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姑娘你做个人吧！

　　南与非和她约在小树林里的林深亭。

　　郑遥衣走到林深亭附近时往那边张望了一下，南与非正站在那里绕圈圈，显然是等得有些着急。在亭子外面，站着一群仆从。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先前郑遥衣还不觉得温栖迟有多风雅，有了南与非的对比，就越发觉得温栖迟天人之姿了。

　　郑遥衣往亭外看看，开始点人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加上南与非和这个，一共十个人。嗯，差不多，应该够了。

　　见她往这边来，南与非停了脚下的动作，冲她招了一下手，满脸堆笑道，“小美人~”

　　郑遥衣有些恶寒，步子顿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在亭外站定。

　　她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柔声道，“ 南大少爷久等了，不知一大早叫小女子来是有何事啊？”

　　南与非摆摆手，揶揄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前几场看美人儿与人比武，越发觉得美人儿是个心思玲珑的妙人儿呢，可惜呀，用不到正道上。”

　　郑遥衣听得他话里有话，面上却还是笑着推说，“实在不敢当。”

　　南与非冷哼一声，提高了音调，“你还真觉得是夸你呢。”

　　郑遥衣状若无辜地眨眨眼睛，回道，“不觉得呀。”

　　南与非睨她一眼，“那你还说你不敢当？”

　　郑遥衣放下手，故意拉长语调，故作深沉地道，“因为啊，我在等。”

　　南与非不解，“等什么。”

　　郑遥衣没有理会南与非的问题，自顾自地说道，“我比武耍诈是真，就是不知南大公子今日叫我来是要干什么？就只是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

　　还未等南与非回话，她又了然地点点头，自说自话，“想来也是，不然你还能打我不成？”

　　南与非先前还能稳住心神，被这话一激，顿时怒不可遏。

　　他大喊一声，“当然！来人，给我打！”

　　郑遥衣狡黠地轻笑一声，足尖轻点，向后一跃，“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南与非起先还不明白，但从他被吊在树上那一刻起，他突然懂了。

　　郑遥衣单脚踩着石凳，很是张狂，“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了。我在等你先动手，这样我就可以明目张胆地欺负你们了。要不然，我主动出手打人，良心上多多少少总会有些不安的。”

　　郑遥衣活动了下手腕，心情大好。正好这几天的糟心事太多没处发泄，这南大公子好死不死就送上门了。

　　南与非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倒挂在一颗歪脖老槐树上。

　　他气急败坏地尽可能扬起头对着郑遥衣大喊大叫，“你这个悍妇，你快放我下来！等我回去告诉我爹，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郑遥衣不禁腹诽，这么大了还天天爹啊爹的挂在嘴边，怕不是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闻言，郑遥衣神态自若，缓缓自腰间取下禾翎，带有威胁意味地抻了抻鞭子，眼神落在鞭子上，缓缓开口，“南大公子说话悠着点，我这禾翎鞭可不长眼。”

　　她说的极其轻松，与鞭子在空气中抻开的声音格格不入。

　　南与非有些吓着了，却还强装镇定咬牙切齿道，“郑遥衣，你你你你你......”

　　他有点语无伦次，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郑遥衣见状上前轻佻地拍了拍南与非拧成一球的脸，“乖乖乖，放松点，我一会儿得空了回来收绳子。”

　　南与非顿时黑了脸，别扭地把头扭到一边。

　　郑遥衣瞧他这模样，觉得有些好笑。又伸手在他脸上轻轻掐了一把，笑得前仰后合。

　　周围的侍从看这场景，都默默地闭起了眼睛。

　　郑遥衣玩够了，把剩下的绳子收进包袱里，一路哼着歌半跑半跳着离开了林深亭。

　　晌午时分，温栖迟见今日无事，又抱着琴去小树林了。

　　远远的，就看见林深亭旁的老槐树上挂着几串......人？

　　他脸色一变，走过去，把树上的人一个一个地放下来。那些人里，为首的那个黄衣公子是南家的大少爷，他认得。

　　温栖迟问道，“发生何事了？”

　　“当然是......”南与非说到一半突然哽住。

　　若是让别人知道堂堂南家大少爷被一个女人作弄了，南家的脸往哪搁？

　　他不自然地咳了两声，“玩游戏输了的惩罚。”

　　“原来如此。”温栖迟不再与他多话，兀自站起身来，抱着琴往树林的更深处走去。

　　见他走远了，南与非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仆从们，咬牙切齿地问道，“你们刚刚都看到什么了？”

　　领头的那个小厮赶紧满脸堆笑地跑到南与非身边，奉承道，“少爷放心，我们刚刚都闭着眼睛呢，什么都没看到。少爷在我们心里，永远是最伟岸最风雅的。”

　　南与非睨他一眼，悻悻地转过头，道，“走，我们去给她送绳子去。”

　　“诶。”众人哈腰齐齐地应道。

　　————

　　十七年来，郑遥衣第一次觉得自己碰到对手了。

　　在一楼用完午膳过后，她听得客房门口一阵喧哗，忍不住凑到边上看热闹。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原是今天早上的那群小厮。

　　他们排成一列抱着绳子站在客房门口，好生引人注目。

　　郑遥衣认出来他们，他们自然也看到了郑遥衣。

　　为首的小厮上前一步,高喊一声，“郑姑娘，您的绳子，少爷差我们给您送来。”

　　这一声叫喊成功把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郑遥衣身上。

　　郑遥衣微微怔了一下，很快恢复了之前的神态，她对着他们招招手，口气随意，“送进来吧，三楼左手边第三个房间。”

　　那小厮却没有立马进去，而是站在门口清了清嗓，开腔：“少爷说了，先前是替天行道，伤了姑娘，还请姑娘切勿介怀。”他说得一本正经，煞有其事。

　　伤了我？就凭你们一群乌合之众伤得聊我？你可真够厚脸皮的。

　　郑遥衣心里这么想，面上还是笑着说，“不介怀，我可一点都不介怀。”

　　她特地加重了一点两个字，意有所指。

　　小厮们依然站得笔挺，面不改色，显然是训练有素。

　　郑遥衣觉得好笑，也没有过多计较，又朝他们招了招手，“随我来吧。” 

　　领头小厮附和着笑笑，跟着郑遥衣进了客房。

　　领头的那个小厮离开的时候，郑遥衣忽然开口叫住他，一脸玩味地说，“诶，我很欣赏你们家少爷，你回去问问他，有没有兴趣拜我为师啊？”

　　领头小厮回过头看着郑遥衣眉飞色舞的模样，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还是虚虚应下了，“诶。” 

　　送走了小厮们，郑遥衣重新收拾好绳子，塞进柜子里。而后在桌前坐了一会儿，坚定了不想出门的心。 

　　无事可做，睡觉！ 

　　可是郑遥衣没想到这短短的一觉，却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从母亲去世开始，到被随意地扔在路边。从在墉州城和阿连哥哥、夕姐姐和小八一起做小乞丐，到被门主捡回来。从去天景书院读书，到门主失踪。从长歌门没落，到站在武林大会的擂台上。

　　须臾数年，不过尔尔。 

　　找人。

　　郑遥衣脑袋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等武林大会的事一结束，就去找。

　　这一次，可一定一定要找到他们啊。

　　————

　　第三天的比试如期举行，八个人，两两对决，选出盟主也就只三局而已。

　　数日的担忧奔波，终于要结束了。

　　郑遥衣抬头看看头顶的这一方蓝空，行云戏日，却难掩日光，漫天的日光就这样洒下来，洒在擂台上，洒在众人衣襟上。一时间，只觉岁月静好，一片和乐。郑遥衣又吸了两口新鲜空气，只觉昨日的忧悉数消散了。

　　今日，郑遥衣第一局抽到的是缪春门的苏奚苏姑娘。

　　缪春门人惯用双剑，两把短刃，比之长剑的确是灵活得多。

　　可惜了，对手是我。论灵活，还是我比较在行。

　　郑遥衣抽出寒水，冲苏奚微微颔首示意。

　　苏奚会意，双刃同时向前刺去。郑遥衣一剑打开她的两柄短剑，突然出腿，向后弯腰，一脚踹在她腹部。

　　苏奚后退了两步，堪堪站定。又冲了过来，不过这次，两柄短剑的剑路倒是不一样了。

　　短剑确实比长剑灵活很多，郑遥衣只来得及打开一柄短剑，另一柄就靠身体反应了。苏奚出剑不算快，且不注重防守，漏洞百出。

　　郑遥衣很容易就看出其中破绽，又是一脚踹向她肩膀。

　　趁她后退那两步，郑遥衣趁势将长剑架上她的脖颈，温声道，“承让了，苏姑娘。”

　　一切如郑遥衣所想，没费多大力气，只是临下场的时候苏奚对她说了句莫名奇妙的话。 

　　“想不到什么都输给你，连比武也输给你，郑姑娘，我真的很想赢你一次。”

　　郑遥衣满脑子问号，我从苏姑娘那里赢过什么东西吗？没有印象啊。

　　她打着哈哈回应道，“哪里哪里，苏姑娘承让了，苏姑娘色艺双绝，我就是个市井泼皮。”

　　苏奚没有理她，自顾自收了剑走下擂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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