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旅

作者:琬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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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登门


      沈潋同岳护用了早膳,便驾着马车,朝臬司衙门而去。
      岳护心里有些不安宁,问道:“若是他借信攻击你通倭,该如何应对?”
      沈潋漫不经心道:“即便是在战场上,与敌方通信也并不少见。况且我只是随意聊聊,并不涉及什么机密要事。今日给他看了这封信,也盖上他臬司衙门的大印,日后他便是想参我,也得考虑考虑自己的死活。”
      岳护还是有些不放心:“他若是不同意呢?”
      沈潋扮作十分无辜的样子:“我对海盗的事情一窍不通,总要了解了解一手情报。这样的事他也要拒绝?实在太没道理了吧?”
      你说得真对。
      岳护内心一阵恶寒。
      事实上,何必钱并不曾考虑那么多。臬司衙门大牢里的案子已经积了一沓,多是州府衙门也不好处理的事情,平日里能拖便拖着,眼下却被下了死命令,要在两周内解决,谈何容易?
      是以自从沈潋进了门,他便一直处于一种心不在焉的状态,沈潋说什么他都应,就是不知道她到底在说什么,事后又混混沌沌地盖了个印,便又匆匆忙忙赶回去审案子去了。
      沈潋坐上马车的时候,都有些自我谴责起来,认真地问岳护:“我是不是把何大人逼得太紧了?这才过去多久啊,他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
      岳护无奈地问道:“那你当初为何只定了两周的期限?”
      “再迟些,百姓放是放出来了,春耕的日子也误了个干净,种不了粮食他们秋天吃什么?”
      “那杀人放火的犯人呢?也放出来?”
      “我只是说理清刑狱,可没说随便放人。到时我去查卷宗,若是他们图个利索将犯人放了个干净,便等着领罚吧。”
      沈潋伸了个懒腰,掀起帘子,对车夫道:“去卫兵所。”

      席封平正从几百号人中挑兵,突然被人告知沈潋过来了。立刻让席粲先顶着,自己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沈潋站得远远的,见他过来,正要伸长胳膊用力挥舞,奈何广袖呼了自己一脸,便只好悻悻地放下手。席封平小声道着“出息”,脸上却露出了些许笑容,更加迅速地走了过去。
      沈潋缩回手,感慨地说道:“应征的人不少嘛,昨日也是如此?”
      席封平白了她一眼:“有三成是曾经当过兵的油子,看着便觉得奸猾,自然是不能用的。再从剩下的人中挑,能选上一半便是不错了。你来做什么?”
      沈潋眼中泛起笑意,说道:“和将军道个谢。拨了那么多的人给我。今早齐一遥带了他弟弟来,正好填了个书办。这下我府中可算是齐全了。都是托将军的福。”
      席封平一脚踢开脚下的石子,“齐一遥的品行很是不错,他们兄弟二人父亲早亡,全靠母亲拉扯大。母亲性子又极其刚烈,是非善恶分明。他虽然是武将,也读了不少的圣贤书,做不了油滑之事。他弟弟想来也不会错。况且齐一遥是你的人,他弟弟更没有道理来害你。不必多怀戒心。”
      沈潋点头道:“我知道的。今日来还有别的事。我打算同徐迟通个信,想要你帮忙传出去。齐一遥我不是信不过,只是担心他摸不着门路,传不到徐迟手里。此信事关重大,万不能丢失。便只好来烦你。”
      席封平拿着信,端详了一阵,问道:“你要做什么?”
      沈潋将信封打开,说道:“就知道你不会放心,干脆也没封口,你看过再说。”
      席封平从她手上接了信纸,细细看了一遍,说道:“你若是想与他们议和,不妨死了这条心。朝廷给你我的命令是将他们剿灭,而不是和谈。即便他们有意,朝廷也不会允许。”
      沈潋扁了嘴,委屈道:“我原本也不打算同他们议和。只是眼下你还没带好兵,他们若是趁机攻打,我们实在无力抵抗,不妨先哄着,好歹让他们安宁些日子。”
      席封平狠狠地戳了戳她的眉心,那里顿时便红了一片。岳护正要上前阻拦,席封平便松了手,颇为愉悦地骂了一声“骗子”。
      沈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那便拜托将军。我要去寻宣姐,对付徐迟的事情,或许真的要用到夫清。”
      席封平将信纸重新折好,装进信封,又塞到胸口,点点头,叮嘱道:“若是有旁人在,定不可同宣姐亲近。你是巡抚,她是商人,官商勾结是大罪,你们越是不熟越好。”
      沈潋笑着道:“多谢将军,我知道了。将军可不要太过劳累,还有一月的时间征兵才能结束,不妨耐心等等。”
      席封平朝军营走去,头也不回地摆摆手表示知道。
      沈潋便拉了岳护又登上了马车。

      魏宁宣正在府里清着账册,管家敲敲门进来,声音微微地发着颤:“姑娘,新任的巡抚大人在外面候着,姑娘见是不见?”
      魏宁宣拨算盘的手停了一停,抬头好奇地问道:“老刘,你紧张什么?咱们做的是正经的营生,哪怕皇上来了,照样迎进来也就是了。一个巡抚,能翻了天不成?”
      老刘为她把桌前算完的账册整理好,按着时间列整齐了放在架上,神情是十分的忧心:“这位大人刚刚走马上任,便禁了码头的粮船,多少商户气不过去闹事,她竟派了席将军领了兵去压……姑娘,这位可不是好相与的人物,此番不是要来禁我们的商船吧?”
      魏宁宣一笔杆子戳到了老刘腰上,用了十足的劲力,颇为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也是跟了我许久的老人了,怎么连这点眼色都没有!来禁我们的商船?浙江一省的财政有大半是靠着商船交税交上来的。她有胆子禁,那么大的亏空她拿头来补?况且我们是为织造局做事,是皇上的钱袋子,她想动我们,也该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老刘一手捂了腰,疼得龇牙咧嘴,还坚持着说道:“若是织造局的事,自然不怕她查。只是姑娘也开了不少的私铺,若是被她发现,定然少不了为难。”
      魏宁宣将笔搁在架子上,站起来松了松筋骨,神色倨傲:“她也得有那个本事。走吧,是福是祸,出去见过方知。”
      沈潋将下人都赶了出去,正拉了岳护趴在门房的窗户上偷看宅邸的景色。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立刻缩回椅子里端起茶杯装模作样。岳护憋着笑,站回她身后,一副正色凛然的样子。
      魏宁宣一进来,便朗声道:“不知沈抚台大驾光临,真是怠慢了贵客。”
      说着,又朝左右责备道:“你们也太没有规矩,抚台在这里,还不快些进来通传!”
      而后上前拉了沈潋的手,神色亲近道:“前几日才听闻朝廷调来一位巡抚大人,端的是天姿国色、英姿勃发,谁曾想今日便让我有福先见过了呢!”
      沈潋将她的双手都紧紧握住,目光紧紧地望过去,满是兴奋地说道:“久仰魏姑娘沉鱼落雁、巾帼英雄,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真真是个天上有地下无的妙人儿!”
      “沈抚台少年意气。”
      “魏姑娘沉稳大方。”
      “抚台春风得意。”
      “姑娘事业有成。”
      ……
      就这样互相吹嘘了十几个来回,直听得岳护牙根发酸,二人才终于惺惺相惜地紧握双手,走进了会客厅。
      魏宁宣招小厮上了茶和几盘精巧点心,挥退了众人,这才瘫在椅子上,不满地说道:“你们读书人真是酸得厉害。”
      沈潋拉着岳护坐到自己身边,捏起一块点心塞到他嘴里,无奈又好笑:“还是宣姐更上一筹啊。自从考上举人,我就再没跟别人这么贫过了。”
      她回过头问岳护:“刚刚我们是不是特别假?”
      岳护嘴里是她刚刚强喂的绿豆糕,说不出话来,但仍旧顽强地以眼神传达道:
      你才知道吗!
      沈潋泄了气。
      魏宁宣也捏起一块点心凑到嘴边,慢吞吞地嚼了嚼,咽了下去,这才问道:“你府中都收拾好了?还有空闲来找我。”
      “还不是多亏了将军。我才出去了一趟,府里衙役是衙役、仆人是仆人,今天早上还抓到一只书办,也都齐全了。”沈潋低头望着那几盘精致的点心,甚是艳羡地说道:“宣姐府里的厨子真是能干。我瞧着这些竟比我之前买给家里人的还要好看得多。”
      魏宁宣摆了摆手,满脸的嫌弃。“得,明白你的意思,留你吃饭,行了吧。一顿饭能花你多少银子?抠门儿鬼。”
      沈潋被看破了心事,不好意思地拉了拉她的袖子。
      岳护低着头直笑。
      魏宁宣拉起她的手,翻来覆去地看那几根细长的指头,那架势,简直像个街头算命的半仙:“我看看你的手是怎么长的,怎么就一点不肯漏财呢?”
      沈潋翻手将她握住,正了正面色,说道:“今日来寻宣姐,的确是有要是相求。”
      魏宁宣顿了顿,玩笑道:“你不会是真的要禁商船吧?你我政商不同途,旁的东西我也想不到了。”
      沈潋失笑,缩回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做出一副认真求教的模样,问道:“宣姐掂量一下,我这颗脑袋值不值几百万两银子,禁商船后能不能抵上那么大的窟窿?”
      魏宁宣乐了:“那你要我做什么?我实在是想不到。”
      “我同将军商量过了,将军近日不会出兵,我打算同海盗周旋周旋,免得他们侵扰沿海百姓。”
      “若是同海盗交涉,该是由衙门出面,无论如何轮不到我一个丝绸商人。”
      “正是如此。今早我已经托将军把信寄出,现如今只等着徐迟回信了。昨天将军同我介绍了不少消息,海盗人数众多,若是一味硬攻定然损失惨重,所以我想换个思路。听说夫清同徐迟的夫人卫琳婵相识,我想着,如若必要,或许要托夫清帮着转圜。”
      沈潋最后几个字说得忐忑至极。眼下一不清楚他们的交情到底能称个几斤几两,二不敢保证魏宁宣与夫清是否愿意帮这个忙,三不确定自己能否把夫清安安稳稳地还回来……平心而论,若是有人同她说要让岳护来做这样的事,别说是几百万百姓,便是天下苍生她也会登时拒绝。
      那可是生死攸关的事啊。
      沈潋突然开始汗颜。
      魏宁宣幽幽地问道:“如若我不借呢?”
      不借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呗……
      沈潋正要回答,魏宁宣便自顾自地说道:“封平尚在募兵,若是海盗来袭,为免皇上问罪,即便是拼着失败也得迎难直上。他是我弟弟,我自然舍不得让他有危险。弃一个夫清能换他一时安稳,我为何不借?”
      沈潋只觉得浑身发冷。
      勉强笑着说道:“只是不知他同卫琳婵关系究竟如何,愿不愿去。”
      魏宁宣冷笑着说:“我自然有手段,由不得他不去。不过他同那女人的关系如何,我不得而知,当年我买下他的时候,那女人早就跟着徐迟跑了。”她吹了吹指尖的食物残渣,“这也不难。叫过来问一问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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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不易啊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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