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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仗着自己还是个不起眼的孩子，贾琏离开后，又偷偷溜回贾赦书房偷听。二人说话的声音极小，他又不敢离得太近，断断续续听到“表妹”、“圣人”、“续弦”几个有用的字眼。
也不知道是圣人的表妹要给贾赦做续弦，还是贾赦的表妹要给圣人做续弦。
仔细想想两者似乎都不可能：当今太后出身淮安尉氏，乃是从前朝便名满天下的望族，这样的人家，给贾赦做正房娘子都算低嫁，何况是做续弦；史家就更不可能了，一是没有适龄的姑娘，二是身份不够。
所以偷听了半天，一点有用的都没听到。贾琏仰面躺在假山上，有些烦躁。
前世这个时候的贾赦，他已不大记得了，只记得他一房接着一房的纳姨娘，家里有头有脸的丫鬟都被他得过手……
“装深情给谁看呢！”他吐掉嘴里的草茎，闭上眼睛不愿多想。
——————————
“陛下。”甄妃与皇上相对坐于榻上，“能得您的赐婚，不知是多大的福气，今日表嫂还递了话进宫，叫我替慧姐儿谢谢您呢。”
屋内烛火昏黄，甄妃头上只戴了一支白玉祥云簪，簪下坠着及耳的宝石流苏，在烛光的映衬下发出柔和的光芒，愈发显得甄妃光彩照人。
皇帝看着对面女人的脸庞，却只觉得狰狞可怖——从什么时候开始，连枕边人对他都充满了算计的？
“朕回去后想了一下，孙家姑娘嫁给恩侯做继室实在是委屈了，你在宫中或许不知，恩侯与他的原配张氏育有一子，如今已六、七岁了。”
看在乳母的面子上，皇帝没有过多计较甄妃的自作主张之举。
“可是妾妃已经与舅母说好了的，突然反悔，多难为情呀。”甄妃蹙着眉头，做纠结状。
既然如此，为何要应承还未定下的事情？
皇上深深看了眼甄妃：“贾恩侯与发妻恩爱甚笃，纵使阴阳两隔，亦不改相思，孙家姑娘嫁过去岂不尴尬？”
服侍皇上多年，甄妃自认为对皇上的心思，不说猜中十分，七八分也是有的。听这话的意思，皇上似乎铁了心不想将二人撮合成一对儿。
她抬眼觑着皇帝的神色，小心试探到：“慧姐儿自小精通琴棋书画，听说贾家大公子也是个喜好字画古玩的雅人，二人志趣相投，假以时日不敢说取代原配妻子，至少也能有个立锥之地。”
顿时皇帝便觉得索然无味，连与甄妃虚与委蛇的兴致都没了。
“爱妃好生歇息罢，朕还有折子没批完，先走了。”说罢便起身离开，没走出几步，又回头对跪在地上的甄妃说，“孙家姑娘如此出众，便赐给三皇儿做侧妃吧。”
说罢，也不管甄妃惊讶的表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皇上，天儿不早了，您是接着批折子还是歇下？”出了甄妃的钟粹宫，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李元一凑上去问到。
“回乾清宫……算了，去坤宁宫吧……”皇上临时改了注意。
坤宁宫是元后高氏生前居住的寝宫，久不住人的宫殿，即便每日宫人打扫两遍，依然透着不尽的荒凉。
挥退了跟来的宫人，屠瑿（yi）独自一人踏入了坤宁宫的大门。踩在青石板路上，他挺直的脊背似乎都放松了一般。
他快步走入宫内，按照吩咐，宫殿的布置一直保持着高氏死前的样子，每日宫人打扫完毕后，一应物品需得放归原位。几十年如一日，仿佛它的主人从未离开。
“……梓潼。”沉默良久，他才从嗓子眼里发出一点气声，仿佛怕惊扰了房内的人一般。
“梓潼，梓潼，梓潼……”呼唤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急促。屠瑿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他固执的想要得到那莫须有的回应。
可惜，回应他的，只有空阔悠远的回声。
……
次日一早，赐婚的旨意便由李元一传达到三皇子府上。
“母妃，您不是劝父皇将表妹指给贾赦，以稳固我们与贾代善的关系么，怎么最后她成了我的侧妃？”三皇子掐着玉佩上的穗子，焦躁的问。
一道赐婚的圣旨，破坏了他所有的计划。
贾代善私下似乎与太子开始交往起来，虽说并不频繁，只是偶尔遇到时寒暄几句，但还是叫他生出警惕之心。他原本打算着以联姻的法子，将荣宁二府牢牢绑在自己的阵营上，这才叫甄妃隐晦的向皇上提起赐婚一事。
结果也不知甄妃是怎么搞的，弄来弄去，表妹成了他的侧妃！
明年就是大选之年，无出意外，他的正妃就该从明年的秀女中选出。他已经打算好了，徐御史最疼爱的嫡长孙女儿便是明年大选。
徐御史乃是朝中清流的领袖，门下学子不计其数。若是娶得徐氏女，徐御史自然就会站在他的身后。如此，也可打破太子在文人中一枝独秀的场面。
文有徐公一系，武有贾公支持。自此，他才真正有了和太子分庭抗礼的实力，才能有几分把握能夺得皇位。
可如今，一切都毁了！
徐家有一祖训：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徐御史本来也打算在清流中为孙女寻一佳婿，是他向徐御史保证，娶妻十年内不纳侧室，好说歹说，徐御史才同意让孙女参加大选。
现在可好，别说十年不纳侧室了，正室还没进门呢，表妹先以侧室的身份入府了。
就算徐御史仍然依计将孙女送入他的府上，恐怕也不会再全力支持他了。若是徐御史倒戈，徐氏女被指给普通宗室也就罢了，大不了就是损失徐御史背后的势力，从别的地方也能找补回来。
怕就怕他投向太子。到那时，太子在文人清流一系中的地位，便是无懈可击，再加上暧昧不清的贾代善……
“我也不知是怎么搞的，前儿个晚上皇上还答应的好好的，第二日还亲自去了荣国府，我以为已是十拿九稳，谁成想晚上皇上就改口了。”甄妃支着胳膊轻轻按揉自己的太阳穴，昨天皇上走后她想了一晚上也没想明白，“我都和你表舅母说好了，弄这么一出，我倒里外不是人了。”
“您与外舅婆说好了？”三皇子猛的抬头，目光灼灼的看向甄妃，“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昨天啊，我还和皇上说呢，都答应人家了，事后又反悔，这叫什么事啊。”甄妃拉着三皇子一个劲儿的抱怨。
“这叫什么事？坏事！”三皇子一把甩开甄妃的手，急得在屋内团团转，“怪不得父皇突然改变心意，换成是我我也要改主意。圣旨还没下呢，您着的什么急，您是要逼父皇做下决定吗？”
甄妃这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时急得顾不上头痛：“这可怎么是好。”
她在家做姑娘时，就是老祖宗最疼爱的那个；进宫后宫里也只有皇后一个人押在她头上，就连皇后也在几年后难产死了；如今贵妃是个不管事的；下头受宠的贵人才人不足为惧。
一生顺风顺水的她，根本没正经用过脑子，皇上的宠爱冲昏了她仅有的头脑，也壮大了她的胆子，才叫她做下这种蠢事出来。
三皇子无力的摆摆手：“母妃既然头痛，这几日便好好将养着吧，儿臣来想办法便好。”
他实在是害怕了自家母妃的脑子了，别说现在还没有法子，就是有法子也万不敢告诉她。
甄妃没听出儿子口中的敷衍，反而催着他赶快去办正事，不用管她。
赐婚的旨意没过多久就传到了徐御史的耳朵里，气的他当场摔了茶碗。徐家老夫人正搂着痛哭的孙女安慰，见状眼皮都没抬一下。
“现在想起来生气了，谁心疼我们大姐儿了？当初我就看上你那个小徒弟了，你非嫌弃人家好钻营；后头相看的林家小子，你又说人家是侯府养出来的膏粱，硬生生给我们大姐儿拖到十六、七都没说人家。挑来挑去，挑到皇子身上，皇子是那么好相与的？这下咱们家的姐儿还没进门，就多了个赐婚的小表妹。告诉你，要是大姐儿日后受了丁点儿委屈，我和你没完！”
原来，徐御史的关门弟子曾向徐家提过亲，徐御史没答应，第二年贾代善就将庶女许给他了。后头徐老夫人又相看了林如海，徐御史还是不同意，贾代善又捡了个漏，将嫡女许给了林如海。
结果，小弟子如今已考中举人，如今去了洛阳府永宁县做县令。林如海与贾敏琴瑟和鸣，眼看今年便要下场参加秋闱。徐老夫人心里早就不痛快，这回借机发泄心里的怨气呢。
“我还一句话没说，你就在那儿嘚吧嘚吧说了一大堆，谁说大姐儿要嫁给三皇子了，这事儿成不了！”徐御史也叫老妻挑起了火气。
两人在一块儿过了一辈子也没红过脸打过架，这会儿为着自己的错，他也不好发脾气，只把这笔账记在心里，早晚要在三皇子身上找补回来。
还有贾代善那个老贼，跟在别人屁-股后头捡现成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就是嘴上的能耐，人家是皇子。”徐老夫人嘟囔着，到底估计丈夫脸面，没嚷出来，只低头接着安慰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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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徐太尉：跟人学，不长个，长大是个小矮个
贾代善：……
关于庶女这个问题啊，还是冷子兴说的，原文如下
子兴叹道：“老姊妹四个，这一个是极小的，又没了。长一辈的姊妹，一个也没了。只看这小一辈的，将来之东床如何呢。”
当然，姊妹也有可能包括兄弟，但是首先四个这个数就不好凑，加上宁府吧，贾敷八-九岁才没的，在古代这就不算早殇了，不加上宁府吧，荣府这边才三个，也不对。而且“又没了”，说明之前走过一个，“一个也没了”说明姊妹都死了，这就又对不上了。
再加上后头探春说过（照例不翻旧文了哈），“六个老姨娘，四个是外头的，两个是家里的丫鬟抬举的……”（大意吧，实在记不清了），说明贾代善是有姨娘的，六个人不生孩子，贾代善是傻了还是傻了，还接着和贾母生了最小的贾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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