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鸽子

作者:赵吴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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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眠之夜 三


      不眠之夜 三

      厉锋坐上副驾驶,车厢气压骤降。
      他身形高大,左臂缠着厚厚的绷带,裹挟入内的是一股巨大寒意。
      “孟冬,这是我们市局刑警支队的四队长,厉队,”江岩刚想作介绍,不想梁孟冬说:“认识。”
      厉锋也笑着致意:“梁先生前天晚上受惊了。”

      江岩挺意外:“前晚的案子,你也有份参与?大案?”
      “不是。”车厢很安静,厉锋只是笑,“你不说自己有客,说了就不麻烦你了。”
      “你别介意,孟冬从小话比较少。”江岩说,“不过我正要骂你。今天我妈和我投诉,说你把她们电视台的小夏直接骂哭了?人家追你那是给你脸,能不能柔和一点处理?害得老子被老妈数落,说我先人后己,牵这种吃力不讨好的红线。”
      厉锋冷笑:“师母都比你懂我。”
      江岩坏笑,“我妈懂你有用么?某人又不懂你。”
      “滚!”

      在厉锋就快到的时候,江岩忽然逗他:“喂,某人受伤了。”
      “伤哪儿了?”厉锋神色一变,说没看出来。
      林鹿这个平时话多的,自从厉锋上车,她就故意缄口,只顾默默开车。这会儿仿佛很不齿,忍不住轻轻嗤了一声。

      江岩倒奇怪了,问你见她了?
      “见了,昨天晚上,半年不和我说话的人,忽然跑来约我,请我喝茶。”厉锋无奈地笑,“特别郑重,说她就要走了,实在放心不下一个案子,托我无论如何帮忙跟进。”

      江岩奇怪,什么重案?
      因为某些原因,最近几个月,这两队分明有点水火不容的意思,现在那么突然要合作?
      “你刚才不是奇怪,我怎么会见过梁先生?音乐厅炸|弹案,就是她昨晚托到我这来的。她怕我拒绝,昨天还特意请示了魏局,她自己追查了一夜,说是案子放在分局线索都差点断了,我盯着她才放心。弄得我一开始真以为是什么大案。”
      “那是信任你。“江岩说,”案子有什么进展?”
      “这不早上我们还找过梁先生。特情下午帮分局抓到人了,那黄毛嗑了药神志不清,到现在还在昏睡,打算留着明早再审。难怪十音那么上心,她都没说梁先生是你的朋友。”
      梁孟冬望向厉锋。

      “不不,她压根不知道我和孟冬的关系,我是打算把孟冬介绍给她认识,可我忙得都没空去演奏会,完全没机会啊。”江岩摇头,又想了想:“也许她是嗅出了什么危险吧,她一向尽责。唉,这二货回来那么几天,怎么比在外面还累,昨晚我还以为她在中医院做理疗呢。”
      “这么严重?非走不可么?”
      “走都走了。还好吧,腰伤复发。下月初回来,正式归队。”

      厉锋爆了粗口:“擦,这叫还好?我问过训练处的人,下个科目强度很大,是在检查站,她要带队实训的。”
      “心疼你替她去呀?原来你们和好了……怪不得我送她上火车的时候,她很好心地问了你的伤。”
      “得了吧,和好……她当面不问我?”
      “不要得寸进尺。”江岩嘻嘻笑:“不为她,为了我,案子你也要多费心,关系到我兄弟孟冬的人身安全。”
      “应该的。”

      “江法医,”厉锋一下车,林鹿立马质问,“您为什么这么逗厉队?”
      江岩总是乐呵呵的:“这怎么算逗,替你们两家缓和一下关系,方便开展工作。你看十音都对人家示好了。”

      林鹿重新发动车子,梁孟冬忽然问:“你们南照公安,伤病这么普遍?”
      “那倒不至于。”江岩说,“厉锋的伤是自找的,练搏击弄的……”
      “那其他人?”
      “其他人……十音旧伤就不少啊,都是以前在一线留的。她没说前晚的事,这么说你见过她,林鹿的队长。”江岩看他不动声色,“你没印象?怎么可能,我们十音是大美人啊。”
      “江法医快别提了,”林鹿告状似地,“梁大师前晚可能是情绪不好,对着我们的美人砸了东西,吴队很生气,搞得全队都很生气。”
      “砸东西?”

      听林鹿把当晚的情形描述完,江岩愣了会儿,笑问:“你小子那天是喝了吧?”
      “没有。”梁孟冬说。
      “我倒不意外,孟冬从小就脾气臭,嘴黑,心狠。”江岩说,“也不懂怜香惜玉,我没说错吧?”
      林鹿:“啊?”
      梁孟冬居然没否认,淡淡一笑。

      “笑得出来!你知道十音和厉锋有多大矛盾么?为了这桩案子,我们十音昨晚放弃治疗,特意跑去求他!”
      “是么。”
      “是么?她一走,要是嫌疑人抓不到,最危险的人是谁?是你啊大音乐家!她简直是以德报怨。我心疼!”
      梁孟冬扫了他一眼。

      “凶我做什么?你反正要在这儿住,来日方长,等她回来我约个局,你小子一定要道歉。那货可是他们队的宝贝。”江岩说,“林鹿,有没有必要?”
      林鹿开着车:“非常必要!”
      “道歉。”梁孟冬默默想,谁给谁道歉?
      二人只当他是答应了。

      过了会儿梁孟冬又问:“她是怎么受的伤?”
      “算你有良心,十音前阵子一直跟训练处的人在怒江驻训,强度高、气候潮,腰伤复发。哎,我们这个二货,就是太要强。”
      江岩说起十音,像是在说自家宠物,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亲昵。

      梁孟冬嗓子发干:“叫得挺亲热。”
      “同居密友!你别误会,我们是合租关系,关系很铁,但人家是有主的,朋友妻不可欺。”
      “那你刚才还逗他!”林鹿很担心,“厉队不知多想趁人之危呢。”
      “他想有用么?十音一根筋的。”

      梁孟冬目光重新注视窗外,上了主路,车速加快,远近的灯点连成一条条细线,在深浓夜色里晃晃悠悠。
      今晚陪长辈小酌了几杯,此刻那些酒却仍未消散,好像一根根烧烫的钢针,刺在他的胃里,隐隐烧灼。

      “孟冬,听梁伯伯说,你现在还练自由搏击?等厉锋伤好了,喊上他陪你过过招。”
      “绝对不可以!厉队下手多黑啊!”林鹿不同意,“男神的手太宝贵了。”
      梁孟冬竟有些无所谓的样子,依然望着窗外,说:“能多宝贵。”

      “你一定是对孟冬有什么误会,”江岩忽地往梁孟冬胸前给了一拳,硬梆梆的,果然是一直练,“看这炸裂的荷尔蒙……琴拉得感性,身体可不是小白脸。而且,他爸和我爸是战友。”
      “咳。”梁孟冬听不下去。

      “有必然联系吗?您打得过厉队?”林鹿也有点不好意思听,呵呵傻笑。
      “扎心了啊!”江岩又去捶梁孟冬上臂,“孟冬可是从小就练的,看这身高体魄,你不觉得厉锋目测就略逊一筹?厉锋一八三……嗯,孟冬身高就占优,目测云海和孟冬还能打打。”
      梁孟冬挥开他:“捶上瘾了?”
      江岩嘻笑:“弹性很好啊。”

      “江法医您调戏人……”
      林鹿给孟冬介绍着,云队是他们的铁血队长,琴艺虽不敢和您比,但在本省公安系统属于绝对首席,是我们队长的男朋友、极品暖男,不过现在……
      “提这些做什么!”江岩突然打断她,又自责起来,“也怪我,是我反复在提,想他了。”

      **

      十二月初,持续降了几天温,南照总算有了冬的模样。
      “市中分局刑警队?我是江岩,请问市局今天有没有人在你们那边办事?……十音?十音回来了?太好了,那我打给她,多谢!”

      梁孟冬的经纪人,刚才联系江岩,拜托他帮忙处理一桩事故。
      后来,孟冬倒是约他单独去过一回酒吧,孟冬是那种习惯性喝很多酒的人,喝多了最后是那经纪人来接。
      经纪人叫邱比,是个天生的商人,善于维护各种关系。才见过一面,却好像和江岩很熟络了。找他的事由,竟是为了梁孟冬的女朋友。

      那女孩前天开着梁孟冬在南照租用的新车兜风,于市中辖区内蹭倒一位老人家。女孩当时停了车,但未下车查看,直接开走了。现在家属报案,老人这会儿躺在医院,三处肋骨骨折,其余检查还在进行。
      市中分局的交警部门从道路监控系统跟踪到车牌,致电租赁公司,要求司机前往处理这桩肇事逃逸。
      孟冬的女朋友吓坏了,她大小是个明星,更不方便堂而皇之地跑去受罚。

      邱比电话里相当诚恳,说他在南照没有其他熟人,完全得拜托江岩。他一会儿还得陪着那女孩去分局交通支队事故科,请托江岩千万找个人陪同办理。内部人总是好说话些,警员调解时能从旁说两句,肇事司机的身份姓名,也能帮着保密。
      至于赔偿,钱不是问题。

      邱比说:“先别告诉孟冬。你俩从小认识,应该很了解,他那么凶,不定怎么数落西岭。”
      许西岭?江岩好像在哪儿听过,是个网红还是模特?他搞不清,就知道二十来岁,年纪小……
      “没问题。”

      江岩今天忙,很庆幸十音就在分局,正好免了他亲自跑这一趟。
      十音电话里应得爽快,又提醒他:“告诉你朋友,事故我们可以帮忙过问,女朋友还得靠他自己教育。她敢肇事逃逸,这会儿怂什么?”
      “没错,小女朋友,宝贝吧,让他给宠坏了。我回头是得说他。”
      “你什么朋友,我居然不认识?”

      “是我发小,刚来南照。其实你见过,”江岩笑答,“就是上月你回来治疗的时候,音乐厅炸|弹案,那位小提琴演奏家。叫梁孟冬,记得么?”
      江岩以为信号不好,十音半天才“哦”了一声。
      “回来你也不说。”江岩问,“一到怎么就跑分局?什么事?”
      “小案子。”

      **

      隔了两天,是个傍晚。
      梁孟冬自己给江岩去了电话,问人民西路附近哪有靠谱的宠物医院。
      他问对了人,人民西路广福路口,江岩同学开了家宠物医院,江岩在里头有股份。
      “真要在南照定居了?”江岩问,“怎么回事,猫咪生病?”
      “狗。”
      “我记得你小时候,不是喜欢猫?”

      梁孟冬没解释,只说他刚才到家,狗狗突然就变得狂躁,声音也变了。它不肯吃东西,喉咙里仿佛梗着什么。
      “你等下开车,我也去!”他听见江岩对着什么人喊,又在电话这头说,“孟冬,别着急,我这就要过去。”
      “好。”

      江岩赶到的时候,狗狗已经注射了镇定剂。
      梁孟冬的狗Plus,是一条健硕的德国牧羊,黑背上闪着滑亮的光泽。可它此刻戴了个嘴套,那双本来应该灵秀的双眼,耷拉下来,睫上似蒙了层雾。恹恹地趴着,非常可怜。
      梁孟冬住处离这近,是先到的。江岩的同学,兽医傅钧已经在和他讨论手术方案。
      “必须手术?”梁孟冬为Plus摘下嘴套,动作轻缓。

      付钧认为,Plus的喉部卡了异物,刚才他们几次试图从狗的口腔直接取出异物,都失败了。那异物过大,形态也颇奇怪,只能建议开喉。
      江岩摸了摸Plus的喉咙,Plus眼皮眨了眨,喉间发出“呜呜”的低唤。
      “看来真的要挨一刀了。知道你心疼,但梗在这个位置,Plus非常痛苦,我也建议立即手术,不要拖。”
      “好。”
      付钧的助手夜间不在,江岩自然要留下帮忙,已经打算去作术前准备。

      梁孟冬给Plus的手术签字,江岩赫然发现他的右手、右小臂上,分布着几处红色齿痕,深深浅浅,触目惊心。
      大惊:“Plus咬的?”
      梁孟冬抬起右手:“路上咬的,刚才没顾上。”

      付钧并不见怪,狗狗发生危险,主人经常无暇顾及自身安危。
      刚才Plus可能是痛得难忍,孟冬抱它来时,它一直失针心疯地哀叫。它像是受了惊,谁都不认识一样,打了针才安静下来。
      江岩想了想,本区的疾控中心夜间没有值班窗口,按这个伤势,孟冬必须立即去医院急诊。

      “我得准备手术,找人送你去医院。”
      江岩给那些伤口简单消毒,一边问,发现孟冬今天身边没人,邱比和助理都不在南照。
      “我让十音送你去。”江岩说。
      梁孟冬身子僵在那里,半天才说了句:“不用。”

      江岩没理他这两字,往走廊尽头使劲喊:“十音!过来帮忙!包子你先放一放,特别要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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