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庭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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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元二十三年上元节，皇帝如往年一样举行宫宴，参加的都是在皇都的宗室亲族。

　　宫宴结束后本还有焰火观赏，可相比璀璨的焰火，外面那热闹的天地倒还更吸引公孙宇瀚，于是他向父皇请退后便兴冲冲出了宫。

　　当然，出宫前他先找了一处地方将衣裳换了一下，因为参加宫宴所着服饰实在太过隆重华贵，他想打扮得普通些，但终归还是个风流俊俏的公子哥。

　　大姜平日里都会实行宵禁，唯独上元节可以彻夜灯火通明歌舞升平，所以一个没有宵禁的夜晚，即便是对于一个尊贵的皇子来说，也是难能可贵的。

　　公孙宇瀚像个孩子般，好奇地到处东看看西瞧瞧，人声鼎沸的街市，精美漂亮的街灯，有趣好玩的灯谜，稀奇古怪的杂耍……实在是新奇。

　　“公子！您慢些……”小侍从跟在公孙宇瀚身后一个劲儿地喊，可他全然不理会。

　　公孙宇瀚停留在一个小摊前，听到三个从酒楼出来的男子谈话。

　　“你们听说了吗？！红杏楼刚从苏地引来了一个乐伎，据说琴艺十分精湛，整个裕京都很难找到比她更厉害的乐伎了，今日是她首演呢！”“我知道我知道！好像是叫媛歌！今晚是她首演专场，据说许多音律爱好者都争相前往呢！”

　　“是吗！有这么厉害吗？”“当然了，为了跟缘花楼抗衡，红杏楼这次了花大价钱了，这姑娘要是没有两下子，敢在皇都立足？”男子们一边走远，一边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公子！可算赶上您啦！”小侍从终于赶了上来。

　　不过此时，公孙宇瀚似是被那几个男子勾起了兴趣，他自幼喜爱研习音律，资质颇高，曾得过乐痴狂音子的亲自指点，擅长好几种乐器，听得皇都竟然来了这号厉害的人物，当然想去亲眼瞧瞧。

　　“红杏楼……”公孙宇瀚若有所思自说自话。

　　“公子……”小侍从以为自己听错了，急忙问道：“您刚才是说红杏楼？！”

　　“哈！”公孙宇瀚突然笑逐颜开，“福安！咱们去红杏楼看看！”

　　“什么？！”那个叫福安的小侍从脸色大变，“公子！那地方去不得啊！”

　　红杏楼位于城东的拢吉，拢吉是皇都裕京唯一受官家承认的“红灯区”，而红杏楼和缘花楼是拢吉最著名的两家青楼，一个皇子要是真往那种地方跑，要被人知道了，影响实在有些不太好。

　　“怕什么！”公孙宇瀚不悦地说道，“就是去看看热闹，又不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公……公子！”福安见主子兴致正盛，不敢多说什么，只得说：“那还是老规矩，乔装打扮一下！”

　　公孙宇瀚自搬出宫住以后，十分喜欢在坊间游玩，按他的话说是接地气，有时为了行事方便，故意隐去皇子身份，而且会乔装打扮一番，自称“韩公子”，不过这乔装也不是多高深的东西，只是穿些寻常百姓的衣服，再粘上不同的胡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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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装扮之后，公孙宇瀚带着福安直奔拢吉，一进去便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光景。

　　整个拢吉是一条长一里多的街区，张灯结彩灯火通明热闹非凡，每家店的房子造型各异，似乎都在争奇斗艳。街道两边是大店，巷子里是小店，几乎都可以喝茶吃酒。

　　街上人来人往，很多都喝得醉醺醺的，男男女女勾肩搭背，还有一些穿着暴露的烟花女大张旗鼓招揽生意，一点也不避讳。

　　唱曲儿的声音、对诗的声音、客人喝酒喝彩的声音、烟花女揽客的声音……都飘荡在街上。

　　当年朝廷为了便于收税，将拢吉专门指定为一处特定场所，将全城提供特殊服务的商家都集中在此，也给了它足够的宽容，平日里就算全城宵禁，唯独拢吉可以彻夜灯火通明。没想到裕京竟然有这另一个喧嚣的天地，公孙宇瀚暗自思忖着，简直看得有些目瞪口呆。他从来没去过青楼，虽然知道裕京拢吉负有盛名，却也从来没想过要来看看。

　　那些扑上来热情揽客的女子让这主仆俩很是不自在，找了半天终于看到红杏楼的招牌，连忙走进去。

　　进了大厅，听到琴声飘扬，发现整个堂子竟密密麻麻坐满了人，正对门口有一排华丽的台阶直通二楼，前面留出了一片空地，搭了个舞台，铺着红毯，一个着淡紫纱衣，带着面纱的女子坐在中间弹着琴，两边还坐了不少伴奏，不过没响两声便结束了，观众们掌声雷动，欢呼声口哨声起哄声此起彼伏，还有很多人往舞台上扔铜钱甚至银子，福安见着这场面简直眼珠子都要飞出来了。

　　看样子是来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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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哟！客官！您几位？听曲儿还是让姑娘陪？”一个小二点头哈腰对公孙宇瀚说道。

　　“听曲儿”公孙宇瀚问，“还有座吗？”

　　“不好意，客官”小二笑嘻嘻地说道，“您来晚了，大堂都满了！连站的地儿都没了！您看要不要去二楼包厢？那儿还有两间，就是价钱贵了些！”

　　“行！麻烦带个路！”公孙宇瀚一边东张西望一边答应着。

　　“得嘞！客官您请！”小二恭敬地在前面引路，公孙宇瀚和福安就跟在后面，小二并没有带他们走那个大台阶，而是从角落里不起眼的小木梯上去的，公孙宇瀚一边走着一边环顾四周，建筑内部装扮得富丽堂皇，格局很是大气。

　　整个大厅是中空的，可以一眼望到屋顶，一层层数上去竟然总共有五层，大概可以容下上百间房。有些楼层局部区域是开放的，放了桌椅，三五男女围坐饮酒作乐，一些男女则是扒在栏杆上，或是搂搂抱抱，或是打情骂俏，或是俯视楼下场景。

　　走到一个包厢面前，位置似乎还不错，稍微有一点点偏，此时琴音又响起了。

　　“客官，咱们这儿不是专业乐坊，为了媛歌姑娘的演出特意布置出来的，这包厢简陋了些，还请见谅！”小二将他们引进包厢，一边解释道，“您喝点什么呢？”

　　公孙宇瀚坐了下来，从衣袖口袋中掏出钱袋，取了块稍大些的碎银子放在桌上，说道：“上壶好茶，够了吗？”

　　“够了够了！”小二笑呵呵地说着，伸手去取了银子，说道：“客官稍等，小的马上就为您上茶！”便退了出去。

　　公孙宇瀚将钱袋收好，看见福安还站着，便对他说：“今日过节，你也坐吧！”

　　“是！公子！”福安规矩地坐了下来。

　　公孙宇瀚津津有味地听着演奏，小二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托盘里有一壶茶和两个碗，“客官，这是您的茶！”一面将东西放在桌上，一面恭敬地说道：“今日是上元节，小店特意为大家准备了元宵，还请品尝！”

　　公孙宇瀚客气地对他点点头，小二便退了下去，福安一面拿茶壶给公孙宇瀚倒茶，一面盯着桌上的元宵。

　　公孙宇瀚注意到他的馋嘴表情，便笑着说道：“想吃便吃啊！都说了，今日过节，不必拘束！”
　　“诶！谢谢公子！”福安将茶壶放下，便端起一碗元宵笑着说道：“天儿晚了，还真有些饿呢！”说着便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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