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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中事5
“这个世界，远比我们想象的危险。”陆恒低声道，一般的年纪，他却远比姜林沉稳，“用过青铜礼器的人已经没剩几个了，过了今夜……”
“走，再去那工匠房间看看。”此时此地，杜若却依旧好似不曾慌乱半分，“那工匠为何要盗宝？想来必是由于不愿殉葬。”
“也就是说，生门的线索，大概率就在工匠手上。”
*
杜若着意在墙壁床跟轻敲，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机关。
江浅浅比划着桃木剑，木匠房里有一幅半成的江山图，是旧时闽越王国的河山起伏。
剑和山河图？
俗话说图穷匕见，难不成地图中暗镶了什么机关？
江浅浅这么想着，上前试图一把抬起雕刻板。
轻飘飘的，木调摆件似的地图就让江浅浅这么拿了起来。其物和桌子根本没有连在一起，自然也就不存在所谓的机关暗藏。
“浅浅姐，你怎么就和那么把破木剑计较上了？”姜林回头，正看见这一幕。
江浅浅轻咳了一声：“此地是闽越族的墓群，也就是说那工匠臣首，也必定是闽人。那他对于制剑，当不只是崇拜这么简单……”
姜林：“这话怎么说？”
“龙泉宝剑的创始人，赫赫有名的战国铸剑大师欧冶子，便是闽匠。”
“此木剑半寸宽，三寸余长。不偏不倚，正是龙泉剑制。”
江浅浅比划过剑身：“你再仔细看此剑，除錾花刻有青龙、白虎、玄武、朱雀黄道四象外，是不是还镶嵌北斗七星图？”
“传欧冶子与干将铸剑，凿茨山，引山溪至铸剑炉旁成北斗七星环列的七个池中，故龙泉剑的初名，是七星龙渊。”
“龙泉……七星，闽族工匠……”杜若低声重复。抬头，穹顶朴素，不见半分彩绘图腾的身影，坑坑洼洼像是陨石浅凿的圈圈无规律般随机排布。
他轻击掌：“原来如此。”
江浅浅：？
杜若不语，示意陆恒。陆恒授意，半蹲下身，辅助杜若搭上石室顶。
嗒，嗒，嗒七声连响，不知杜若究竟扣击到了哪里——
齿轮转动，石室轻颤。
脚下一空，猛地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时，江浅浅面前正对着就是某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隧道。寒气扑面而来，江浅浅缩了下腿。
“江浅浅!”杜若唤她的名字。
过了一会，只听一声“哎呦”，似乎又有什么人滚进了隧道。
“浅浅姐？”这声音是姜林。
“原来真有密道。”又是一阵窸窸窣窣声，杜若稳稳的滑了进来，直起身。
姜林摸摸手臂：“这是哪儿？”
一片黑暗，唯一的光亮就是杜若手上的半截白蜡。
隧道并不平整，零星有不少石泥撒在了沉厚平洁的青石板路上。而那所谓滑道也不过是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大洞，打凿的并不精细，与其说是这地底墓穴的一部分，倒不如说是更像个盗洞。
打出这么个盗洞的人选，除了盗宝的工匠臣首外，不作他想。
“进去看看，陆恒在上面守着。”
杜若又掏出了他那份黛色的小卷轴，吩咐道“这里应该很危险，千万跟好了。”
姜林打桩机一般点头。
江浅浅偷瞄了一眼，发现好像是机关分布图之类的。
杜若在前面开道，江浅浅和姜林默默怂缩。
顾虑形象的江浅浅还能勉强，姜林就没这个顾忌、贴的近，江浅浅都能听清他牙齿打颤的声音。
这暗藏的墓道，明显比上面那座装潢的像模像样的石宫更加阴森。
也更加的，像是一座永眠之穴。
细看下，金玉石泥的奢靡程度，比上层地宫更有过之而无不及。三千年古墓文化，尤以汉墓的厚葬风俗突出。
“奇怪了？”江浅浅纳闷：“先秦的地宫，怎么压在一座汉墓上面？”
“不必太较真，”杜若拢着烛光回头，抬眸打量着岁久斑驳的石璧：“塔中的世界，缘于真实，却又绝非真实。”
借着微光，能看清陵道两边长廊中亦精绘了壁画，不过非是腾蛇，取而代之描绘的是不同时代的人物背景，更像是在介绍墓主的生平。
“果然是闽越，”她指这其中一副壁画到：“这画所绘的是勾践之后，第一任闽越王无诸统一七闽，自立为王的故事。”
“闽越王王郢叛汉……罚南越，得南越赵佗长生之术……”
“郢弟余善惧汉，遂与宗族合谋杀郢……”
“嗯？不对？”江浅浅一愣，断发文身凿黑齿，臂膀上彩绘蛇纹的分明就是闽越族人，但他们，在跪拜一座……佛塔？
汉传佛教？对不上阿？
越往后，祭祀与宗教就占据越多篇幅，腾蛇的身影，也越发越栩栩如生。
听的绘声绘色姜林回头，低声催促道“浅浅姐，继续讲？”
江浅浅：“没有继续了。”
她有些迷惑，后续的壁画上，好似描绘了一位少女？她自塔中走出，带来了永生的秘密。
腾蛇是闽越一族的图腾与信仰，闽越族人亦驱使蛇神守卫宝塔。为了感念塔中神女赐予的不死不灭，闽越族在此地宫下修建了祭台？
“佛国……公主墓？”
这段秘闻隐晦而古老，显然超出了江浅浅正常认知的范围。斑驳的壁画上印刻古老的传说，埋葬深藏着不为人知的过往。
杜若看了眼那盘旋着腾蛇，如隐藏在浓雾中，只能看出飞檐嶙峋的十层妖塔，不置可否。
层层推进，步步惊心。走过丁字迴道，一行人直逼主墓。
杜若手上的地图，停在了主墓室的石门外。
“这——”看着面前一模一样的三道石门，姜林犹豫。
要是推错了的话，不难想象……
“走这边。”江浅浅指着左手边的石门：“看门缝底下，有泥沙。”
失踪的工匠臣首若不曾离开地宫，那么极大可能性沿着盗洞藏身在了这座墓陵中。
“走。”杜若点了点头，一把推开了左边的石门。
江浅浅和姜林对望了一眼，跟了进去。
倒是没有遇见想象中一张大白脸，负着手，面无表情站在棺木前的工匠首。
石室漆黑空旷，只有玉石摆件散发隐隐的碧光，四下悄寂，莫名有种渗人的阴凉。
引了烛光细看，才发现这墓内华贵精美处难以细说。石雕百草百兽纹装饰梁顶，正中一具石棺，三重玉制，百蔓金丝花纹压棺。
“啊——”姜林突如其来的尖叫吓了江浅浅一跳，她还没来得说什么，就见姜林颤颤巍巍指着不远处的道：“尸、尸体！”
“这是墓室，有尸体不是很正常？”杜若偏头，轻飘飘的一眼，就让姜林满是懊悔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是那工匠首。”杜若近前，细查那背影蜷身在棺角穿着一声粗麻布的枯尸。
“——找到了。”回头时，他手里拿着个巴掌大的紫绸包裹，摊开，果然就是那九龙吐珠的檀木盒。
姜林见状大喜，然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轰隆”一声，身后的石门猛然下坠，直接封死了来时的陵道。
“卧槽！”他反应极快的一把扑了上去，却还是慢了半步。
“别急，既然线索指引我们来，必不会是百分百的死路。”杜若倒是不怎么慌：“这里应该还有什么线索。”
墓门关阖，石墙上镶嵌的宝珠却开始盈盈发亮。
壁画使用了大量金色的油彩，此刻在宝珠明光的辉映下，更是熠熠生辉。
江浅浅凑近前：“这一幕，是腾蛇化龙？”流动的金芒却不是霞光，伴随神龙而来的……是漫天的洪水？
无数身着黑甲的力士跪在阶下，壁画右下角，醺黄礼袍青铜面具的祭师正在计算干支？
绕壁转了半圈，江浅浅忽然发现——
她问：“那个棺材是你们开的么？”
石室中央的玉棺盖半斜，分明是一副已经打开了的模样。
“不是啊。”声音都在颤，姜林却还在努力想要沉稳一波：“应该一直就是开着的吧？”
三人的目光都被石棺吸引，杜若想了想，上前细察。
与想象不同，没有狰狞的尸骸，棺材里只有一件华美的金缕衣。
姜林：“你们说，这本就是一具衣冠冢，还是——”棺材里的东西已经跑了出来？
如果不是衣冠冢的话，那跑出来的东西……又去了哪里？石室早就封了起来。
略紧张的左张右望，却根本看不清什么。
“有蜡烛。”四顾了半天，姜林惊喜发现：“太黑了，把蜡点上吧。”
话毕，他就向墓室的东南角走去。
“卧槽！”猛地，又是一句尖叫。
还没等杜若回头，姜林就风一般冲到了他的身边，伸出一根食指，颤颤巍巍指着壁画：“老大，你看！”
东南角蜡烛映亮的半面石壁上，一层薄薄的黑纱落地。这么暗的石室内，那披着的黑纱和暗沉的石壁宛如一体……
一只带着金镯的苍青色手，探上石壁。石壁一震，四面壁画一瞬活过来般游动着。
姜林看见石壁上，绘着的分明是一位少女入殓安葬的过程，在最后那副壁画上，穿着金缕衣带着半覆面纱巾的少女忽的睁眼，风带落她的纱巾，那张脸分明是——
姜林瞪大眼：“浅浅？江浅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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