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

作者:小淘气好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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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出这句话之前,万明轩在想,你千万不要多管闲事。

      对于与自己无关的人或事,他向来都不关心。大到国事新闻、娱乐热点,小到街坊邻里叽叽喳喳的闲言碎语、班上同学窃窃私语的某男生和某女生怎样怎样……生活是空洞的。在忙碌的表象下,他活得像个提线木偶,所有时间都是被人所安排的。这并非出于他生性多么乖顺,而是他本来也没有自己的想法。对于大部分人或事,他都不大感兴趣。所以听话就听话,反正怎么过都是过。得过且过。时间一天天流逝,一晃就是十七年。他没有任何感觉。没有……活着的感觉。

      为自己活着……

      可是,说不清是什么时候起。他却忽然拥有了自己。

      那个女孩儿。他总是不自觉地关注她。她在干什么?是面无表情还是发着呆?还开心吗?……有一段时间没和她碰面了。她却好像一直存在于他生活里,无时无刻陪伴着他。一闲下来就会想起她。一直一直想,挥之不去。

      这种想法有时候会转化成行动。他会路过她们班,远远地看她一眼。远远地。

      他没有要更进一步的想法。没想那么远——只看一眼就够了。

      小老板娘。

      这四个字一直刻在他心里。像一堵无法跨越的墙,阻隔了所有的可能。

      他本来以为就这样了。他怎么样对她是他一个人的事,而她的事……他不该多管。

      可真当见到她本人,大脑却变得一片空白了。她很特别,与阳光格格不入——漫天的金色光辉和她之间仿佛有一条壁垒分明的分界线,一触碰到她就变冷了。她面无表情、动作规律,不受任何外界影响,她就是她自己。那种特别气质是他从未见过、难以理解,反而不由自主的被深深吸引的——

      那是他所缺少的东西。

      自己。

      那一瞬,有什么东西忽然迸发,冲破理智。等他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脱口而出——

      “上次那个在奶茶店门口把你接走的人……是谁?”

      “是我老板。”她说。

      “老板……”他无意识地喃喃。

      老板。老板娘。这其中的关系奥妙,他不大明白。

      她的世界他本就不大明白。她太特别了。报案、当助教、奶茶店、老板……发生在她身上的每一件事情都令人匪夷所思。那副过分聪明、冷漠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儿。不,也不尽然。还是有点儿像的。同样的敏感、脆弱——尽管很少见。但他的确能从和她相处的过程中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这些蛛丝马迹或许来自于她的眉梢眼角。当时他没大注意,却无形之中给他留下了这样的印象。

      ……仿佛透过玻璃假面,窥见了真实的内里。

      很奇妙。这种感觉就好像他不大明白她,却又……最明白她。

      其实还想再多了解一点儿。可是他忍住了,没再问了。感觉告诉他不该再问了。尽管她还是面无表情的,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可是的确有什么变化了:很压抑。阳光变冷、空气变沉、风变尖锐……一切的一切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莫名的,他好像听见了身边的女孩儿心底的哭声。

      她在哭。

      老板。会让她哭。

      “走了。”她说。

      “那个……”他叫住她,张了张口,“请我喝奶茶吧?”

      想让她开心一点儿;想再陪她坐一会儿。

      阳光下,她侧过头。那玻璃假面有一丝松动,嘴角微微上扬:“好。”

      还是“晴天雪”。

      说实话,他有点儿排斥这儿,因为这店名。暗暗的,仿佛在隐喻什么。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至少她没有亲口对他说,那是我男人。她说,那是我老板。老板;老板娘;“晴天”和“雪”……其中的关系奥妙他不大明白,也已经不想明白了。只要她没有亲口对他说。

      只要他能感觉到。她在他身边,那种压抑渐渐的放松了。

      只要她好。

      其实他也没那么排斥这儿。毕竟还是留下过美好回忆——那一整个安静、美好的下午,阳光勾勒出精致的奶茶店,以及他和她相对而坐的身影。只能听见勺子拨动的轻微声响,以及被寂静掩盖着的、一下一下的、剧烈的心跳声——美好得像一幅画卷。那是属于他和她的下午。

      现在也是一样。相对而坐,喝着奶茶。

      不用刻意说什么、做什么。就这样。两个人都是最舒适的状态。

      任凭时间流逝。

      差不多也是和上次一样,到了傍晚的时候。他起身,去付账了。

      “……诶?”她有点儿诧异。

      他笑笑,回过身:“我说过了,下次我来。”

      昏黄的夕阳透过玻璃门,映照在她脸上。她微微睁大的眼睛,幽黑的瞳孔,眉梢眼角染上了温暖的橘红色。还是没反应过来,有点儿呆呆的。像个漂亮的洋娃娃。终于有点儿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儿的样子了。

      那一瞬,令人忍不住心动——

      有种莫名的情绪在他心中汹涌澎湃。不知从何而起,却又不能控制。那种情绪在那一瞬爆发,完全主宰了他的行动,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干了这辈子最奇妙、最难忘,也是最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他俯下身。吻了她。

      等她反应过来,奶茶店已经变得空旷了。他不在,连工作人员都不见了人影。夕阳毫无遮挡地洒遍了每一个角落。

      反常。仿佛所有人都在回避刚才的那一幕——

      所有伪装的表象都被打碎。天崩地裂——

      蜻蜓点水。轻得甚至没有任何感觉。

      却在她心底落下了重重的一击。

      ……震惊?害怕?难过?都有一点儿吧。更多的却还是止不住的心动。大脑一片空白,理智全线崩溃。世界天旋地转,一片光怪陆离。已经分不清是非对错了。只听得到心跳剧烈的轰鸣声。噗通——噗通——几乎要跳出喉咙。

      直到现在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从来没有过那么强烈的感受。

      那么强烈的,被另一个人吸引。

      ……就算知道,不可能。

      ……

      “为什么不可能?”白泉问。

      女孩儿伏在别墅三楼巨大的玻璃窗前,趴住玻璃窗,垂着眼,看庭院的夜景。一头又长又直的黑发垂落在耳后,刚洗过,发尾湿漉漉的。肤色冷白,下颌、脖颈、肩背,每一处线条都很优美,他为她特别定制的白色真丝睡裙被随意地套在身上,因为沾了水,所以紧贴肌肤,清凉又性感,勾勒出一具初长成的玲珑、曼妙身段。

      美得没有灵魂。典型的被豢养在笼中的金丝雀。

      如果不是那双幽黑眼睛里罕见的、难言的情绪出卖了她,他恐怕真的会上当受骗。

      “因为……就像你说的,”她说,“他不适合我。我要的是一片属于自己的天,而他什么也给不了我。”

      哟,反应还挺快。还知道套用他说过的台词。

      这样的心智、谋略,是天生的上位者。放眼望去,除了他自己,在他身边的狐朋狗友中尚且少见。更别说她还是一个上高中的女孩儿……

      他阅人无数。偶尔也会有种错觉,好像她是唯一有资格和他并肩的女人。

      可惜了。心却不在他身上……

      怎么就被一个一无所有的毛头小子给拐走了呢?

      一想起来他就气。与其说是吃醋,不如说是怄气。他到底哪儿比不上那小子了?他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要貌有貌——这些不都是她所需要的吗?从她第一次爬上他的床,他就知道这女孩儿图的什么。她丝毫没有掩饰她的目的性,下手稳、准、狠,却又能把那分寸把握得当。老练如他,也不得不佩服她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心机、手段。那就给她个机会吧。反正他也有资本,玩得起。

      这么想着,他还是栽了。

      一开始或许是出于新鲜感。越到后来,却越是觉得这女孩儿碰上他真是棋逢对手。她识时务、知进退,会察言观色、迎合他的喜好;也会适当吊他的胃口。相处的一年多以来,他被她拿捏得恰到好处,从未觉得无聊过。

      从前玩女人,总是新鲜感一过就腻了。她却是个例外。他不仅没有腻,反而……眼光越来越高。甚至看不上别的女人了。

      是啊。他恍然想起。除了她,他已经很久没有过别的女人了。

      如果那小子没有出现。这种状态还不知道会持续多久。或许会是……永远。

      可是……怎么就偏离了轨道?

      那小子到底有什么好?除了长相帅气点儿,成绩优秀点儿,他实在想不到那小子和其他普通男孩儿的差别。何况有这些优点的人也比比皆是——没有背景、资本,似乎也没有出众的个人能力,这样的人在他眼里一无是处。他以为冷静、理智如她,对于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也不会多看一眼。

      可是……他错了。

      他已经足够强大,几乎可以掌控一切。却唯独掌控不了感情。那是这世上最神秘、最难以捉摸的东西,没有由来、无法停止。有着超乎一切的力量。可以毁灭一切,也可以拯救一切。

      他知道她已经陷进去了。她看着夜景,表面上越是风平浪静。他知道她的内心就越是难以自拔。

      “说谎。”

      他悄悄地,凑近她耳边。打断她或许正在想别人的思绪——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他都亲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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