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书

作者:木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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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 章


      四

      泉源在左,淇水在右。女子有行,远兄弟父母。——《鄘风·竹竿》

      我们一队人深夜到达妫汭时只见远处火光冲天,我找来己疾行至此探听消息的随从询问情况后才知是姚重华家的谷仓起火,而且似乎形势危急。“公主……”探路之人语气迟疑,“这次谷仓起火,疑是虞舜之父瞽叟所为。”

      “咦?”我有些惊讶,随即一笑:“听闻虞舜生母握登曾见大虹感意而生虞舜,如此吉兆自会保佑虞舜的,我们还是不要去添乱为好。女英应该到虞舜家宅了,我们也过去吧。”

      到达虞家时虞家大门紧闭,我慢悠悠地看了看远处起火的粮仓又看了看紧闭的大门,随即挑眉一笑,扬声道:“给我,砸门。”大门被撞开的一刻,只觉一阵疾风掠过直刺双眸,我负手悠然而立,待一切平静后冷冷看去,之间月光灯火下一个俊朗却略带邪气的青年立于院中,一只赤首黑目的少黎鸟缓缓落在他肩上。

      我语气惊喜的说:“想必公子就是虞舜的弟弟虞象了?”又看了看他肩上,似笑非笑说:“小叔以用于报喜的青鸟少黎迎接娥皇,娥皇当真是惊喜非常。”对面的虞象似乎怔了怔,却很快笑了出来:“公主到达妫汭,吾等自当相迎,只是公主如此开门之法似乎不是为客之道。”我哀叹一声,用袖子揉了揉双眼以期揉出点眼泪,失败后只能用自认为最忧伤的语气说:“娥皇也不想如此,只是娥皇到达妫汭的时候发现虞舜公子似乎被困于起火的谷仓,所以一时心急只得撞门告知小叔,哦,就是那,”我用手指向只要不是目盲者都能注意到的火光冲天的谷仓,一脸关切:“想来小叔刚刚没有注意吧,小叔也不用愧疚,吾等自己坐下喝些茶水便好。“说罢我便施施然走到院中的石桌边坐下,顺手把怀中小白努力藏向我怀中的脸转向外面。

      对面的虞象似乎愣住了半晌未语,正当他清咳一声准备说什么时正院内却传来了少女温柔又似乎有点羞涩的声音:“阿象哥哥,是嫂嫂到了吗?”

      “敤首,”虞象语气责备:“天气寒凉,你先回房间去。”

      “我没事,”敤首羞涩地看向我:“是娥皇嫂嫂吗?”

      “敤首妹妹?”我温和地对她笑笑,随即又歉意地说:“没能早些赶来告知你们虞舜公子有危险,娥皇真是愧疚不已。”

      “嫂嫂不必如此,重华哥哥向来有上天神灵保佑,自不会出事的。”敤首急急解释道,似乎真的很怕我自责。

      这是……告诉我姚重华乃天命所归?虞敤首话语间很袒护姚重华这个异母哥哥却又似乎并不担心他的安危。而虞象,传言他和姚重华势同水火,刚刚看来似乎也确实是不够亲近,可是他却又十分关心亲妹敤首。还有二人对我的态度……虞氏的人……真有趣啊。

      “真热闹,看来是娥皇公主先到了,”大门外被火把照亮,一群人缓步走了进来,当先一人语气温雅:“重华只在路上偶遇了女英公主,却未想因谷仓起火没能亲自迎接娥皇公主。”

      我慢慢转过头去,眯着眼睛看向火光下的人——温雅俊朗气宇轩昂,而当年给我和女英留下最深印象的重瞳此刻在火光的映照下璀璨如星辰,只是眸中再也没有因年少而掩饰不住的不甘和野心。

      “阿姊”,这时女英从姚重华身后走了出来,叹了口气,“看来是你先到了。”

      “女英?”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跑去谷仓了?“看来虞舜公子已经无事了,”我起身,“既然这样.,那大家都早些回去歇息吧。”

      走过女英身旁时我转头看了她一眼,却最终没有说出那个我至死也不知答案的疑问——女英去谷仓,究竟是为了完成父君的任务趁乱杀掉姚重华,还是……为了救他出来。

      而后来我也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因为局势的发展已经不允许任何人略有迟疑。

      陶唐七十一年帝尧嫔二女与虞舜,而后令虞舜遍入百官,则百官时序。宾于四门,则四门穆穆,诸侯远方宾客皆敬。

      “阿姊,”女英静静地站在我身后,“舜已经收拢了大多朝臣。”

      “琅玕还好吗?你把它留在皇城有人能照顾好它吗?”我微微偏头看向女英。

      “娥皇,阿姊!”女英皱眉,随即深吸了口气,“我托益照顾琅玕了,他擅驯兽之术。”

      “没有琅玕,小白最近都有些无聊了,”我轻笑,“如果像从前那样多好。”

      女英双目微合,“阿姊,原来你也有怀念什么东西的时候啊。”说罢便转身离去。我收敛了面上的笑意,女英,最关键的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你想做什么。

      “公主在想什么?”我身后传来满含笑意却无端让人感到丝丝邪气的声音,“最近看来女英公主和大哥感情不错。”

      “夫妻之间感情自当不错,这有什么可意外的呢?”我轻笑,“倒是小叔才让人意外。唔……外面都说……”

      “说我生性桀骜不尊兄长残害手足?”虞象挑挑眉。

      “哎呀,怎么会?”我无辜地摊摊手,“小叔如此爱护敤首妹妹又怎是残害手足之辈?”

      “敤首虽只是我母亲收养的女儿,但自幼亲近大哥,帮大哥……避免了不少麻烦呢。”虞象温柔笑笑,“所以,作为敤首的好哥哥,我自然是要帮助妹妹完成心愿的不是?”

      麻烦……是你们要杀姚重华吧,我眼角一抽,“以小叔之才智难道不知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虽你二人是异母兄弟,可是如此不和终是不妥吧。”

      “哈哈,公主聪慧至此如何能看不出敤首对大哥是什么心思?”虞象大笑。

      “所以她既欢迎我和女英的出现,因为如果姚重华能赢了这场豪赌就能真正得到他想要的;而她又讨厌我们,因为……怕我们抢她那‘完美无缺’的哥哥?”我状似无奈地一笑,“真是冤枉我了啊。”

      “娥皇公主的性情真是……让人意外。”虞象大笑,而后又压低声音说:“我不想让敤首妹妹伤心啊,可是你也知道,敤首这样下去只能是走入一条不归路呢。我的好大哥也需要我这个不尊兄长的弟弟来完美他在世人面前的形象不是?而且……不瞒公主,我想看看……完美无缺的虞舜,最终会不会输给我这个无用的弟弟,即使这场游戏最终的代价是我自己这条性命。”

      一直静默的我终于缓缓笑出了声:“事在人为不是?小叔不试试又怎么会知晓结局?诶呀,这么晚了,娥皇先行回房了,小叔留步。”不试试又怎能知晓结局……可是无论试或不试,我的结局或许都已注定。

      五

      尧乃赐舜絺衣,与琴,为筑仓廪,予牛羊。瞽叟尚复欲杀之,使舜上涂廪,瞽叟从下纵火焚廪。——《史记·五帝本纪·虞舜纪》

      虞象很快便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陶唐七十二年。

      瞽叟命虞舜修补深井。其实从我这近一年的观察,瞽叟并不仇恨姚重华,甚至虞象的母亲,姚重华的继母也不仇恨于他,只是或多或少地因为各种原因——或许是重瞳不祥、或许是内心嫉妒、或许是对故人隐晦的愧疚,他们都从内心深处厌恶又惧怕着姚重华。也因此,瞽叟命姚重华修补深井时也只是随意找麻烦而已,在我看来姚重华也并没有多想什么,可是他却不知,这处深井其实是当年黄帝与蚩尤大战时蚩尤部族——也就是现在已经低贱成九黎族的人,耗费心血挖出的逃生地道的出口之一,而这个几百年前便应该消散于世间的秘密自然是我与女英临行之前父君告诉我们的保命符,而就在不久前,我把它……告诉了虞象。

      因为时间紧急,而我也只告知了虞象一部分出口的位置,所以在确定姚重华已经下井后我便亲自带人守住另外几个可能出现纰漏的通道出口,即使姚重华能侥幸从宛如迷宫的地道里找到这些出口,等待他的也只会是一场毫不留情的……绞杀。想至此我的手指颤了颤,抬眸望向不远处的几个出口,望向那些从深井深处熊熊燃起刺眼得仿佛能吞噬天空的火焰,一切都会结束,无论是以怎样的方式。

      “一切都会结束,可是现在或许还不是时候,娥皇公主”温雅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有一瞬间我甚至是庆幸还能听到这个声音,可下一刻我便恢复了平日里那漫不经心的笑容。

      “黑夜里能看到这么多火焰真是挺美好的一件事啊,是不是,重华?”我偏偏头问。

      姚重华听到我称呼他名字的时候怔了怔,随即也轻笑:“所以娥皇来观赏这难得一见的景色了?真可惜,要知道这几年各处燃起的战火可比这小小的火焰耀目惊人得多。”

      “哎呀,”我随意摆摆手,“那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呢,那些火焰是父君和重华这样的人需要观赏的不是吗?”我偏头对他眨眨眼,“而在真正耀目的战火燃起之前,我们还是先让这场火熄灭吧。”说罢我便缓步离开——我和姚重华都清楚,以现在的形势,我们都不再能杀对方,也杀不掉对方。

      “娥皇可知,你说话的方式语气……很像重华的一位故友。”就在我快远离此处时,身后的姚重华缓缓开口,语气出人意地有些迷茫。我脚步一顿,极慢极慢地转过身来:“那可真是娥皇之幸,不知重华这位朋友是何氏之人?现在何处?娥皇可有机会一见此人?”

      “他……他死了,“姚重华似乎有些恍惚,“他是少皞氏的人,居于皇城,名……”突然他好像清醒过来,笑了起来:“他己离世。”

      我转身离去,是啊,他已离世,少皞伯安已经不应该再存在,能在这种局势下存在的,只能是轩辕娥皇。

      嗯……那又是谁带领姚重华离开了地道呢?女英……一切都会结束,可是我们真的只能选择这样的结局吗?

      从那天起,父君需要清除之人的名单上,就多了他的亲生女儿,我的妹妹——轩辕女英。

      陶唐七十二年秋

      这半年来我用尽各种方法破坏姚重华的诸多计划和一些隐秘势力。当初因为错失了最佳时机,直接杀掉姚重华的计划如今已不可行,因为他在朝中势力已经过于庞大,草率地杀掉他带来的后果只能是朝局动荡给周边部族以可乘之机。所以这半年我和父君极力压制他逐渐庞大的力量为太子哥哥争取时间。而在这一年秋天,父君终于失去了耐心。

      父君命姚重华只身深入血枫林——传说当年蚩尤所戴木枷化成的怨气与残暴之林。所托之名便是——考察虞舜是否为天命所归。每个人都心知肚明——最终的博弈之局,开始了。

      在姚重华进入血枫林期间,他和四岳的势力与夫君手下的势力近乎以自杀的方式去打击对方,朝中官员更替如流水,各部族集结兵马陈兵皇城城郊,往昔繁华的皇城人心惶惶不安风声鹤唳。而在此时我反而成了最悠闲的人,甚至开始研究一种古酒的配方。

      “来来来,小白,看看这次的配方如何?”我一脸温柔可亲地把酒杯递到小白面前,小白惊恐地转头就想开溜,却无奈这两年没了琅玕让它上蹿下跳,小白的身材愈加丰满,丰满到……比起跑着开溜,还不如缩成球滚着开溜比较快。

      “哎别这么激动啊,”我抱起它,“你主子我知道你深爱琅轩这两年没见到它心中甚为思念,所以嘛,何以解忧哦。”我一脸温柔地看着小白,“这次要是成功了我用你的名字为这个酒命名如何?开心否?激动否?”

      “娥皇你又欺负小白,”女英揶揄的笑声从我身后传来,“你都欺负它多少年了?”

      “能这么一直欺负下去也好。”我笑开,“你怎么不在屋里歇着?”

      “出来转转啊,这么好的天气。”女英欢快地说,随即坐下来像小时候那样倚在我身边,“娥皇,阿姊,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呢?我知道即使有重华的阻挠,以你的能力想杀我也不是不可能的,何必违逆父君的意思呢?”

      我像小时候那样懒懒地敲了敲她的头,“现在谁胜谁负还未可知。女英,我,我们,已经失去很多朋友很多亲人了,你是我妹妹,我只希望在最终结局到来的时候,我们……或许还有姚重华,都还在。”

      “哈哈哈……,”女英一直笑,直到笑出了眼泪,“你一直都是这样,看似什么都不在意,其实只是心里装的人、事太少而已。阿姊,其实你这么了解我,早该料到我只会臣服于强者的,为什么,为什么……”

      我用手指做了个安静的动作,摸了摸女英的头:“嘘,都快结束了,我们现在何必为一个已经快要注定的结局费心呢?”

      结局已经注定,我们都不过是宿命棋局上一枚枚微不足道却又不可或缺的棋子。

      在父君给姚重华期限的最后一天,我独自于血枫林前摆上酒桌,准备好两杯我新制出的酒,开始一场祭奠,或祝贺。

      傍晚时分,有一青年缓缓于血枫林中提剑而出,血枫叶凄美肃杀如斯,却凄厉不过那人满身血色。我偏头轻笑举杯相迎:“恭喜,终是你赢了。”

      虞舜亦举杯轻笑:“如果娥皇不是娥皇……罢了。”话没说完他便举杯一饮而尽。我看着这一幕突然有些恍惚:“如果这些血枫叶还是二十多年前榣树那翠绿的颜色,如果没有这么多的纠葛,是不是……”

      “什么?”虞舜疑惑问道。

      “无事,”我看向他,“那么……恭喜我陶唐朝的新摄政王……虞舜。”对,是虞舜。而不再是当年的姚重华。

      于是帝尧老,命舜摄行天子之政,以观天命。——《史记·五帝本纪·帝尧纪》

      陶唐七十三年春正月,舜受终于文祖。

      六

      灵衣兮被被,玉佩兮兮陆离。壹阴兮壹阳,众莫知兮余所为。——《九歌·少司命》

      虞舜终是摄行朝政,父君开始称病幽居皇宫。我成为了摄政王正妃,却也是终日不理世事足不出户。虞象洒脱认输,被虞舜软禁于妫汭。而女英,则是虞舜在新旧两朝进行权力交接粉饰太平的最佳人选。可是,该来的风雨总是躲不过的,因为那是胜利者向世间众人昭明新时代来临的赞乐。

      陶唐七十四年

      “公主,”青桑跑进来扑通一声跪下,咬牙说:“摄政王……摄政王向帝君上疏言应流放共工于北狄幽陵;流放讙兜于南蛮崇山;流放伯鲧于东夷羽山;迁三苗部族于西戎三危……”

      我停下作画的笔缓缓合眼,虞舜,曾经的敌人你真的都不会放过吗?那我呢?

      “还有……还有……,”青桑跪在地上声音绝望。是啊,这么几个人的覆灭怎么能平息那个人三十多年的绝望和不甘,“说吧,还有谁?”

      “帝鸿氏、颛顼氏、缙云氏、还有……还有少皞氏,”青桑的额头重重砸在地上,“穷奇少主和其他三氏的族人被流放至四裔终身不得返还。穷奇少主临行前让人拼死送出一封信……”

      我呆呆地任由画笔掉落,穷奇哥哥……果然,我们都是局中之人,我们谁都逃不过。恍惚中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信放下,你出去吧。”

      “娥皇,虞舜仍记当年公子伯安……”

      “他终以为是少皞氏促成了伯安之死……”

      “娥皇,你还有机会,可以明心中所求而择之……”

      心中所求?穷奇哥哥,本来娥皇就无所求,这些年所为也只是为父亲和丹朱哥哥而已。即使……即使二十多年前有所求,那本就不明朗的少女心思也早就禁不住这世事翻覆无常,禁不住这皇权之重,禁不住那些已逝去或仍在世上故人或期盼或责备的目光。

      我们,终是输了。

      我听见自己倒地的声音,听见青桑撞门而入,一片混乱……

      七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于我归处。——《曹风·蜉蝣》

      陶唐七十四年虞舜巡狩四岳。

      陶唐七十五年女英生子,名义均。

      自从陶唐七十四年来我的身体愈发地差,就是在炎炎夏日也要披着极厚的绒衣。

      “太子被摄政王秘密软禁于苍梧之野……”

      “知道了……咳咳,”我挥手让人退下,然后掏出手帕擦了擦咳出的血。

      “你何必如此。”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依旧温雅的声音响起。

      “你来了,女英和义均怎么样了,”我又倒了杯茶,“可惜我这个姨母身体这么差不能去看看义均。”

      “他们都还好,”虞舜像一个老朋友一般在我身边坐下,“你还是不想回皇城?”

      “我现在的身体……还是算了吧,留在妫汭也好,皇城的一切已和我无关。”

      虞舜沉默片刻,“娥皇,你知道吗,从我第一天认识你就感觉你好像在求很多东西,可事实却是什么都不求。我真的一直不能理解你们……”

      “我们?”

      “是啊,我曾经和你说过的那个故友,”他似无奈似怀念地一笑,“他就总是这样,有时候懒懒散散漫不经心,有时候会突发奇想疯疯癫癫的,正经起来又……”他看向我,“你不好奇他是谁吗?”

      “逝者已去,何必多问,”我轻笑。

      “是啊,我幼时总想着为何我生母不在身边;为何父亲不喜欢我;为何没有人愿意和我做朋友……我拥有的太少,而且还在不断失去,所以我总是所求太多。”

      我又倒了杯茶,用往昔那种漫不经心的语气问:“现在得到了?”

      虞舜失笑:“这世上哪有什么是能从头来过的呢?没有就是没有,即使最后求到了,也早已不是最初所想。”

      是啊,你拥有太少,所求太多。而我生来便是帝尧之女,父亲重视生母宠爱兄妹和睦,拥有太多所求太少。所以……我们终究不是同路人。

      陶唐七十六年

      我抱着小白倚在池塘边的大石头上闲坐,忽听到外面热闹的报喜声,“好吵,青桑,外面什么喜事?”

      “公主,是司空伯禹大人,义均公子之好友,这些年对曹魏的讨伐之战终是大胜,刚刚班师回朝路过妫汭来拜见摄政王妃。”青桑在我耳边轻声说。

      “伯禹?咳咳……”我撑起身子皱眉想了想,“是当初的伯鲧之子吗?”

      “是。”

      伯禹走后我静静坐在房间里,随即笑了起来,笑出了眼泪,笑得咳出了一口鲜血。虞舜,重华,你看到那孩子的眼神了吗,那种眼眸深处隐藏的野心和不甘仿佛让人回到了那年的首山:榣木林那样茂盛,我懒懒散散躺在树下晒太阳,女英一心筹划自己的未来,丹朱哥哥陪父君巡狩,小白和琅玕打打闹闹……然后你从林间走出,打破了这一世寂静。

      双眼渐渐模糊,最后面前似乎闪过好多人的面孔——女英、丹朱哥哥、共工、讙兜,、穷奇哥哥、父君、虞象、敤首……最后却只剩一双明亮如星辰,危险似极渊的重瞳,“如果不是……”

      袅袅兮秋风,木叶下。

      陶唐七十六年秋 轩辕娥皇陟于妫汭游宫。

      八

      魂兮归来,返故居些。——《招魂》

      虞舜连夜赶到妫汭,夜色中他轻轻推开大门看着熟悉又陌生的院子,好似看到那年自己从谷仓死里逃生,赶到家中时在大门外却听到那好似充满歉意实则漫不经心至极的声音——

      “没能早些赶来告知你们虞舜公子有危险,娥皇真是愧疚不已。”

      “黑夜里能看到这么多火焰真是挺美好的一件事啊,是不是,重华?”

      “逝者已去,何必多问。”

      “恭喜,终是你赢了。”

      ……

      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把虞舜惊醒,他看着院中因为抱着过多东西而摔倒的婢女,即使摔倒怀中仍紧紧抱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

      “那是什么?”

      青桑神色紧张:“这只是公主生前和故友的一些竹信。奴婢因为怀念公主,所以……所以想把它们留下。”

      虞舜突然便想看看那些信,或许是因为这些信中可能有陶唐朝的秘密、帝尧的残余势力的信息;或许是因为他突然很好奇这个自己从未正真了解过的妻子;也或许,只是因为看着那个盒子突然生出的奇异感觉……

      “你把盒子……”

      “王,朝堂上似乎有人知晓了王妃之死,尧帝的残余势力似乎准备用此事大做文章。”一个侍卫匆匆走上前低声说。

      虞舜眯了眯眼睛:“立刻找一个合适的人易容成王妃,‘王妃’现在还不能‘死’。”说罢准备转身离去,却又突然停下看了看青桑手中的盒子,迟疑片刻之后命令道:“王妃的东西不能留,全部投入火中。”言罢转身匆忙离开,身后火焰照亮天际,一如当年……

      后记

      虞帝南巡竞不还,二妃幽怨水云间。当时垂泪知多少?直到如今竹且斑。

      陶唐八十九年,帝尧作游宫于陶。

      陶唐九十年,帝尧游居于陶。

      陶唐一百年,帝尧陟于陶。

      尧知子丹朱之不肖,不足授天下,于是乃权授舜。授舜,则天下得其利而丹朱病;授丹朱,则天下病而丹朱得其利。尧曰:“终不以天下之病而利一人”,而卒授舜以天下。——《五帝本纪·帝尧纪》

      尧崩,三年之丧毕,舜让辟丹朱于南河之南。诸侯朝觐者不之丹朱而之舜,狱讼者不之丹朱而之舜,讴歌者不讴歌丹朱而讴歌舜。舜曰:“天也”,夫而后之中国践天子位焉。——《五帝本纪·帝尧纪》

      有虞元年己未,帝即位,居冀

      有虞十五年,帝命夏后(禹)有事于太室

      有虞二十九年,帝命子义钧封于商。

      有虞五十年,帝陟于苍梧之野

      帝舜陟于苍梧之野。——《山海经》

      传说,帝舜死后娥皇女英悲伤至极,泪水染于竹子之上留斑斑痕迹,成湘妃竹。而后二人投湘水自尽,因此被世人称为湘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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