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的白月光

　　“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谢姝数着手中的一沓纸口中念念有词，“就剩一遍了！”

　　她小心翼翼的把这九十九遍《女诫》放回漆盒中，揉着酸痛的手腕踞坐下来。

　　珍馐端着豆粥过来，“娘子用点东西吧。”

　　她舀了两勺豆粥，只觉豆粥不够甜，糖放的少了，还不如那日□□煮的。

　　珍馐凑过来问，“可是不好吃？”

　　“不吃了。”

　　看着珍馐嘴馋的模样，她将手中碗递到她手里，珍馐也不客气，端起豆粥三两下扫进了嘴里最后才说，“娘子，这豆粥味道不错。”

　　两人正说着话，谢姝听到有人进门往门口望去，华裳迎着谢薇与柳碧进来。

　　她眼前一亮，“阿姊怎么来了！阿姊瞧上去气色好了许多。”

　　“是吗，柳碧也这么说，我还以为是她唬我。”谢薇着纨素三绦裙，扶着柳碧的手缓步进来，她手中拿着一沓纸，递上前来。“闲来无事，我替你抄了十遍，你可抄好了？”

　　“我正缺这十遍呢，多谢阿姊！”她吩咐华裳好生收好，一手挽住谢薇的臂膀带着她往内室走。

　　“我听说陛下有意召你入宫？”谢薇一脸担忧的握着她的手，她的十指冰凉，纤弱无力，便是盛夏也如同从冰窖中出来一般。“可惜我这身体，不能代你入宫。”谢薇心底虽然惋惜，却也可耻的多了一丝庆幸，若不是她的病，今日会被送入宫中之人恐怕就是她了。对于谢姝，她从来都是既爱又嫉妒的，爱她的调皮可爱，也嫉妒她康健的体魄且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四娘子快别说了，我们娘子正是因这个害的病。”

　　谢薇瞥过一眼说这话的华裳，“我一时忧心说错话了，妹妹莫往心里去。”

　　“诶呀，无事。”阿父阿娘既然都说了不会让她入宫，就不会送她入宫的，陛下虽然贵为九五之尊，可谢家也不是陛下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世族。

　　谢薇屏退众人，微红着脸握着她的手道，“我来是想与妹妹商量一事。”

　　“什么？”

　　“你还记得上次桓家议亲之事？”

　　谢姝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不妙只能强着头皮问，“阿姊觉得桓家不错？”

　　“嗯。”谢薇低下头，又怕谢姝嘲笑偷偷觑她的神情，不料她未有笑意，“你可不许笑我，我是这般考量的，桓家如今虽不必当年桓公在时，好歹蜀中还是桓家的，若我嫁去桓家，那谢家与桓家结为秦晋之好，不管是陛下还是王家都得更看重我们谢家几分。我长到十九岁，阿父阿娘一直好生养着我，也未给谢家带来过什么好处。横竖不过是联姻，我就算不能生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蜀中那么远……”

　　“便是配个庶出的公子也不算辱没了我。”她说着笑起来，握着谢姝的手指细看，温软的柔荑骨肉匀称，不似她那样只剩下皮和骨头，真好，“我意已决，便是死了，也是为谢家而死。”

　　“阿姊……”

　　谢姝心底过意不去，又不敢告诉她桓家议亲的是自己，低着头不敢看谢薇。

　　“傻妹妹，桓家又不是龙潭虎穴，我听闻桓家大公子二公子都是人中龙凤，不论嫁给哪一个都是良配了。若是上苍能赐我一段好姻缘，我也不算白来了这世上一遭。”谢薇看着她笑，她已十九岁了，其他人家的女孩儿都是十五六便成亲的，她也想着像平常人一样嫁人生子，桓家虽远，倒也不失为她的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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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姝坐在秋千上回想着昨日谢薇的一言一行，都是她自作聪明，阿姊如果知道桓家议亲的不是她该多难过。她靠在绳索上抬头看天，四四方方的天空，拘着她的视线，脑子里糊成了一团。

　　“娘子，大人吩咐我把这对雁送来。”谢广的侍书走进她的凌梅院，手中提着一个鎏金的笼子放到一旁，“大人收了桓家的雁。阮先生说这是桓二公子亲自射的，养了个把月才养好，娘子瞧着逗个趣儿，别给养死了就成。”

　　她一下从秋千上跳下来，错愕的问侍书“阿父这是什么意思？”

　　不入宫，就嫁入桓家？

　　可是阿姊都心意已决……“你把这雁退回去，我去找阿父。”

　　“娘子。”侍书拦住她，“望娘子体谅大人一番苦心，大人也是别无他法。桓二公子文武双全，这番亲事，不会辱没了娘子的。”

　　“你是什么东西！也赶在这里拦着我！”

　　侍书跪下来，对着她拜下，“奴不敢拦娘子，奴求娘子莫再难为大人了。”

　　一股悲凉感涌上她的心头，她攥起拳头，“大不了我出家做尼姑！”

　　“妹妹。”

　　“阿兄……阿兄帮我劝劝阿父，姝儿不想嫁去桓家。”她和桓二公子素未蒙面，一听要远嫁便是不肯，更何况前头四姊所言，她再嫁桓二岂不是往四姊伤口撒盐？

　　谢轶走进她并未说话，他的眸子望着谢姝，最终伸出手掌抚过她的头顶，“妹妹。”

　　“我懂了，阿兄是做说客来了。”

　　她的眼泪簌簌落下，躲开谢轶的手回身往屋内走，“嘭”的一下甩上门，拨开珠帘冲进内室趴在榻上哭泣。

　　身后木门开合了一声，有人掀开珠帘进来，她感觉到榻边陷下去一块，双手捂着被衾不肯撒手。

　　“陛下要纳你，是对谢家示好，以谢家制衡王家，先礼后兵是陛下一贯的作风，就算你不肯，陛下一道圣旨，谢家还能抗旨吗？若谢家当真抗旨，那就是把阿父放在火上烤。”

　　她在被衾中抽抽搭搭的哭，谢轶拨开她的被衾，接过华裳递上的帕子给她擦脸，“桓家虽远，到底占据着蜀中，桓谢携手，那么京口、豫州、益州对荆州两下夹攻，大司马就不敢有异动，陛下也不敢动谢家，朝廷内外都会稳固。”

　　“我不要听这些！朝廷大事关我何事！”

　　“桓文未及弱冠便能百步穿杨，引弓射雁，又善谋略，即便有事也能守着蜀中，有谢家支持，你稳坐主母之位。况且阮先生说他生性忠厚，不是尔虞我诈之徒，算得上良配。”

　　她吸着鼻子，谢轶替她擦完眼泪，“阿父会把婚期推后，成亲不急于一时，你该长大了，妹妹。”

　　谢姝别扭的别过脸去，谢轶见她不肯说话，将手中帕子还给华裳，又在塌边坐了会儿这才起身走了。

　　谢轶走后她陷入当初不该与谢薇说那番话的自责与满心的不情愿之中，桓二公子再好，远在天边，她对那人又能有什么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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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汗血宝马一路踏进逼仄的永安巷，停在谢府大门，谢姝执着马辔利落地翻身下马，门房连忙上前，“不知娘子前来，老奴有失远迎，今日甚是不巧夫人出门了……”

　　“姑母去了哪里？”

　　“这，这老奴就不知了。”

　　她将马辔甩给门房，跨进谢府中门，入眼一株光秃秃的老梅树，看的好不萧索，她心底难受，快步经过前堂，忽想起姑母说起的那几尾锦鲤，便一径往着后院去。

　　后院中有个小鱼池，里面蓄着几尾红鲤，她绕着鱼池踱步许久，门房在一旁战战兢兢的候着，“□□呢？”

　　“奴这就差人唤他。”

　　她扬起手低头看鱼，轻飘飘地来了句，“去吧。给我找把鱼食。”

　　谢姝站在鱼池一粒一粒的往水里扔鱼食，看着水中的鱼儿争抢扑腾，她已喂了许久，一旁时候的来富也不敢告诉她这鱼今辰已喂过了，再喂下去，鱼该撑死了。

　　她抛起一粒鱼食，看着一尾红鲤甩起尾巴跃出水面，抢到了鱼食。来富忙夸，“鲤鱼跃龙门了，这鱼奴平日喂动也不动，娘子一来它们就生龙活虎的。”

　　“娘子。”一道沉稳的男声从背后传来，她迅速回头，手中鱼食从指间落了几颗下来，滚到他脚边。

　　□□低着头看着脚边的几颗鱼食，俯身捡起，耳边已响起少女清脆的嗓音，“□□！”

　　巧笑嫣然，□□维持着拱手的姿势不由一愣。

　　“愣什么。”谢姝将手中剩下的鱼食一把洒了出去，身后鱼儿全跳了起来，哗啦啦好一阵水声。她负手而立，裙边宫绦随着风轻晃，“郭放呢？怎么不见他？”

　　“他回家中看新妇了。”

　　“新妇？他成亲了？”谢姝很好奇，在她眼里成亲是件好玩的事，“什么时候？”

　　“就在五日前。”

　　“好歹他救过我，我都没贺礼给他。”

　　“他救娘子是他的荣幸。”

　　谢姝一时沉默，在鱼池旁的石墩上坐下，看着悬空的脚下红鲤从水底游过，方才见到他的惊喜也没了踪影。

　　“娘子不高兴？”

　　他身为谢府的护卫，谢姝高兴与否本与他无关，在他眼里，谢姝一直是副天不怕地不怕的骄横样。

　　她看看来福又看看□□，对着来福说，“你退下吧。”

　　□□上前一步在矮她一寸的石墩上坐下，不过他身量高，饶是如此坐下后还比谢姝高了点，背后“哗啦”一声响，原来是他脑袋撞上竹叶了。

　　他摘下一片鲜嫩的竹叶举到谢姝面前，“你听过用竹叶吹的曲子吗？”

　　她两指拈过竹叶，翻看着嫩青色的窄长叶片，“竹叶怎么能吹曲子？”

　　□□回身摘了另一片，将竹叶含入口中，轻轻吹动了一下。

　　清脆的声音响起，谢姝挑眉，将方才的叶片放入口中，用力一吹，“噗——”

　　像出虚功的声音，谢姝囧的红了脸，□□反倒咧嘴笑起来，他大笑的时候会露出两颗虎牙，唇角高高的扬起让人忍不住跟着开怀。他的瞳子漆黑如墨，含着笑意时瞳子中映出来的光亮宛如星辰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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