗前站定。

      风真是不小,东天里灰蒙蒙的,一片混沌不清。

      “像有雨么?”他语声淡淡,脸上不见喜怒。

      那奉御没往深里想,呵腰笑道:“回二祖宗,瞧着八.九不离十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主子万岁爷圣德,祈下甘霖佑我大周,回头定然龙颜大悦,老祖宗和督主劳苦功高,奴婢们也跟着沾光。要不……奴婢这就上司天监问个准信儿去?”

      喜事?可不是么。

      自打去岁入冬时飘了几片雪花后,这小半年里整个江北就没见过一丝雨雪,从蓟辽到河间,再到川陕,虫蝗大旱,饥馑遍地,京师二月间还起了场大火,差点延烧到宫里。

      天时异象,民怨四起,朝议非非,皇帝整日在西苑斋戒祈雨。

      这便是延和十九年的春。

      如今怎么着,老天爷忽然顾念起圣德,发下善心来了?

      萧靖隔窗睨着几个司礼监服色的人正从山腰间奔上来,轻呵了一声:“陛下敬天以诚,你们却赶着去问司天监,算怎么回事?”

      那奉御碰了个钉子,神色惶然地唯唯退了下去。

      凉意如潮,风卷撩起那件蓝缎褡护下摆,泥腥气裹入鼻息,能嗅出沉闷的味道。

      萧靖挨着赤金蟠龙的廊柱侧眸,目光移转,越过液海的百倾碧波,皇城的万千楼阙,望向东边天地相接处那片迷雾般的光亮。

      未几,脚步声已到了殿中,随堂少监吕承安趋步上前拱手。

      “禀督主,人一个不少都拿齐了,已经押进诏狱。嘿,有几个嘴硬的还嚷嚷着要旨意呢。”

      萧靖眼中凛着轻蔑,唇角悠悠地挑起缓淡的浅弯:“那就给他们瞧瞧,司礼监签张黄帖子,叫刑部盖个印,人家‘上路’想走个明白,咱们也别嫌麻烦。”

      吕承安一脸得色应了个“是”,看他转身往里走,也随在一旁等吩咐。

      “南姜来的贡女已经进城了吧?”

      “……嗯,还没呢,之前来报,人刚到埠头那……”

      吕承安见他步子一顿,眼角睨过来,登时又矮了两分声气:“督主息怒,昨儿晚上拿人的时候,半道上出了点小岔子。这个……咱们的船在曲江苑那跟南姜国的贡女使船撞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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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小仙女们么么哒~希望大家会喜欢萧厂督(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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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陵春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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